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了不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她深深吸了口气,忍下怒意,强把心里那股恶心压下去:“那便开始比吧!” 文会阁空前热闹之时,张承宇正在家中看书,忽然跑进来一个小厮,对他附耳几句,张承宇扔下书卷:“当真?” “文会阁里头的人全看到了,奴才知道这头面的重要性,听说后立刻着人询问具体样式,听描述与先帝赏给老祖宗那副一般无二!可恨奴才无法进去一窥真伪,赶紧禀报您来了!” 张承宇猛地一拍桌子,大步往外走:“备马,去文会阁。” 她们符合了上赤台的资格,开始前比试前,还得确定先比什么。 罗紫柔率先道:“自古以经书为正统,当然比这个。”她以前在这上面花了大工夫,也是最擅长的。 沈玉如才不拿自己的弱项去与旁人的强项比:“文会阁向来兼容并蓄,各科并无上下高低之分,你说要比四书五经,我还觉得比画最好呢。” “呵……”罗紫柔不可理喻地看向她,“比画,你觉得我傻吗?” “难道你以为我傻?” 谁都没想到,两个上了赤台的人,竟然事先根本没沟通要比试什么,现在也很难达成一致,可既然连估价都估过了,文会阁的人免不得出面转圜,定下一个比试项目来。 最后定了书法,且比临摹。 蜀郡的文会阁中收藏了一幅书法作品,龙筋凤骨,力透纸背,今日便拿出这幅墨宝,供她二人临摹之用。 沈玉如专攻画艺,书画不分家,比试书法,她自是不可能不应。 而罗紫柔,仍旧气恼从县学结业时,先生竟没让自己写证书。她始终记得那些年,自己一直都比沈玉如好,天天都被先生夸的日子。那是她不能忘记的骄傲。 因此两人都神色认真郑重,等文会阁请出那幅墨宝。 墨宝被装裱起来,由两名仆人小心抬出,并有人介绍道:“这幅墨宝由高人所书,无名无章,姓名已不可考。仅此一幅,别无第二,被我阁小心收藏。恰逢今日有赤台之赛,便拿出来供二位临摹。” 沈玉如看着那幅墨宝,眨了眨眼,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的表情。 她现在根本不敢往台下的人群里瞄,生怕看到萧景昭,自己会破功笑出来。 什么高人所书,这不就是去年刚入学时为了赚积分,萧景昭卖给文会阁的字吗? 当时他们还觉得,第一幅字被人倒卖进金陵文会阁亏了,特意自己直接去卖个好价钱,哪知还能被装裱一番,又倒卖到蜀郡的文会阁来? 金陵文会阁到底卖了多高的价钱,才被这里当做墨宝! 整个让人观赏墨宝的时间,沈玉如脑子里都是:又卖亏了。
第78章 赤台2 罗紫柔时刻注意着沈玉如的动静, 只看了那字一眼,就狐疑地盯着她的举动。 沈玉如察觉到,若无其事地放下手, 绷着脸,一副专注看字的模样。 罗紫柔盯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端倪,悻悻转头,研究字迹。 墨宝摆放稳妥, 她们就可以开始动笔了。 沈玉如聚精会神地盯着这幅字看。她从前无心学习、只想当个秀才娘子的时候,也没少这样痴痴地看人家的字, 眼中是字,心里却是那个人。 没想到有朝一日, 看他的字竟成了一件正式而严肃的事, 略感微妙。 她本身的写字风格与萧景昭截然不同, 但她毕竟在练字上下过很大一番苦功, 再想想, 好歹他们都是她爹开蒙的,临摹而已,没什么不行的。 这么一想, 她就更有了信心, 跟看花儿似的将那字形记在心中, 饶是萧景昭刻意换了字体去卖,某些笔画细节, 还是与她记忆中的样子渐渐重合。 随后她稳稳地拿起笔,一看之下,气度竟不似年轻姑娘, 倒像执笔几十年的老书生。明明是白皙细腻的皓腕,可笔一入她手中, 所有人心里不约而同地觉得,好稳。 说不出来,但就是有一种那样的感觉。 众人也不着急,静静地等她们写完,张承宇便是这时走了进来。 整个文会阁其余的擂台都空着,全围在赤台这里,挤得水泄不通,正好与平日相反。 他站在最后面,但依然清晰地看到台上,放在罗紫柔那一侧的红珊瑚头面。 记忆其实很遥远了,先帝驾崩,新帝登基时,他还很小,可他记事早,记得这一套头面,是先帝给祖母封诰命时赏赐的。 它曾经代表先帝对张家的无上荣宠,也是祖母一生中,最宝贵、最珍惜的赏赐。 哪怕已经改元换帝,哪怕祖母早已故去,这头面如何能给别人?还是给这样轻贱的人! 这时,台上二人先后停笔,屏气等待的台下众学子交头接耳,发出细微声响。 整个评分流程和沈玉如第一次上紫台比字时没什么区别,只不过赤台比的筹码大,坐镇的先生更多,更肃穆些。 沈玉如和罗紫柔将自己刚刚临摹完毕的字展示出来,都先去看对方的。 两人眼中都很意外。 罗紫柔看到沈玉如那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字,怎么也不能相信。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沈玉如看到罗紫柔的字也十分疑惑,曾经罗紫柔在县学,是他们那一届学生中极为出众的,一手字更不用提,教书法的先生总把她的字贴在墙后面。 