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她知不知道,都没什么。 沈觅所想,还是和系统有些微差别。 越棠是这一世的越棠,她不需要知道前世的事。 不需要……再主动去建立更深的羁绊。 沈觅掐紧了窗棂,直到指尖有些钝痛,她才回过神,看到用力到发白的指甲颜色,沈觅克制地,慢慢将手松开。 “只是问问,我不会去探究的。” 沈觅捂住了眼睛。 - 等到会试最后一日,沈觅受诏,要先入宫。 原本她经常去柳贵妃的碧落宫去寻陛下,如今碧落宫中贵妃已逝,沈觅随着宫人一同前往了陛下如今所在的养心殿中。 庄严的殿堂肃穆威严,陛下独坐其中,面前是一盘残棋。 陈全见到沈觅进来,笑眯眯地提醒陛下,道:“陛下,清晏公主到了。” “拜见父皇。” 沈觅行了一礼,陛下头也不抬,就招手让沈觅坐到对面。 棋局走了一半,陛下手边是白子,沈觅身前是黑子。 她垂眸看了一会,拈起一颗棋子,落到棋盘上。 陛下随着落子。 棋子落在白玉棋盘上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殿堂中放大,沈觅凝神去推算接下来的走位,不妨听到陛下忽然开口说话。 “钰儿身体不好。” 沈觅握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 沈钰身体情况很不好,甚至撑不过今年,她知道。 陛下摩挲着棋子,垂眸落子。 “柳氏瞒得好,朕也是今日才知道,不好是如何个不好法。” 陛下本是想在沈觅和沈钰相争中,定下皇储之位,女子掌国不易,可时日不多之人,如何能为君? 沈觅低眸看棋,没有说话。 陛下松开手,让手中棋子落回棋笥,抬眸去看棋盘对面自己的女儿。 她很好。 心性冷淡又克制,再受宠爱都不会真心和他亲近,因为恩宠被刺杀,同样也不会对他有怨怼。 这向来是让他很满意的地方。 为她造势多年,她担得起封号的“清晏”二字,也受下了背后的危机。 争位之中,若是她还能压过嫡子身份的沈钰,加上那么多年的声势,她上位也能稍微容易一点点,他就把北朝给她也无妨,若不能,那她前二十年的荣宠,都会成为沈钰皇位下的垫脚石。 如今,因为沈钰的身体,不用再往下看,也能知道结果。 柳贵妃这一生,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大概就是瞒下了沈钰的身体情况直到今日。 陛下道:“这棋,不用下了。” 乾坤已定,这棋结束了。 沈觅应了一声。 陈全上前来将棋盘收回,另将煮好的茶水放到两人之间的矮几上。 陛下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如同话家常一般,道:“北朝立朝六十一年,朕是第三任皇帝,看不到北朝百年,今后你帮朕看。” 沈觅手中还捏着一粒黑子,听着陛下的话,她恍惚了一下。 陛下没有在意沈觅回答与否。 “你的雍州很好,今后想在全国推广改制,也可以。” “越棠不错,可你若为主,得能压得住他。卧榻旁不容他人酣睡,你不能不防着。如今可以用他,等到安定下来了,还是让他去制造署好了。” “清晏,这皇都之大、天下之大,无处不是王土,但也无处是家。这个位置,不是给有情人坐的。” “你一直让朕很满意,朕不希望越棠成为你的例外。” 沈觅手拢在袖中,黑子在掌心被捂热。 她一直都知道,这不会是她的归处,陛下以为她冷情,大概就是因为这样。 陛下不想越棠真入她心里成为她的软肋,沈觅垂着眸,没有立刻回答。 她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她一直都知道。 沈觅慢慢道:“父皇一直都误会儿臣和越棠了。” “最初是误会,可时间久了呢?” 陛下低笑了一声,“他继续这样一心一意跟在你身边,你能冷心多久?” 陛下在和她说着皇权,沈觅想的却是其他。 前世她陪顾衡那么多年,从没有过动摇,越棠对她而言,已经不太一样了。 早些结束,也好让她能毫无犹豫地离开,重新继续她原本的生活。 尽快结束,才好没有牵挂地离开。 沈觅轻声道:“殿试过后,儿臣便会安排越棠离开公主府。” 她离开后,越棠是独自再找一处宅院,还是和新科进士一同在朝廷安排的巷子,都随他自己的安排。 陛下应了一声。 不再说话,寂静中,几杯茶结束,陛下才又出声,却是直接下令。 “你明日出发,去雍州例行巡视,路过青州的平洲港,去查那里的盐运。早日解决了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今科进士授官。” 雍州距丽阳至少要五日,路上再去平洲港查案,留给她的时间太紧张,她就算明日立即过去,也要紧赶慢赶才能赶上。 那明日过后,直到任务结束,她都不一定能再见到越棠。 沈觅皱眉,考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应了。 那便这样吧。 