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觅想了一下,将话说完,“除去西征军归来的统一封赏之外,另封宗将军为茂勋候。” 沈觅确确实实如了宗罄的意愿,封宗良平为侯爵。 宗良平是庶子,无法袭爵,宗罄便想借西征功绩让宗良平独自占据一个勋爵,既是对儿子的奖赏,也是让自己麾下更为势大。 可这样轻易就达成了目的,宗罄眸光沉下。 沈觅笑着看他,“如何?” 宗罄冷着脸谢恩。 沈觅写下宗罄其余几个军中庶子的名字,漫不经心地想,等到封宗良平时,她会将所有人都连带着一起封上勋爵。 宗罄想要的不仅是儿子的勋爵,这些年,他还在争取用功绩换得封王的机会。 作为随越棠打江山的人,按照他的功劳,理应封王。 但是谁也无法忽视他的野心。 沈觅想要借封庶子为爵,用一场光明正大的阳谋,将此事化解。 沈觅指尖敲了敲宗良平这个名字。 她第一世有听说过,宗良平是越棠治下南朝的一员猛将,可是宗罄此人,她却不曾听闻,这不太应该。 宗罄深沉地看着沈觅,沈觅抬眼淡声道:“昌德公可是还有要事要禀?” “没有。” 宗罄看着沈觅,冷笑了一下,心中怀疑沈觅用意,甩袖告退。 沈觅在宗罄走后,放下朱笔,找来系统问话。 “小棠前世是怎么控制住南朝的,还是借南越之力吗?” 按照她之前离开前越棠的坦白来看,他十七那年辞过官去找他,后来不到三个月,南朝便以他为主,这时间也太快了些。 这一世他三年建立晏朝,已经足够快了,三个月从民身到无冕之王,怎么想也太难实现。 更不用提,越棠屠南都半数世家也是在这三个月中发生的事。 可是第一世里,沈觅从未听说过,越棠是前朝血脉。 系统道:“不是,南越兵足粮足,就算没有越棠,也会找来一个人顶替出师有名,当时已经找了一个名义上的血脉推为君王。” 没等沈觅继续往下问,系统继续道:“是岭南王提供的这个人。” 处处都有岭南王的影子。 第一世尚在的顾微澜和岭南王有关联,这一世顾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想办法除去岭南王。 若是南越的君王由岭南王掌控,那南越的兵权也间接握在岭南王手中。 岭南王本身自己也有大批兵马……所以,那时能反的,理应是岭南王,而不是越棠。 系统在沈觅走后,自己回味了好多遍第一世的事,终于理顺了复杂的南朝事。 它得意洋洋地打断沈觅的思索,“岭南王和宗罄本来是打算互相牵制着先占领南朝,结果假冒血脉的那人将宗罄等人直接毒杀了,南越无主,由岭南王所掌控,他手中的兵权胜过南朝,夺下南都轻而易举。” “那小棠呢?” 系统犹豫了下,“岭南王入主南都后,南都被禁严,一有不如意,岭南王直接将人凌迟或者腰斩,甚至传闻他喜以人血做羹食……人人自危,只能想尽办法讨好他去博取一线生机。” 系统迟疑了片刻,才说下去。 “岭南王吸食五石散已久,形容枯槁瘆人,而且……男女不忌。” 沈觅一愣。 “越棠回到南朝后,就被慕容家存了心思。” 越棠的容貌无可挑剔。 “慕容家当时得罪了岭南王,走投无路,连同其余几家,想要将越棠送去给岭南王,逼他为人脔宠。” 朱笔笔管很细,沈觅手一疼,低眸发现,她不知不觉间将这支朱笔折断了。 “所以,越棠才血洗了半个南都?” 系统继续将话说完,“岭南王听闻越棠貌美,等着世家将他送来。越棠能杀再多人,可他那时也只有一个人,最后还是被重伤送去了南朝宫中。可等到见到了人,岭南王认出了他,看上的不是越棠的人,是他带兵的能力。” 越棠曾为快速获得军功出兵南越,一年之内,从小官成为将领,无一败仗地夺回了南越占领南朝的领土。 岭南王早就想将他纳入麾下。 “他让越棠称他为师父,做明面上南朝的统治者,背下篡位之名……换得允许越棠去寻那些世家的仇。” “越棠同意了,将所有试图往岭南王身边送人的世家,除了一无所知的妇孺,把动过心思的人都杀了个干净,彻底屠了半个南都世家。越棠残忍嗜杀之名传扬出去,岭南王却很高兴。” 沈觅整理思绪,“可是当时我在北朝甚至没听过岭南王。” 系统理直气壮,“岭南王长得丑,不想见人,只负责对越棠下令,彻底掌控南朝之后挥军北上。” 岭南王沉迷炼丹,又被五石散等毒物侵蚀多年,形容崎岖,独在深宫中做幕后的操棋手。 所以越棠最初是借岭南王的兵马? 沈觅怔愣,“所以,越棠是一边暗中和岭南王争权,一边和北朝对抗?” “岭南王当时集结了南越、岭南、南朝的兵力,他想借越棠攻下整个天下,最后却被越棠将兵力削地只能用于内耗和勉力抵抗北朝。” 越棠是一个人挡住了岭南王去攻占天下的野望? 系统曾报给她,没有越棠和有越棠,这两种情况下能够存活下来的百姓数目,差了七百多万人口。 若是由岭南王掌控战局,也难怪会死那样多人。 可越棠拖住了岭南王,却是腹背受敌。 那时,所有人对越棠只有辱骂。 狼子野心、心狠手辣、残暴无良…… 不能否认越棠行事冷硬极端,正合乎岭南王的意。 可是,若没有他,战火必然将整个北朝拉进漩涡,难怪之前的世界线会有八.九年的战乱。 “越棠杀亲师,就是杀的岭南王,杀尊长,就是杀的慕容家和其他世家的人。” 系统嘟囔,“我觉得,当初主系统判定给越棠一次重来的机会,也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的。