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棠一愣。 她学了江南话? 越棠手指蜷缩了一下。 沈觅皱眉去想他接下来的发音,越棠抿唇,道:“我方才说,” 沈觅记忆被打断。 他声音顿住,没有选择顺着沈觅听出的发音编造,而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关的。 “殿下问我这话,是不是快了些?” 沈觅眨了眨眼,忽然忍不住笑了。 她才刚学江南话没有几日,复杂一点点的她都听不懂。 可越棠前几个发音她听得并不艰难,她绝对没有听错,越棠说的就是“他不想”怎样。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在说什么,却还还不沿着她听出来的几个字往下编造,而是直接让她听出来他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真是……可爱地紧。 可他不立刻说他是出于公务,本就是暗指了他的答案。 沈觅忍不住笑得更开心。 越棠看了一会儿沈觅的神情,便将目光移开到一边。 越棠很不高兴。 他这个时候,忽然就不想看沈觅露出那么开心的模样。 沈觅眼眸温柔,好听的话随手拈来,道:“我着急呀,小棠不仅功夫好、本事大,模样也是一顶一的好看,我怎么能不急着抓紧着点?” 越棠终于又看回她。 他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一般,声音平缓,“又没人看过我什么长相。” 是她一直要看,上次还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动手去摸他的脸颊。 就今日,他便在她回北朝使团前的最后一晚,特地摘了面具来的。 越棠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可结果却是反着的,情绪波动大的不是她,居然是他。 沈觅早就看出他的不高兴,此时握紧他的手,真诚道:“我没见过比你更好看的人,但是方才咱们在外面,人都在呢,我不得端着点儿。” 越棠又低头看了看沈觅抓着他不放的手。 她是清晏殿下,本来她的喜怒就不算很强烈,更何况是在人前,怎么都不能失了仪态。 她为他学了江南话,今日不仅在众人面前将他拉进车厢中说话,一进来还对他动手动脚。 果然,她不是没有触动。 越棠这样想着,心情才舒缓了些。 总算从那些让他不舒服的情绪众摆脱出来,他也不再试图将手抽回来,就任沈觅握着。 沈觅忍着笑意,慢慢将手指分开,一根根扣入他手指之间。 越棠垂眸去看她。 沈觅完全不觉有什么不对一样,对上他的目光,神情也理所当然一样,无比自然。 早就觉得,她好像认识他、对他很熟悉一样。 牵他的手她也那么自然。 越棠抿了一下唇,没有什么抵抗的反应。 “殿下很熟练?” 沈觅看着他,笑得越发开心起来。 “你这是关心我了?” 越棠手指紧了紧。 他平静了一下,很快便极为淡定地看着她,“不是关心,只是了解一下。” 欲盖弥彰。 是试探她是不是对和人暧昧很熟? 沈觅忍着笑。 现在的进展确实有点快,越棠武功很高,她不想惹得他直接下车就走。 沈觅配合地点头,“明白了,你不是关心我,只是想从我口中问出我的过去。” “……” 他不是这个意思。 可从沈觅口中说出来的话怎么就变了个样子? 一看到沈觅忍笑的模样,越棠更不高兴了些。 他用力捏了一下手指关节,又转过头,不想和沈觅说话了。 沈觅观察着越棠的神色,立刻换了个话题。 “小棠。小棠你回答我,你那么好看,为什么总是戴着假面不让人看呀?” 沈觅又补了一句,“武功好,能力也强,哪哪都好。” 越棠看着她,却好像丝毫不为她的好话所动。 他又不是专程来听她夸赞他的。 那他因她独自在心中郁结像什么话。 越棠压下所有情绪,抬起眼眸,长睫下的眼瞳澄澈,被夜明珠的幽光衬得添了几分幽远。 先夸完,沈觅才笑意盈盈地把话说完,“你既然一直藏着拙,也有自己在做的事,为什么还继续留在慕容家做暗卫?” 越棠其实算是不设防地、放任沈觅去探究他在做什么,可沈觅偏不。 她就要亲自当着他的面来问他。 他的手还和她正十指相扣。 越棠垂眸看着相扣的十指,道:“这是我的生存之道。” 忙碌又能忙里偷闲,反正都不是什么难事,也遇不上什么大麻烦,日日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偶尔旁观偶尔参与进去,心情愉悦得很。 ——这都是在见到沈觅之前。 越棠又抬眸看了她一眼。 遇见她之后,他的忙和闲忍不住慢慢地都用在她身上了。 这答案让沈觅愣了一下,她略有思索。 越棠看着她,慢慢道:“就像殿下,您对素昧平生的我那么熟悉,对别人、对政事,都是不同的,您也有您习惯的生存之道。” “您过去也有很多故事。” 沈觅思绪蓦然被打断。 她有些怔愣地抬眸看他。 越棠在见过沈觅第一面之后,他发觉她对他了解地过多,礼尚往来,他也用他的路子去细细地了解了一下沈觅。 