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来年春闱还有不到三个月,越棠只有出了制造署才能去往工部之外其他的六部。陛下口头承诺下来,要给他提供宽松的选择,让他任选其一,如此就算作占用越棠备考春闱时间的补偿。 沈钰皱眉,他忽然发现一处疏漏,道:“可越棠若是出不了制造署呢?” 陛下看着沈钰,眸中略微欣赏,他只笑了笑。 出不了就留在制造署一直到春闱,万一因此越棠春闱失误,那就让他再等三年。 沈觅对此倒不大关心。 沈觅想到他过目不忘宛如bug一样的学习能力,面无表情地想,这些小打小闹一样的考验,对于越棠来说,应该问题不大,到时候六部都能让越棠随便挑。 她毫不犹豫地应下。 “那便如此。” 听到沈觅笃定的声音,沈钰还是觉得有些为难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想到方才他还觉得沈觅赢不了棋,此时便犹疑着讷讷不语。 听沈觅这样自信,陛下抬眸看了她一眼,淡声道:“你倒是对那少年自信。” 言罢,他摇了摇头,又道:“之前一直和你提驸马一事,你若不想要就不要。” 越棠仕途一事告一段落,陛下话题一转,沈觅只好皱着眉无奈地正襟危坐了起来。 真实这两年怎么都绕不过的话题。 “每次都说我不想要就不要,每次还又来问我。” 沈觅吐槽了句。 陛下瞪了她一眼,本来他是不打算再提了,还不是因为她身边突然有了个越棠。 陛下没有理会沈觅的抱怨,偏头去问沈钰道:“钰儿,上次朕又错过了越棠,你见到他了吗?” 沈钰忽然被点名,立刻抬起头,听清问题后,他犹豫了一下。 他对越棠的印象,便只有方才那一面越棠单膝跪在沈觅面前的模样。 貌美的少年小心地将脸颊贴在他皇姐掌心,乖顺又虔诚,沈钰一看就觉得皇姐和这少年之间,绝对不简单。 一想到那场面,沈钰脸色微微红了起来。 陛下看到他神色,挑了挑眉,他含笑瞥了沈觅一眼,对沈钰道:“随便说说。” 沈觅想到永安宫门口的那次相见,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沈钰有些难以启齿。 这让他怎么说? 陛下手指敲了敲案几。 沈钰面色微微泛红,此时又有些急,淡白的唇抿了一下,被逼地低声咳了咳。 沈觅只好解围道:“父皇,为难完我,还要为难钰儿吗?” 沈钰如获大赦一般连忙点头。 陛下挑眉:“为难?钰儿既说不出口,那想来见面见得很精彩?” 沈觅无奈道:“我的禁步缠上了树枝,钰儿就看到小棠去给我解流苏。” 陛下笑了笑。 宫中发生的事,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听到人一五一十汇报,他还不清楚到底到了哪种程度,再一看姐弟二人反应便猜得到,怕是越棠对沈觅有心思。 可看沈觅的反应,她对越棠却没有多少旖旎念头。 暂时没有。 陛下淡声道:“你是朕唯一的公主,只要你愿意,以后也能不要驸马。” 沈觅一脸淡然地听着。 陛下忽然话音一转,道:“越棠生得不错,你要是想,将他当做调剂,试一试、玩一玩,倒是可以。” 沈觅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 沈钰同样的震惊神情。 一国最高统治者主动提出来让她做一个风流公主? 还玩一玩? 陛下只泰然自若地笑了笑。 他话里的重点,是让沈觅玩一玩。 只要她始终能够拥有足够的掌控力,控制地住自己的情绪言行,她就算让越棠做她的驸马都行。 陛下治国能力比不得前朝几位帝王,却宵衣旰食,夙兴夜寐,超越不了前人,却也是合格的守成君王。 陛下奉行克己,崇尚遏制人欲,后宫中妃嫔不多,谁受宠,只是因为谁合适。 谁能承下江山,也是因为谁合适。 他对沈觅的提醒已经够多了。 至于越棠,工部此刻大概已经差人去请了。 越棠究竟能不能取得一定的成果顺利离开工部制造署,便看他自己的运气,会不会影响春闱,就看他自己的能力。 陛下尝了一口沈钰煮的茶,叱责沈钰煮茶的分心,令沈觅亲自教他。 他至少还要再留沈觅在宫中一整日。 相关的人都在宫中,外面得不到消息,风声不明。陛下就是要让越棠先在这种情况下,在工部待整整一日。 - 公主府没等到沈觅回来,先等到的是工部前来的几人。 云霏命人往宫中传消息,还没等她吩咐完人,便见越棠丝毫没有拖延地跟着几人出门。 到了制造署,将越棠引来的那几人很快退下,只留下越棠一人在正堂之中。 制造署分为内苑外苑,外苑负责将成果对外和工部其余部门对接推广,内苑则是负责研发各种工程、器具事宜。 越棠便是被领到了内苑。 当今制造署内苑的负责人是闻致远。 闻致远年过半百,头发却早早就花白地厉害。 素来享有陛下恩宠的闻致远向来把控内苑把控地极为严格,内苑官员人人皆是他亲自从工部挑选出来的,选拔人才不论和他关系亲疏好坏,总归都是有足够能力的。 如今内苑忽然被陛下直接下令送来一个人,还是此前完全没有听说有什么事迹的新人,闻致远对这新人的了解仅限于偶尔听人嚼的舌根,说新人与清晏殿下有关系。 陛下知道他的严苛,还将人安排过来,闻致远立刻便明白了陛下有意为难的意思,再一联想听过的传闻,对越棠第一次露面态度便极为挑剔。 