“不用担心。”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每个神仙都要历劫,等你拥有神格之后,也少不得到人间走两趟。” “我们生而为神,高居九天之上,远离尘世间的贪嗔痴恨。” “但有些事不经历,就无法彻底放下。” “师尊会去很久吗?”钰黎抓紧她的手指,心里总是怕的,“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我不想见不到你。” “恐怕不行。” 敖锦笑道:“这次下界我连团子都带不了,更不用说带上你。” “乖乖在神宫等着。” “估计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你也能长大一些了。” “哦……” 钰黎低低的应了一声,他忽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像总一些事,是小孩子不能知道,也解决不了的。 他认清自己的微小,他什么忙也帮不上。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长大。 “我会长大的!”钰黎仰头望着敖锦,认真地强调,“长得很大很大!” “好。” 第1103章 前尘篇18 中秋节夜晚月色很好,人们吃过团圆饭后,会闲下来欣赏月亮。 桂树上挂着许愿牌,垂下密密麻麻的红线。 那些木牌被风撞响。 叮叮当当。 “我也可以许愿吗?”钰黎指着那棵桂树,征求敖锦的意见,“我想让你早些回来,还想快点儿长大!” “想就去吧。” 一个木牌三文钱。 却能承载不计其数的心愿。 团子不解:“我们自己就是神,他为什么要跟一棵树许愿?” 敖锦:“说不定就有神无法解决,而树能听见的愿望呢?随他去吧。” 再有百年,这片土地就会掀起战火。 团子不信她不知道。 这棵桂树会被人烧毁,它顶多还有百年时间开花,可对神而言,百年时间有什么用呢? 闭关,打坐,时间总是倏忽而过。 宛如一条永不回头的河。 钰黎一边写字,一边转头看向敖锦,像是害怕人流太多,她会突然消失似的。 一张木牌写了半天,也还是没有写好。 敖锦站在桂树旁,手指触摸它的树干,将一点灵力赠予它。 倘若它能替凡人实现一百个心愿。 就能累满功德,飞升成仙,不必在百年后毁于兵祸。 “我写好了!” 钰黎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拿着木牌,“我原本想写两条心愿,可是害怕它只能替我实现一条,所以就不写要长大啦。” “如果真能实现愿望的话,我更希望师尊早点儿回来。” “好。” 敖锦轻声回答。 钰黎个子矮,站着挂木牌有些为难他,但他会爬树。 爬上去把木牌挂好,跳下来时有师尊接着他。 两人到人间一趟。 回来时。 敖锦给钰黎的小荷包,几乎都装满了,各种吃食玩具,还有人间画本,应有尽有。 好在荷包中空间停滞,食物放多久都不会坏。 钰黎晚上做了个梦。 梦里他真的长大了,虽然是原形模样,可他还记得那个地方。 尸山血海中,两军刀兵相接,数不清的魂魄脱出躯体,有的去往天界,有的沉往地下。 他迷茫地走在战场上,俯视还没自己膝盖高的那些人。 爪子挥出去。 轻易便在队列中撕开个口子,没有人挡得住他。 血腥气充斥着鼻腔。 钰黎发现自己被这气息吸引,内心满是杀戮的欲望。 一只九尾狐飞奔而来。 他盯着那狐狸的脖颈,心中贪欲肆意蔓延,想知道那血液的滋味,会不会比其他人的更加鲜美。 他将狐狸扑倒,撕咬开它的气管,血溅湿脸上的毛发。 紧接着。 钰黎便见到狐狸变成敖锦的模样,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睁着眼睛。 她脖颈处流出汩汩鲜血,蔓延着渗入土壤中。 “师尊!” 小狼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身边的敖锦。 将吻部贴上她纤细的脖颈。 确认那里不存在任何伤口,更没有馥郁到令自己恐慌的香气,可心跳久久不能平息。 钰黎安抚似的舔着她的皮肤,忽然生出一种想咬下去的冲动。 仿佛冥冥中有一个声音。 告诉他,他所渴望的是什么,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第1104章 前尘篇19 从那天起,钰黎忽然别扭起来,天不亮就往练剑坪去,总是等到夜深才会回来。 他不再到床榻上睡觉,而是把自己缩起来睡在地上。 可被噩梦惊醒的次数。 还是不断增加。 “今天别去练剑了。”敖锦早上拦住小狼,不明白他在执拗什么,“我明日就要往人间去,你今天就安生待着吧。” “明天就走?”钰黎的心被石头压着,本来的不情愿,变成希望她早些离开,“那也好……” 他不敢说自己梦到什么。 但是那个梦,确实困住了他,让他不分不清是真是假。 “怎么了?” 敖锦摸着小狼的脑袋,神情耐心而温柔,“之前盼着我早些回来,现在又希望我早点儿走,你到底在想什么?” “在凡间许的心愿,难道都不作数了?” “我……” 不作数的好。 