你是改变他命途让他活下来的人,任务者自然还是选定的你。” 命运般的注定,像是一条红线,将沈觅和越棠牵到了一起。 沈觅想到了第一世冷漠的越棠,想到了当初恢复记忆的越棠。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越棠问心无愧。 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去证明他自己。 第一世或许听起来太过遥远、冷漠、宏大,越棠背负下了百万黎民的安康,似乎光辉万丈。 可沈觅只想到,那他当初,是如何撑下来的? 他做自己觉得该做的、对的,却不能为自己辩白,甚至主动让自己名声更为恶臭,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没有知他的亲人,没有懂他的朋友,没有疼他爱他的人,甚至在那时,连一个稍微能对他柔下脸色的人都没有。 只有无边无际的诅咒和痛骂。 三年不长,可是这样的三年,该怎么煎熬才能熬过去。 他不是还说他从没想要过江山吗? 他其实是最好的人。 沈觅有些鼻酸。 伤痕从不是你不去看它,它就不存在的。 如今的越棠,经历过第一世的万万人唾弃,经历过第二世的六年安宁,却又有她离开的那八年,将他的真心磨成憎恨…… 就算他再喜欢沈觅,她对他再好,他也难以安心,只能做些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甚至无理取闹的试探,反复怀疑和确认,永远被顾虑和不安压着。 沈觅理解了。 越棠能对她能够交付全部的感情和性命,却再难以交付信任和安全感。 他只是……从来没有被人好好爱过。 想问他,想抱他,想爱他。 沈觅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这样,想要见到他。
第74章 神像 窗外的夕阳慵懒地将暖橙色的光辉撒上窗棂,窗台上的花枝影子越来越长。 沈觅终于从第一世的记忆中回过神,角落的水漏发出一声声滴答的碎响,她立即站起身。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见他。 沈觅推开椅子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到门前,她看到一侧的博古架上摆放了一把手掌长的匕首。 自从她那日开始一点点尝试让越棠对水脱敏之后,他变得极为听话有分寸。 前几日云霏等人来见他,他便等在宸极殿,等人走了,才回梧桐殿。 就好像他再也没有一点焦虑不安一样。 那么简单就能让他好起来吗? 她看着这把匕首,过了一会儿,选择抬手将其拿下来放入袖中,随后才离开御书房。 先把匕首带着。 她说过的话,说到做到。 沈觅直接去了摘星台,守卫恭敬地为她打开大门,沈觅没有多说,立刻提起裙摆去顶层的观星台上。 她体力不差,但也算不上极好。 等到她两腿发酸地爬到楼梯尽头,摘星台上却空无一人。 沈觅皱了一下眉,往下下去了几层去问今日轮值的官员,才得知越棠晨间解答过钦天监近几日积攒的疑问后就已经离开。 他去摘星台时,往常总会留将近一整日,她也没有过疑问,只等他日落前回到梧桐殿就好。 她不知道他若是早些离开会去做什么。 沈觅垂下眸,手指捻了捻袖口。 出了摘星台,沈觅走在宫中的小道上,红墙碧瓦,宫人往来匆匆。 她看着前方,有些茫然。 越棠会去哪儿? 沈觅袖中匕首冰凉,贴着手臂的肌肤,让她迫切中也留着清醒。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她上次听到越棠不给她封位时,是在藏书阁旁边的画室之中。 当时越棠走出来,顺带着将画室的门也关好,便牵着她的手回了梧桐殿。 越棠从未说过宫中有哪处是她不能去的,画室也是,她也几乎没有再注意过这里。 沈觅想去看看。 从御书房走到摘星台,又从摘星台走去藏书阁,几乎横跨了将近两遍的皇宫。 等到沈觅踏入偏殿,到画室门前时,夕阳斜照已晚。 门前守着两位侍卫,见到沈觅,正要拱手参见,沈觅立即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她走近低声问了句,“陛下在吗?” 侍卫点了点头,正要开口细说,沈觅道:“我知道了。” 随后便推门而入。 画室外间陈列着许多名家的画作,沈觅走到走廊的尽头,路上的几间小间门窗都开着,里面皆是常规的画作之所。 只有最里面的一间,房门紧闭。 沈觅到了门边,没多犹豫,便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处极大的房间,绕过门边的画屏,走到最里面时,光线都变得极为昏暗。 到了尽头,还有一扇小门。 若越棠在画室之中,多半便是在此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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