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如并不太在乎自己是第一还是第二,她本性就不太看重这些,询问也仅仅是因为想不明白。 按理说她在丹青上花的时间数倍于萧景昭,师父又单收了自己没有收他,怎么想都该是自己更好才对。 听到师父这么说,她就没再多想,只觉得她师父是个有趣的人:“您分明早就说了要带我来庙会,才不是补偿呢。” “好吧好吧,被你识破了。”她们正好到地方,一下马车,贺雪泠就去买了一串冰糖葫芦塞给她,“这才是给你的补偿。” 她说罢,自己也买了一串,带着小徒弟一起慢吞吞地边吃边走:“看到什么想吃的想玩的,你就告诉我,今日为师都给你买了。” “知道了,师父。”沈玉如啃着冰糖葫芦,眼睛笑得弯弯的。 庙会即是寺庙附近,文人墨客展示自己书画的活动。来这里这里展示的人多了,便渐渐约定俗成,成为有规模的庙会。来的人多了,外面自然少不了各式小摊。 贺先生带着她,一路逛,一路吃糖葫芦,等吃完了,才一拍手:“我们这就去看字画吧。” 那边有一大片空旷的地方,挤了许多人,大多做书生打扮。 走过去,所展示的书画不下百余幅。 贺先生带着她看过去,间或讲解一二:“看这里的书画,就能大约知道金陵书画大家的水平了。你有何感想?” “这梅花画得不错,尤其是这横枝画得生动。”沈玉如说,“疏影横斜水清浅,师父,是这么说吧?” 贺雪泠赞同地点头:“你看他这点梅,也点得颇有技巧,画了花盛之时,颇有风骨。” 再看旁边的另一幅竹子,沈玉如经过师父刚才说的,一眼就道:“这幅墨竹也颇有风骨!” “不错。” 她们又一连看了很多画,最后贺先生问她:“你总结出什么没有?” “我发现金陵的文人作画,格外看重风骨。”沈玉如想起在书画社看到的荷花图与山水画,“之前跟齐师兄去看时,只觉得画得精美,现在想来,那两幅画也十分有意境,淡泊出尘。” “嗯,你看得多了,就会发现不止金陵,整个大盛朝的文人都追求这些君子品格,哦,除了你师父我。”贺雪泠道,“我打学画开始,就被先生说太俗气,不适合,所以带你来多看看这些,免得跟我学歪。” “怎么会呢,我见过师父的凤凰牡丹图,雍容华贵,用色艳丽而不艳俗,很出彩呀!”她着急地说,“四君子品格高洁,固然是好,可这些不过是人们赋予的,姚黄魏紫,也是国色天香。” “徒儿,你这么说,为师甚感欣慰。”她的样子看不出来是真的欣慰,还是装作不在意,面上一派轻松道,“再奖励你一根糖画吧。” 沈玉如怕她心里伤怀,焦急道:“师父,我说的是真的!” 贺雪泠无奈,停下来按着她的小脑袋:“为师这把年纪,还能不知道吗?各花有各美,咱们作画的,爱画什么就画什么,喜欢才能画好,刚才逗你玩儿的。” “师父!”沈玉如鼓起小脸,不满道,“这怎么能开玩笑呢。” 亏她还心疼师父以前受到那样的打击! “好了好了,为师亲自给你画糖画。”贺雪泠一看真把小徒弟惹生气了,赶紧安抚,跟卖糖画的摊主说她们自己画,又问玉如,“你想要个什么形状?” “牡丹。”她赌气地说。 “你这小丫头,还真会为难我。”贺雪泠原本穿了一身朴素的玄青袍子,简单挽了个高髻,还挺有书画先生的模样,现在挽起衣袖,一点先生架子也没了,单手执勺,静气凝神,开始作画。 沈玉如看到师父真要画糖画,瞬间把生气忘到九霄云外,像个嘴馋的孩童似的,凑近了使劲看。 只见打扮格外普通的贺先生,一开始作画,周身气势就变了。 她运腕走勺,动作极快,游龙走蛇一般,一朵艳丽的牡丹就在她手底盛开。 沈玉如看得眼睛都不敢眨,屏气等着师父的牡丹画完,眼看这花已经十分完整,没想到她却不停,纤手一转,又继续画。 这回画的,是只凤凰。 这下不仅沈玉如看得目不转睛,连摊主都惊讶了。他原本是当这俩人和别的顾客一样,图个好玩,哪成想是个行家! 等贺雪泠画完凤凰牡丹,一抬头,小徒弟被好几个围住,求助地看着她说:“师父,他们缠着我要买你的糖画……” “……”贺雪泠,“我一幅画不说价值千金,百金还是有的,你们要买就去拍卖会吧,每年总有几幅拍卖的。” 说完,扔了块碎银子给摊主,拿起糖画,牵着小徒弟的手就走了。 到了人少的地方,她才停下,把凤凰牡丹糖画给小徒弟,哄小孩儿似的:“给你,吃了我的糖画,可不许生气了。” “人家早就不生气了。”沈玉如接过糖画,觉得有点下不了口,“这么好看,总想把它保存起来。” 贺雪泠坏笑一下,掰下一小块,塞进自己嘴里:“这样就舍得吃了?快吃吧,你要是喜欢,以后还能时常带你出来玩,这有什么难的。” 即使完美的凤凰牡丹缺了一角,沈玉如还是拿着观赏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舔了一口。果然很甜很甜,不是糖葫芦的酸中带甜,而是糖纯然的甜味。 她用心品尝着,笑容也甜甜的:“多谢师父,我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看的糖,与我过去吃的,都不一样。” 这甜里,有师父用心绘制的暖意,如同她爹亲手为她做的菜一般。
