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贵妃容色清丽,本是柔弱温顺的相貌,深紫色华丽宫装将人衬得有了几分威严庄重。 沈觅朝着皇帝陛下略一福身,道:“父皇。” 起身后,对柳贵妃只轻轻颔了一下首。 没那么尊敬,却是依照礼节又让人挑不出刺。 柳贵妃神色凝了一瞬,眼神冷了下来,很快又换上温和的笑容道:“你父皇日日盼着你入宫,今日可算盼到你来,本宫也算是沾了陛下的光,才能见你一见。” 皇帝陛下抬手整了一下衣领,转过身,看到沈觅,便露出笑来,冲淡了眉眼间的威严。 距离今日的小宴时间还早,陛下示意沈觅到一旁的小桌上坐下说话。 等到落座了,陛下全然没有回答柳贵妃的意思,沈觅也没有接话。 柳贵妃坐到陛下身边,看着沈觅,温声道:“好不容易私下里聚一聚,平日里钰儿一直念着阿姐阿姐,今日可算清晏来了,可惜今日钰儿染了风寒,不然咱们一家四人便聚齐了。” 皇帝陛下只笑了笑,没有管柳贵妃话下的意思,道:“钰儿身体不好,清晏待会儿再去看看他。” 沈觅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柳贵妃。 又是说她不昏定晨省不常入宫面圣,又说她亲情淡薄不见皇弟。 她早已独自立府,隔几天便来面圣,亲情虽然淡薄面子上也完全过得去,皇帝陛下知道也不追究,这柳贵妃向来挑拨地没有水平。 也多亏了陛下后宫中没有几人,柳贵妃才能继续没有水平下去,好让沈觅继续欣赏后宫低级宫斗。 柳贵妃挽袖为陛下斟茶,柔柔地笑道:“听说,今年清晏府上藏了一个小公子,今日可算得了空了,不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 沈觅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柳贵妃慎言,不过是培养了一位可造之才,哪里敢用藏这个字。” 坦然表示有这样一人。 柳贵妃一噎。 她还等着沈觅否认,她才好拿出证据。 不管是藏人还是私下培养别国出身的人,对于一个公主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摆在台面上的事,偏偏沈觅在陛下面前一样泰然自若。 陛下看了柳贵妃一眼,没有阻拦她说话,也没有责怪沈觅的意思,反而单手撑在桌上倾身靠近了些,温和笑道:“朕也听说,你培养了位解元,容貌好才学好,如今在丽阳也有了名声,还打算将人放出府吗?” 有些传言说她将越棠当作面首养着,向来桃色流言更吸引人,可皇帝陛下怎么会相信这些话。 沈觅无奈看他:“父皇怎么也要开清晏的玩笑。” 陛下笑呵呵摆了摆手,“唠唠家常,早就听说你身边有位美少年,也不见你提起,今日有空,就算荷衣不提,朕也要问问你的。” 沈觅叹一口气。 被公主府压着,外面其实风言风语也不算多,陛下偏偏揪着这点风声问,沈觅只好道:“越棠只是暂时在公主府中,府中清净,也方便他备考,等到殿试过后,他自会在外立府。” 陛下挑了挑眉,仍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沈觅看他一眼,道:“父皇也不要多想。” 陛下道:“越棠如今在公主府,就是公主府的人,这些年也看得出对你忠心。上次说起别家儿郎你不要,你自己府上的人也不要吗?” 沈觅皱了一下眉。 陛下注意到她的神色,止住了话题,笑道:“罢了罢了,朕不问你的事了。只是朕还没有见过越棠,既然要参加科考,今日趁着这小宴,也让他进宫来让朕看看。早晚都要入朝的,丽阳城出名的几个少年都进过宫见过朕,就你府上的,也不知道带进宫来,好歹让人认识认识。” 沈觅本是想,在入朝之前让越棠借着他自己的本事入宫。 陛下看她,叹道:“之前朕对谁有兴趣,下面自有人想办法将人带进来让朕过一眼。熹山是天下学子圣地,别的地方不提,可熹山的解元来了丽阳,没有你朕也定然要见一见,只是他在你府上,朕这才一直没见过这位少年郎。” 还怪起她来了。 沈觅没好气看他一眼。 心底想法快速过了一遍,陛下想要见越棠,不管是因为她还是确实对熹山解元感兴趣,今日提起了就必然会见到,索性就让越棠抓住这次机会,在诸位重臣面前刷一次脸,也不是坏事。 沈觅微微笑了一下,道:“那陛下要赐座在哪儿?” 虽是疑问,但沈觅稍挑高了一边眉,唇角带笑,却明显不是任陛下安排的模样。 陛下瞧着沈觅,摇头无奈道:“公主府还是世家公子那里,你想赐在哪儿?” 沈觅顿了一下,道:“翰林院。” 既然是为越棠铺路,就不必还让他在公主府中,等到科举结束,拿到进士出身,首先要去的便是翰林院。 陛下抿了一口茶,看着沈觅,慢慢勾了勾唇角,最终只道:“随你。” 陛下看着沈觅手中捧着的小巧的手炉,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沈觅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沈觅往日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她入宫嫌麻烦从来不带手炉,云霏也不会过多劝说,可今年,沈觅哪回入宫不是捧着手炉带着抄手,出宫还自觉系好斗篷系带。 不过是因为今年这位越棠来了丽阳。 纸上调查的越棠是一回事,亲眼见一见,是另一回事。 总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靠近沈觅身边。 