这样也好。 陛下身体不算好,却也不算差,他还有时间从宗室中再挑出一人出来。 越棠也能早日接受她不在。 她可以直接回家。 相对无话,一壶茶喝完,沈觅起身告退。 陛下看着沈觅,她站起身,礼节周全地朝他行礼。 阳光撒在沈觅背后,将发丝边缘照成柔软又温暖的金黄,阴影下,她的眉眼面容都被光线修饰地柔婉娇美起来,和他记忆深处,许久没有再想起的面容重叠起来。 陛下恍惚了一瞬。 沈觅行完礼,便直起身,光线带来的错觉随着她的动作很快消失。 又成了她特有的锐利又冷淡的美艳。 陛下闭了一下眼睛,轻笑了一下。 “你只生得像她,却不像她。” 沈觅的生母,他的发妻。 元后在沈觅五岁时病逝,陛下在那以后再没有选秀扩充过后宫,后宫中专宠的,也只有沈钰生母,柳贵妃。 沈觅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个残忍的帝王。 沈觅低声道:“想让钰儿能与我相争,既要让他有柳家的支持,还要让他有嫡子的身份,您也只想有一个皇后。” 所以,便让独宠了十五年的柳贵妃死,他再追封。 因此,自始至终,他都只有过一个结发的妻子。 陛下发间已有白色,他看着沈觅,只是笑了出来。 好似一个真心的笑。 相对无话,沈觅又福身行礼,便退了出去。 白日西斜,会试最后一场,就要结束了。 - 养心殿十米外的一处隔间中,一名小太监匆匆将一个筒状的物件从耳边移开,这圆筒底端连着一根线,另一端穿过墙面,延伸到帝王的养心殿之中。 小太监慌乱地将圆筒藏好,隐在墙面的书画之下,便强做正常模样,出了隔间,便继续做他手头的活计。 等到他今日该做的都已经完成,才回了自己房中,又沿着几条错综复杂的暗道,来到了永安宫。 小太监身体发抖,一句一句将养心殿中的交谈复述出来。 沈钰听完,面色一瞬间惨白。 “你没有听错?” 他身后有一青年人,在温暖的室内仍旧拥着厚重的纯白鹤氅,青年坐在桌前,莞尔轻笑。 “我说了你不信,这是你自己的人听到的,还不信吗?” 沈钰握紧了拳,额头青筋绷起,低声怒吼道:“母亲受他独宠十五年!” 这人“唔”了一声,调侃一般,道:“或者,殿下应当高兴。高兴您在陛下心里,分量比柳皇后还要重。” 听到“皇后”二字,沈钰受了刺激一样,猛地抓起一旁的砚台,直接朝着这人脚下砸过去。 这人躲也不躲,砚台摔在大理石地面上四分五裂,碎片割破了他的衣袍。 沈钰愤怒过后捂住嗓子咳得喘不过气。 “你滚!这是我北朝的事!” 这人不慌不忙地走到干净的另一边,笑着道:“我又没想着要害你北朝,这于我也没什么用处,我的诚意,明日你便会知道。” 鹤氅外,他伸出一只手。 苍白的肌肤下,清晰可见青色血管,掌心中,握着一个玉瓶。 “久病就算成不了医,也求遍了天下医者,殿下,我能让你活到四十岁。” 沈钰咬紧牙关,还是忍不住咳出血来,他指着门边,怒道:“给我滚!” 这人从容走到门边,到了门口,笑意带了些许促狭。 “你若真想让我走,这砚台砸的可不应该是我脚下,而是我的脑袋。殿下,你还小,我可以容忍你的任性。” 殿门关上,沈钰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胸口的刺痛几乎要让他昏厥过去,沈钰抱紧膝盖,脸颊埋在双膝之间。 黑暗中,他咬破了嘴唇,还是呜咽出了声。 - 会试结束后,沈觅接到越棠,连夜带着他去找翰林院中学识出众的翰林学士,听到翰林学士连连称赞,沈觅总算放下心。 回了公主府,越棠听到沈觅明日离开丽阳的消息,蹭过去抱了沈觅好一会儿,才被哄着先去休息。 第二日天未亮,沈觅便清点好了随行的人马,准备出城。 越棠再过十日就要殿试,不能随行,他只能早早来送沈觅。 丽阳分为内城和外城,内城城阙有一高楼,是钦天监的观星之所。 趁着天未破晓,沈觅同钦天监守夜的官员说了一声,便去到了顶层的摘星台。 这是丽阳最高的地方,等到沈觅爬上去,已经气喘吁吁。 头顶是星空,脚下是万千人家,整个丽阳都尽收眼下。 这里可以看得很远,远到尽头山峦都归成遥遥一条线。 越棠跟在沈觅身边,到了摘星台上,高处寒冷刺骨,越棠正想解开他身上披着的鹤氅,沈觅立即拦住他。www.miaoshuzhai.net “我不冷!” 越棠看着沈觅,只好作罢,但还是坚持抬起手,将沈觅披着的厚重狐裘裹得更紧了一些。 摘星台四周的宫灯在寒风中明明暗暗,头顶星光璀璨,目及万里山河。 沈觅低眸,看着越棠的手指在她颈间熟练地系着系带。 江山和星空为背景,越棠长睫轻垂,凛风吹起他的长发,在他身后扬起。 这是沈觅难以描绘出的、极美的画面。 系好系带,越棠眼瞳轻抬,看着沈觅。 并不明亮的摘星台上,他的轮廓显地更深邃了些,好看地有些迫人。 视线对上,沈觅轻轻笑了出来。 越棠眼中郁色褪去,眉眼也跟着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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