第42章 莲湘书院15 回去的路上, 沈玉如就一路慢慢吃着那个巨大的糖画,吃着跟作画似的全神贯注,满脑子吃完这个花瓣, 再吃这个花瓣。 贺雪泠一路看着小徒弟吃糖,开始只是觉得看她吃好玩,看得久了,自在不羁的眼神慢慢变了, 添了两分疼爱。 她昔年的闺中好友,早已都有了孩子, 孩子都差不多像玉如这般大了…… 皇宫紫宸殿里,气氛凝重。 太监宫女们跪了一地, 须发花白的太医更是心惊胆战地匍匐在地上。 “怎么会没有, 这么多人, 竟没有一个肚子争气的?”知天命之年的皇帝掩不住苍老之态, 却仍然天子一怒, 众人战战兢兢。 “你,是不是你老眼昏花,看错了?”他拉起太医的衣领, 恶狠狠地问。 太医颤颤巍巍, 不敢说话。 帝王又扔下他:“怎么会, 怎么会!朕分明看到有金龙,许多金龙, 天要降贵子于我大盛!”他情绪起伏太大,有些眩晕,脚步虚浮, 重新坐下来,痛苦抵着额头, “难道,顾家江山,要断绝在朕的手上?” 下人们大气不敢出。 “只能还给他了,终究要如了那女人的心愿,把江山传到她儿子的手上。”渊帝喃喃自语,“可是以后呢,他的儿子也已经没了,如今连宠幸女人都不行……不对,不对。” “冯喜,你说朕那好侄儿,究竟是真的不行,还是与朕作对?” 大太监冯喜被点了名,背上一层津津冷汗,脸上却笑着,恭维道:“咱家哪有陛下英明。” “他一定是恨朕,杀了他的儿子和太子妃,不惜这么说自己。”顾识渊脸上浮现出冷笑,“他以为自己很深情?要以身践行那可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娶萧家女,不过是为了拉拢世家,什么鹣鲽情深,不过是骗骗世人的东西。” 冯喜大气不敢出,就听帝王道:“既然废太子看不上旁的美人,朕就做件好事,你着人去把他昔年心悦的那个女子请来,全了他年少时的遗憾。” 这件事,冯喜还真知道。 当年,他还只是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却知道先皇曾经见过一位金陵女子,宫中下人们私下传闻,那是当时的太子心仪的姑娘。 可定的未来太子妃,却是江南萧家嫡长女。 宫女太监们怀疑,雷厉风行的女皇帝怕不是要打杀了这位姑娘,好让太子收心完婚,可最后,他们不但没见到人家挨板子掉脑袋,还拿了一块金牌,被风风光光地送回金陵去。 先帝专门为她下了旨意:见金牌如见帝王,保她后半生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约束。 冯喜一辈子没明白过这位女皇帝的想法,这旨意当时也觉得古怪,如今一听却全明白了。不愧是空前绝后唯一的一位女皇帝,她当时竟已经算到这一步了么? “陛下,这么些年过去,那位贺姑娘想必早已经嫁人生子了。” “那又如何?”渊帝波澜不惊。 冯喜只得硬着头皮道:“她手上有……先帝的令牌……”说完,立刻死死把头抵在地面上,紧接着背上果然挨了一下,瓷器破裂声在他身边响起,茶水的温度透进蟒袍。 “废物,全是废物!”渊帝大怒,“他们想怎么样,难道要朕把皇位拱手让人?不可能,绝不可能!给朕摆驾,朕要去后宫……” 沈玉如吃了一路,都没把糖画吃完。 直到下车,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沉迷吃糖,把师父都给忘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看着师父,师父却温和地拍拍她的肩:“今天走了许多路,快回去歇着吧。” 沈玉如点点头,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又对贺先生说:“师父,您送我的润手脂我每天都记得用了,效果特别好。” 她把手伸出来,给师父看:“我觉得我的手从没这么细滑过,还有荷花的香味,您是知道我喜欢荷花,特意买的吗?” 小姑娘的手确实白嫩,一看从小就没干过活,因此很快就把练武的损伤养了回来。 贺雪泠在她手心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骂道:“你想得倒美,有得用就不错了,还荷花香。下回我可不保证是什么香。” 沈玉如的关注点却是:“下回还有啊?师父你真好!” 过了些天,沈玉如和萧景昭都收了秀水县的来信。 沈玉如的信有外祖家的,还有明珠的。 她之前去信向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问好,他们便回了信,说家里也一切都好。 至于明珠,跟她说现在她爹纪县丞又专门给她请了个西席,到他们府里专门教她一个人,进步很快,也把贺先生的提点牢牢记住心里,誓要考上书院,跟她当同门师姐们。 看完信,她又问萧景昭,萧娘子说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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