钰黎心想,他张开嘴,委委屈屈的嗷呜一声。 他很久都没这么做了。 “别想太多。”敖锦平静地望着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知晓一切,“万事皆有定数,不要为还没发生的事忧心。” “你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被它束缚。” “我梦见你死了。” 钰黎小声道:“是我做的,是我咬了你。” “你躺在地上,没有一丝生息,伤口一直流血,可我治不好它……” “嗯。” 敖锦盘腿坐着,刚好跟他平视,看到他布满恐惧的心。 “因为不想看见那天,所以才要远离我吗?” “我找不出别的办法。” 钰黎不止一次发现自己的无力。 他渴望变得强大,希望从今往后的岁月里,不再遇见令他束手无策的事。 “梦都是假的。” 敖锦手指上留有一道疤痕。 那是当初带回狼崽时,被他一口咬上的,即使愈合后也还留有痕迹。 她已隐约窥见自己的命轨,却并不想逃避。 即使逃过一时。 天道也总会换一种方式,使原定的命运降临,不过早晚而已。 团子:“不如我们把他送走吧,你知道他的梦没那么简单。” 敖锦:“不是他,也还会有别人。” 可如果再换个人选。 也许就没有这么可爱,又喜欢黏她的小狼了。 所以为何要换呢? 司命宫中,逝水台前。 仙神历劫需得封印灵力与记忆,投身凡人腹中,无论身份多高都不例外。 “小殿下。”司命在前方带路,边走边说,“您也不是第一次历劫,多余的话我就不走形式了。” “唯愿您多加珍重,早日归来。” “多谢。” 敖锦回首轻笑,眉目如画。 逝水台中有碧波数倾,几尾灵鱼追逐玩闹,漾起久久不能平息的波痕。 “好啦。”团子被留在神宫里,郁闷地叹了口气,“你别来回乱转,看得我头都要晕了。” “你以为我不想跟着主人吗?” “这不是有规矩在?下凡历劫都得受七情之苦,又不是去享受。” 钰黎后悔他没有去送。 从敖锦离开的那刻起,他就开始后悔,目不转睛地望向门外。 他呜咽了几声。 突然像发疯似的,往逝水台狂奔,像是只要再快一些,就能在敖锦离开前赶过去。 “这是谁家的狼!” 司命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把小狼拦住。 差点儿被它跟着跳下去。 “给我吧。”敖清宁从司命怀里接过钰黎,揪住他尖尖的耳朵,“早干嘛去了?” “你这时候跳下去什么也见不到。” 第1105章 前尘篇20 钰黎不知道敖锦什么时候回来,这个谁都无法给出确切期限,除了等待没有任何方法。 所以他除了练剑以外,其他时间都等在逝水台前。 司命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小狼看见一位位仙神跳下去,他们隔了很久才会回来,带着满脸失魂落魄的表情。 但是这些仙神里,没有敖锦。 “你又来了?”司命弯腰,想揉他的头,结果被躲开,“从这里到神宫,也就一瞬间的事,你回去等也是一样的。” “我不。” 钰黎露出防备的眼神,手抓住栏杆不放,害怕他强行驱赶自己。 可司命只是叹气,摇摇头就走了。 敖锦这劫不好过。 原本渡劫顺利的话,她早该重归天界了,可事实是一点都不顺利。 敖明时堵在司命宫,非要司命给出个说法。 “三百年过去,凡人都死了好几拨了。” “阿锦为什么还不回来?” “殿下!”司命捂着本子,语重心长地说,“你有话好说,不要着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小殿下过的是情劫,可……她……这,这……” 他长叹了一口气。 看得敖明时直冒火,“这什么这?” “谁把你舌头割了吗,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哎。”司命破罐破摔,翻开他视作性命的命薄,“您还是自己看吧!” 只见那页写着敖锦的名字。 说她这世本该生做亡国公主,被新帝藏入后宫,国仇家恨,爱而不得。 寥寥几笔,便勾画了凡人的一生。 “你写的什么破本子?” 敖明时怒瞪司命,敢让他妹妹受这种苦,“我平时待你不薄吧,你居然给我写这种东西?” …… 他给谁都写这么惨的好吗? “不是!”司命无语凝噎,又怕他武力威胁,“殿下您往后看,往后看!” 后面写的。 便是敖锦投胎后的事了。 生为公主,没错。 王城将破,没错。 可之后赫然写着,敖锦带禁军死守城门,最终跟新帝同归于尽…… 这问题就大了。 非但没有安排好的恨海情天,恩怨纠葛,连人都死得透透的了。 一世不成,情劫未过。 司命只得再安排一次。 做公主权力太大,放在小殿下手里,那就大大增加了翻车可能。 第二世,司命让敖锦投胎做农家女。 她无意中捡到落难王爷,跟对方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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