看她所行之事,北朝的清晏殿下,从来都冷静又理智,没有过一个正常长大的公主应有的成长过程,仿佛是为了这个位置而生一般。 不管是对下属、长辈、甚至亲人,都是礼大于情。 可一见了,又觉出不同。 她又很温柔,除了对他,好像对什么都有种极为看淡的冷漠。 她应当有很多过去,或许有悲欢、有离合,有盔甲也有伤口。 沈觅大概没想过让人知道。 越棠也没打算探究。 他手指稍微动了动,将沈觅的手指和他的扣得更紧了些。 沈觅微微出神。 他长睫垂着,半遮半掩着眼眸,忽然道:“殿下的掌心……出汗了。” 沈觅愣愣地垂眸去看。 两人十指交缠着,掌心相对。 温热的湿意仿佛是什么隐秘的信号一般,沿着相贴的肌肤传过去,亲近极了。 手指肌肤其实很敏感,这样的姿势紧紧贴着,身体稍微一点动作传到手指,都能磨到对方的肌肤。 和他握紧的那只手仿佛在这一刻都没了知觉,沈觅僵硬着。 越棠眸中终于带上了笑。 他眼角弧度弯起地也优美,那双仿佛藏进整片星空的眼眸被笑意浸染,就像是夜空中的星辰漩涡。 让人沦陷。 沈觅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她压下心中复杂的心绪和想法,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专心看着面前的少年越棠,用她一向自信的自制力忍了又忍。 他都说了进展太快了。 她今晚就不再进一步了。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住,两人只是十指紧扣并肩坐着,距离不近也不远,却让人觉得亲密到难以呼吸。 一直等到马车一路畅通地回到了园子中,沈觅和越棠还是牵着手下了马车。 确认完沈觅今晚不会再有突发的状况,越棠走之前,沈觅问了句。 “小棠,你下次还戴假面吗?” 在越棠回答之前,沈觅轻声道,“我想看你。” 越棠看她一眼,没有回答是,却也没有回绝。 他眼中还是有着笑意,只轻飘飘地道了一句:“知道了。” 少年的背影恣意又无拘无束,好像晴空,让人看不穿,又像白云,让人捉摸不住。 可方才,他就在她身边,万千云海碧空、天地景色,都安静伴她身侧。 话像钩子一样,人像妖精一样。 看着越棠走远,沈觅掌心还是汗湿着。 她手掌虚虚地拢了一下,有些无奈。 她居然因十七岁的少年越棠几句话紧张成这样,她其实已经方寸大乱。 有记忆的越棠,不管是在任务世界的二十年,还是在现实世界的这些年,都没有探究过她过去的家庭。 沈觅没有刻意去藏着隐瞒他,却也没有同他多说过什么。 在她年少最烂漫时,她接受了天崩地裂,地上永远有摔碎的瓷片,一团团的头发,歇斯底里的哭喊。 那时不过是因为一句,“对不起,你没有错,我也不想在婚姻中犯错。我只是……不爱你了,我不想让我们最后只剩一地鸡毛。” 对错从来都不分明。 母亲用了三年治愈她自己,沈觅变得沉静,在陪同母亲重新活过来时,她便也不觉得喜欢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就像露水,风吹能落下,阳光都能让它蒸发。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天堂碎成地上看都不值得一看的渣子。 不管后来是父亲母亲各自组建新的家庭,还是两家都出乎意料的美满,她都足够理性而自持,作壁上观,平静到淡漠。 经历生死悲欢的那么多年,越棠无声无息地让她打破了固有对喜欢和爱的看法,完全接纳下了他。 让她意识到,人和人都是不同的,越棠更是不同的。 她爱他,是义无反顾,不计后果。 总归,她清楚,不管什么结局,精神和物质上,她都能承受地住。可她还是想给自己留着最后一点,不是所有都要袒露无遗。 毕竟,那时候她还小,多狼狈啊,哪能比得过现在。 顺利长大的、没那么多心机的十七岁越棠,他都能察觉出来,所以,当初的越棠大概早就察觉她有不那么想让他碰触的。 那么多年,他都仿佛不知道一样。 让她自在,让她去主动将他融入她的生活,让她自己给自己时间,让她自己走出来。 他只是陪伴。 她没有依靠他,她永远独立而自由。 她慢慢捂着心口,手掌下心跳很快,她闭了闭眼睛。 越棠可真是…… 沈觅想了一会儿,找不出什么贴切的形容词,她抬眸去看星空,眼眸不知不觉就轻轻弯起,忽然就又有了那么一丝涩意。 越棠啊……他怎么能那么让她喜欢。
第91章 假如越棠没黑化(六) 天上繁星闪烁,明月高悬。 柔和的月光之下,秀丽的南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烟气,杏花春雨一般潮湿而渺渺。 沈觅站在这几日里暂居的园子之前,临行前,又回头看了一眼。 青墙黛瓦的江南园林,短短几日,便处处都留下了和越棠在一处的回忆。 想到越棠,沈觅唇角忍不住微微扬起。 没有再多做停留,天亮之前,沈觅一行人在黑暗中秘密出城,前往南都外不远处,北朝使团这晚暂时停歇的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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