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娴压下了心慌,笑得再乖巧不过,“姐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哪好意思要姐姐的人?姐姐放心,我定会好好养病。” “那就只将青葙给你留下吧,桂心还留我身边,我也习惯了桂心给我梳头。表妹要快快好起来才行。” 她说完,咳了两声,面上露出一抹倦意。 怕引起她怀疑,苏娴没敢再拒绝。 窗外雷声略小了些,屋顶上的水,顺着檐瓦砸下来,冷风凄紧,院中花姿优美的兰花,蔫蔫垂着脑袋,到处红衰翠减,添一抹凝愁。 青葙随着苏娴回了隔壁院子,她们回来时,丫鬟刚煎好药,这药一天要服两次,她还没喝。 青葙让丫鬟将药碗递给了自己,试了试温度,见温度适宜,便道:“表小姐,快喝吧。” 苏娴捏了捏帕子,笑得和蔼,“好姐姐,先放这儿吧,我早膳吃得有些撑,等会儿再喝。” “一会儿就该凉了,既如此,奴婢先端下去吧,两刻钟后,等热好,再给表小姐端来。” 苏娴冲春草使了个眼色,“不劳烦姐姐了,一会儿让春草热就行。” 春草上前了一步,想端走药碗。 青葙澄清的眸满是真诚,“小姐特意叮嘱了奴婢,让奴婢好生伺候着,这点小事若是都交给旁人,奴婢哪还有脸在这儿待着,奴婢来就成,春草姐姐陪表小姐说说话解解闷吧。” 她一向将谢芷澜的话奉为圭皋,既得了她的令,就断没有懈怠的道理,性子便是如此,这也是谢芷澜为何选她的原因。 青葙福了福身,端着药恭敬地退了下去。 苏娴心中暗恼,怕惹她怀疑,偏偏不能来硬的。 两刻钟后,她果然端着药过来了,一板一眼道:“饭后两刻钟服药效果最好,表小姐刚刚已推迟两刻钟,不好再等了,奴婢伺候您用药。” 苏娴不好再寻旁的借口,只好端起了药碗,味道直冲脑门,尚未喝,眉头率先蹙了起来,一旁青葙虎视眈眈盯着她,她只得捏着鼻子,喝了下去。闻着苦,喝着更苦,一碗药喝完,只觉舌根发麻,胃中一阵翻滚,她脸都白了一分。 她又灌了一碗温水,吃了个蜜饯,才好受一些。 青葙端着药离开后,春草才担忧地看了苏娴一眼,压低了声音,“她若一直这样,主子岂不是得喝两个月的药?万一喝坏身体,如何是好?” 苏娴神情难看,一时半会也不好将青葙打发走,她道:“再等等吧,到时寻个合适机会,再将她送回去。” 她闭上了眼,压下心烦,喃喃道:“她恐难有孕,命不久矣的消息,也该放出来了,你去街上打听一下。” 雷声减小,乌云散去,天逐渐放晴,院中青砖斑驳,满地黄叶堆积,谢芷澜也刚喝完药,她寻了个借口将桂心打发了出去,随即将青黛喊到了跟前,压低声音道:“你让青栀守在香尘身侧,务必守好她,不许旁人靠近一步,注意,别让她自尽,另外让你兄长悄悄调查一下香尘,让他务必小心,别被人发现。” 青黛本就觉得落水一事不像是意外,几个丫鬟就她会水,唯独那日她没跟着小姐,偏偏出了事,见主子要查,她忙应了下来,“小姐放心。” 谢芷澜刚醒,头疼乏力,药劲儿一上来,便有些昏昏欲睡,她强撑着精神叮嘱,“你们注意桂心,若我所料不差,她的主子另有其人。查到证据前,别打草惊蛇。” 梦境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谢芷澜没打算说出来。 青黛一怔,眸中闪过一抹怒意,她拉了拉被子,“主子安心养病,旁的交给奴婢即可。” 谢芷澜确实累极,一沾枕头,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青黛刚将主子交代的事吩咐下去,就见青玥匆匆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一抹焦急。 谢芷澜身边共四个一等丫鬟,其他三个丫鬟是青黛一手培养的,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每个也都有一技之长,早练就了遇事不慌的本领。 青玥一向心大,甚少这般慌乱,青黛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果然,瞧见她后,青玥第一句话便是,“不好了,街上不知怎地就传开了主子落水的事,说她伤了身子,子嗣艰难,恐难活过十八。” 青黛心一沉。 谢芷澜这一睡,便是三个时辰,她仍在反复起热,醒来后,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饶是她病着,青黛也不敢瞒她,将府外的事据实说了说。她命不久矣的消息,果然已传遍大街小巷。 几个丫鬟神情皆有些难看。 梦境再次变成了现实,谢芷澜已有所预料,反倒显得有些平静,她忍着头痛,坐了起来。 青黛道:“也不知哪个挨千刀的竟这般坏良心,如此败坏主子的名声,也不怕遭天谴。” 梦中,谢芷澜也曾满腹悲愤过,她怀疑过不少贵女,唯独没怀疑过苏娴,还是苏娴帮她揪出的“罪魁祸首”,她信以为真,任苏娴将人绑到了顺天府。 如今一想,她当真眼瞎,竟被她演出的姐妹情深,糊住了眼睛,想到梦中一系列的悲剧,她胸口一阵疼,好在这些尚未发生,她尚有机会改变结局。 她道:“纸包不住火,只要做过,就会留下痕迹,让人去查,究竟是谁放出的谣言。” 说话间,桂心进来通报,说国公爷来了。 想到梦中,她死后,父亲将苏娴记在了母亲名下,谢芷澜面容微冷,脚步声传来时,她压下了心中翻滚的情绪。 谢颉抬脚走了进来。 他身着一身苍青色窄袖直裰,脚踩雪青缎绣竹厚靴,身姿挺拔,眉眼深邃,周身透着一丝凌然不可侵犯的贵气。 他一进来,便是指责,“早与你说过,乱七八糟的宴会,不必参加,落个水,身子坏了,名声也坏了。如今你满意了?” 母亲走得早,父亲待她一向淡漠,谢芷澜早习惯了他时不时的指责,这些年,他管她管得一向严苛,也不爱她出去交际,寻常宴会,她能推都推了,赵夕瑶是她的手帕交,那日又是她的生辰,她岂能不去? 之前,她一直觉得,父亲管她,是为她好,从未忤逆过他,如今一想到梦中她死后,他却将苏娴记在了母亲名下,将害她之人认做嫡女,她就满腹委屈。 她眼眶发红,指尖止不住地轻颤,“我险些溺水而亡?父亲不安慰我,不担心我,开口只有指责,我真的是父亲的女儿吗?” 作者有话说: 明晚见,比心