等到徒弟进来说已经将人带到,距离闻致远吩咐请人才刚刚一个时辰。 基本是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人从公主府中请来了。 倒是和他想的难以相处不同。 闻致远眉梢一动,从工图中被打断的心情和缓了些,将手背到身后,前往正厅。 内苑中构造简单,在院中没有多少阻隔直接就能看到正厅中的景象。 一个披着鹤氅的少年站在堂中,正微微仰面看墙壁上的壁画。 壁画尽是些工程结构图。 闻致远暂先保留了态度,举步走到厅堂之中。 听到身后动静,越棠侧过身,面对着闻致远。 少年人眉眼沉静,全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轻狂,看着矜贵又清冷。他容色虽然比传闻还要貌美,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空有皮相。 少年人的气场和神色压得住这相貌,不至于被容貌夺了全部注意,这份气韵又使得容貌更上一筹。 单看他在壁画下的从容自若,倒不像是来从头学起的。 闻致远一进来,越棠视线扫过闻致远官袍上的炭笔痕迹和腰间斜插着的一截量尺,便双手交叠在身前,神色恭敬地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 “草民见过闻大人。” 闻致远应了一声,道:“不用多礼,今后便由我来教你。” 越棠直起身,距离近了,闻致远又打量了两眼。 远看时,甚至以为越棠才是此间主人,走近了,越棠却收敛了浑身气势,行止无一不恭敬。 闻致远想要挑也挑不出来半分错处。 他视线最终落在越棠手上。 闻致远不禁皱了一下眉,盯着他的手,嘴角抽了抽。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甚至不说别处,只说握笔用的几个关节,都没看到有磨出来的痕迹。 就这样金金贵贵,还敢来他制造署内苑? 内苑还没见过有这样娇贵的。 闻致远皱了一下眉,他没有再多说,直接指了指藏书的阁楼,按照往常内苑挑人的要求,道:“将第一层看完,通过考核便可直接离开内苑。” 又指了一下另一个阁楼,道:“里面有一架蜀锦织机,要是能将其复刻出来,可以再来寻我。” 他该说该交待的一句没少,能做出来什么样,闻致远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言罢,便握着量尺离开正厅回去他的院子。 越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拱手送闻致远离开。 卫江总说他娇气,不是没有没有原因的。 前世也是这样一双手,却早早就在离开南朝后经历一次又一次磨破出血。 长好,又磨破,最后变成和普通练武之人一样的,关节处满是硬茧。 这一世也会慢慢经历过去。 等闻致远走后,越棠直接去藏书阁,浏览了一遍一层藏书书目,记下没有看过的书名后,便直接找到对应的书籍翻看,等到日头西斜,将最后几本书看完,便出门去了闻致远所指的另一个阁楼。 蜀锦织机。 越棠面前是巨大的织机,他仔细观察着眼前极大的木器的构造。 前世从工部发迹,这一世又巧合地从这里开始。 越棠并不在意闻致远的挑剔冷淡。 闻致远醉心研究,应付陛下的差事虽不尽心,却也尽责。 可他不可能现在就去考核离开此处。 他接近北朝朝堂的第一步,怎么都要做得好看一些,能对北朝有用一些。 何况如今比之前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恢复记忆前,他入朝是想能够为沈觅所用。 恢复记忆后,他更想为沈觅……所喜。 - 等到沈觅回了公主府,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回去路上听到越棠一大早醒来就被叫去工部制造署,沈觅皱了一下眉,一到公主府,没有回寝殿,就直接先去了越棠的云亭。 徐年徐岁照顾越棠两天,被醒来的越棠劝说休息后,直到现在才先后从房中走出来。 一看到沈觅,想到自己一天的失职,两人惊慌地就要叩首。 沈觅让人拦下他们,带着两人先去用晚膳,便直接朝着越棠所在的正房走去。 其实在越棠落水时,那个在沈觅之前将越棠带出水面的小厮,沈觅昨日还曾在公主府门口见到过。 越棠当时在宴席上跟着小厮上船,既避免了那小厮被殿中官员斥责,也没让小厮完成不了任务被罚。 他对小厮的善意,换来了水中小厮的回报。 否则,他可能还要再水里窒息更久。 这一世的越棠,确实是温软又善良。 沈觅回忆起前世。 自从南越之行她和越棠辞行后,两人再见就是死敌。可是,一开始听闻越棠屠杀半个南都贵族时,沈觅是有些怀疑的。 在南越时,她看到过,越棠在被攻下的城池中,独自一人卸甲漫步。 当时人烟寥寥,城中百姓对占领他们城池的士兵极度恐惧。 傍晚,在城中安顿流民的帐子前,一个小孩蹲在地上去扣糖水铺子留下的糖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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