陛下将茶水慢慢饮尽,搁到一旁。 柳贵妃在一旁听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沈觅从来没有公主应有的样子,陛下也宠她宠到毫无底线。 柳贵妃指甲断在掌心。 可她的钰儿有什么? 柳贵妃抬起眼眸,看着陛下的侧脸,折断的指甲在掌心陷地更深,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皇储该有的,她的钰儿也要有。 等到柳贵妃主动退下之后,沈觅才理了理衣袖,就着准备好的茶具,抬手亲自为陛下煮茶。 等到茶香飘起,陛下端起茶杯,等在沈觅手边,道:“清晏的手艺是朕最喜欢的。你素来不喜到碧落宫来,这回宁愿来这儿也要寻我,是为何事?” 柳贵妃一走,沈觅才谈起南朝之事,道:“南朝使团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陛下笑了一声,道:“条件谈完早就该回去了,使者们却偏偏不提要走。近日南朝那两位还在暗处生事,朕以为你不关心这些的。” 却不知道为什么,沈觅忽然主动过来,还表示出想要推动南朝使团离开的意愿。 说完,沈觅煮好的茶水倒入杯底,陛下靠近闻了闻茶香,也不再多问,道:“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沈觅应了一声。 陛下忽然偏过头,以袖掩住口鼻咳了几声。 沈觅手顿了顿。 皇帝陛下在她面前也没能掩饰得了,或者说他没想掩饰。 他如今的身体已然不佳。 “父皇。” 陛下抬眼看着沈觅,笑道:“清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昨日钰儿来请安,想去户部看看,朕同意了。北朝是你和钰儿的,将来的事,朕可管不着。” 本以为沈觅再受宠,可作为公主早晚会退出朝政,可她如今仍没有招驸马远庙堂的意思,沈钰那一族开始急了。 沈觅只笑了笑,道:“儿臣晓得了。” 皇室继承人一共就两个人,沈觅上位,沈钰便是踏脚板,沈钰上位,沈觅便是他的磨刀石。 前世她的重心在任务上,避开了和沈钰的交锋。这一世,陛下不知道沈钰最后的寿数,便想要观望着,等着选出最终的继承者。 她如今就在皇城之中,这回要经历一场动荡了。 沈觅笑着站起来,朝着陛下躬了躬身。 - 云霏带着消息传到门外,到了宫门口便看到越棠正朝着车辇走来。 远远看到云霏,越棠将从国子监借来的书递给徐年,问道:“云霏姐姐为何出来了,殿下有什么事吗?” 云霏皱了皱眉,道:“陛下今日要见你,给你在席上安排了坐席,如今还在和殿下谈话。” 云霏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不远处越棠的衣着。 只穿着降色锦衣,是和平日一样的穿着,但日常的装束在人人盛装的宴席之上就显得过于简单。 云霏刚想让越棠尽快赶一赶时间去换一套衣服,可远看着越棠走过来,越棠衣上领口袖口的玄色暗纹流光,整个人好看地难以形容。 他有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气场,站在人群中,便能聚集众人眼光,再简单的衣物在他身上也精致华贵起来。平日不在沈觅身边时,他唇边就算含着笑,也疏离着,有种难以接近之感。 眼前这身衣物虽简单,可穿在越棠身上,挺拔隽秀,去宫中赴宴也丝毫不觉得敷衍。 云霏愣了一瞬。 她忽然察觉到,越棠不愧是近日丽阳城中传得沸沸扬扬的少年。 这想法只在脑中转了一下。云霏没忘此行任务,将经过仔仔细细讲了清楚,道:“你虽然不在公主府那边,可都知道你是殿下的人。” 越棠笑了笑,道:“殿下给的机遇,我会好好把握的。” 不堕殿下之名。 和云霏说完,越棠去车中取来一块佩玉,稍作装点,便随着侍者入宫。 此时,身后马蹄声骤然停下,随后脚步声很快靠近过来。 越棠回眸看了一眼。 南朝众人在后,顾衡下马后看到他便快步走近。 越棠本不欲停下,顾衡直直朝着他走来。越棠神色淡淡,身处在皇宫中,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顾衡走过来,他不能失礼。 越棠微微笑着,端正地朝着顾衡行了一礼,礼节周全,教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顾衡在人前也没有刻意为难,只是眼底压了一抹厌恶,问道:“阿沈让你进宫?” 越棠看着面前的宫道,后退了一步,远离了顾衡些,道:“太子殿下太过关注公主府了些。” 越棠歉意地笑了一下,便要低身行礼告退。 他曾是南朝人,在宫中,最好少和南朝其他人接触。 顾衡看出越棠不想多说,冷笑了一下。 “公主府?你还真敢以阿沈的名义留在北朝,越棠,你就不怕吗?” 越棠淡淡看了一眼顾衡。 “阿沈是有记忆的,前世你做过什么,她都知道。” 越棠脚步顿了一下。 顾衡低声道:“你曾不问对错屠尽半个南都世家,将北朝扯进战乱杀尽阿沈身边心腹,南朝也在你治下民不聊生,你不会忘了吧。” 越棠停下脚步,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他前世的全部经历。 他只知道,他确实夺了南朝,也确实参与了征战。 屠城、征战、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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