第3章 ◎惊吓◎ 她言辞间的埋怨与指责令谢颉一怔,随即便涌起一股怒意,“你在埋怨我这个做父亲的?” “女儿不敢。” 她嘴上说着不敢,神情却透着一丝倔强,眉眼与亡妻如出一辙,谢颉只觉心口堵得厉害,记忆中的人,似与面前之人重叠在一起,恍惚间,耳旁仿佛又响起她母亲那句嘲讽,“你不曾将我当过妻,我作甚将你看做夫?” 婚后,望着他的眼神始终淡漠,看到他与旁的女人亲密,眸中也毫无波澜,直到死,她都不曾将他当成夫君。谢颉下意识攥紧了拳,手面上青筋微微突起,眸色也有些发红。 他闭了闭眼,才压下满腔悲痛,冷声道:“我如何做父亲,轮不到你质疑。女子在家从父,出嫁前你合该听我的,亲事未定下前,不许再出府一步。” 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绕过屏风时,又停了下来,刀削般挺立的眉眼微动,居高临下朝她睨了过来,“听说你禀了老太太,想亲自审香尘?” 他眼神太过锐利,在他面前似无所遁形,谢芷澜手心不受控制地出了一层汗,她抬着下巴,双眸黑白分明,不躲不闪道:“赵夕瑶是我为数不多的好友,香尘是她身边的人,不可能故意害我,我不希望父亲插手此事。” 就好似他会不分青红皂白处死香尘一般。 实际上,梦中他确实处死了香尘。 谢颉深邃的眸,瞧不出什么情绪,看了她两眼,最后丢下一句话,“随你。” 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谢芷澜挺直的背,才微微一松,脸色也有些白。 青黛年长谢芷澜五岁,七岁那年就到了谢芷澜身侧,当时谢芷澜才不过两岁,她是亲眼看着自家小姐,一点点从一个踉踉跄跄的小豆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美人,她最了解谢芷澜,自然瞧出了她平静面容之下的悲哀。 怕她难过,青黛忙将人拥入了怀中,“小姐莫要难受,国公爷说话一向如此,他心中其实是疼您的,你睡着时,萧太医还亲自来了府里,为您把了脉,喏,这个药方就是萧太医开的,若非国公爷特意向皇上请旨,萧太医也不会跑这一趟。” 谢芷澜伏在她肩上没说话,泛红的眼眶有些失神。他若真疼她,又岂会任谣言乱飞?他是国公爷,手握重权,人脉也广,京城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若非他有意纵容,谣言岂会传得那么快? 谢芷澜不懂,他为何如此,毁掉自己的名声,对他能有什么好处?她眸色黯然,眉眼低垂,阳光透过窗牗洒了进来,她明艳的小脸愈发显得苍白了两分,模样倔强又寂寥。 青黛心疼不已,伸手抚了抚她的发,“有奴婢在呢,奴婢会一直陪着小姐。” 夫人去世那年,小姐刚十岁,那时她成宿成宿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总是噩梦连连,青黛时常这样抱着她安抚。 她的怀抱很温暖,谢芷澜身上逐渐多了点力气,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也不允许自己这般软弱,她将眼中的泪憋了回去,闷声道:“我无碍。” 这时,丫鬟进来通报,说香尘醒了。 谢芷澜没有立即审问,只低声叮嘱青黛,“让青栀寸步不离地守着,入口的药和食物务必小心。” “奴婢晓得,小姐前脚刚落水,就出了这等谣言,背后肯定有人指使,香尘是关键人物,绝不能出事,小姐放心。” 她办事,谢芷澜自是放心的,她精神不济,尚起着热,喝完药,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天上白云连绵起伏,遥望似几条嬉闹的巨龙,花影摇曳,地上片片枯叶,谢颉带着临风回了自己的住处,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半晌才道:“让念心堂的丫鬟将嘴巴闭紧些,街上那些谣言,莫传入老太太耳中。” 月照屋檐,霜凄风寒,冷风顺着窗棂直往屋里钻,室内也透着一股冷意,青黛让丫鬟多添了一盆炭火。片刻后,她便捧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小姐刚退热,喝完药,便早些歇息吧。” 谢芷澜病倒的这几日,一直是她衣不解带地伺候着,想到梦中她义无反顾地替她挡了刀,谢芷澜心中只觉得窒息般地疼,喝完药后,她拍了拍床铺,轻声道:“青黛姐姐,今晚你陪我睡吧。” 上次陪她睡,还是夫人去世时,青黛心中软成了一团,她将灯盏熄灭,顺从地上了床,轻轻给她盖上了被子,“陪您可以,小姐不可以再喊姐姐了,喊奴婢青黛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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