可现在她的字,且不说临摹得如何,运笔就飘浮,显而易见的荒废了。 沈玉如一眼就看出的问题,遑论这些做了几十年学问的先生。 一个稳扎稳打,神形皆似,一个落笔迟疑,画虎类犬。 高手之间的比试,本是一招一式的细微处决定胜败,如昨夜沈玉如与萧安的画,而眼下这两幅字的差距,以赤台的一贯水准而言,已经大到无需多言。 以旁人的眼光来看,这回罗紫柔输得彻彻底底。要是差了一点点,输掉一套红珊瑚头面或许还可惜,但差这么多,输得也不算冤。 先生们也是这么想的,直接宣布沈玉如赢,红珊瑚头面归她所有。 张承宇一直听到这里,狠狠握紧了拳,不再去看那套头面,转身就走。 台上,罗紫柔怔了许久,呆呆地看着头面被文会阁的人交到了沈玉如手上,这时才回过神来。 她眼眶泛红,一步一步走到沈玉如身前。 “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想学了,轻轻松松就能超过别人多少年的努力,不想学的时候,也能让你爹让你外祖父给你买学。” “我为了能读书,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考进丁班,你呢,不学无术,却买进甲班!要不是你有疼你的家人,你以为你有机会站在这里吗?” 台下围观的人原本都觉得差距大的没意思,准备散开各自上台比赛去了,没成想忽然听到这么一番话。 大家都知道进县学可以买,可但凡有点本事的学生,都不屑与买学者为伍,而在场全是能考进书院的学生,甚至是书院里能被选拔出来参加联赛的佼佼者。 人群里有些躁动。 沈玉如听着台下听不清的各种声音,望着罗紫柔有些得意的神色,好像认真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不确定,很大可能,是不行吧。” 不过她很快又接着说:“不过我可以确定,要真那样,你肯定没机会站在这里。” 罗紫柔乍然色变:“你胡说什么,我都是靠自己努力走到了现在!” 她以为沈玉如要嘲讽她给一个耄耋老人做外室的事,又急又气,抬手就想扇她巴掌。 沈玉如眼疾手快抓住她,说的却是:“你以为以最后一名被录进县学的你,靠得全是自己的努力吗?要不是我去了甲班,就该进丁班。怎么,很意外?我一开始就考进了县学,只是想换个班级,这才多补录了一个你。” 她扔开罗紫柔的手,嫌弃地拍了拍灰尘:“我没碍着别人上学,反倒空出了一个考入名额,而你正好是那个收益人。怎么想,都觉得你该感谢我才是啊?”她一脸的不解,仿佛在说罗紫柔恩将仇报。 罗紫柔也确实震惊了。 她一直以买学为不耻,一直不甘心,怎么也没想到,事实竟是这样? 要不是沈玉如要去甲班,放弃了原本考的丁班名额,自己五年前就已经没学可上了? 而那时,如果她没考上,家里就要把她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的…… 罗紫柔心中过于复杂,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双眼泪意朦胧。 沈玉如说完就不再去管她,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下台。又是画轴,又是头面,她还不太拿得下。 她拿得理直气壮,罗紫柔前面对他们那么过分,赢她一套头面而已。才不会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就心软。 沈玉如满满当当地拿着东西,才刚交给萧景昭帮把手,就听一阵惊呼,原来罗紫柔竟在台上晕了过去。 “这可不是我干的啊……”沈玉如赶紧澄清。 “放心吧,那么人多都看着,是你走下来后她自己倒下的。”贺先生道。 话虽如此,人毕竟晕了,又是刚一起打完擂台的,不能置之不理。 “高仁,你们快一起去找大夫来。” 大家心里觉得,她可能是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又输了一套这样价值不菲的头面,姑娘家一下子受不住晕了而已。 张承宇出了文会阁,就驾马去找祖父。 “老爷正在会客,您稍作等候。”阁老的婢女拦下他。 张承宇怒意已在临界点:“他在见谁?” “万岳书院的山长。” 张承宇现在还是万岳书院的学生,听是山长,不可能硬闯,忍气等着。 书房里,万岳书院的山长小心道:“这次比赛实在是出了意料之外的事……” 他知道阁老对每年联赛的名次多么看重,每年都要他务必保证万岳书院拿第一。 这几年下来,他自然明白了张阁老的用意。 张阁老是要把全大盛的有用之人捏在自己手里,成为张家的嫡系。直接把人全收到万岳书院来,是最省力的办法。 所以,他在书院也要求各科力争第一,底下人这两年闹出来的动静,也只当没看到。 可偏偏,今年出了纰漏。 他内心十分忐忑,不知自己会受什么样的惩罚,却听阁老温和道:“今年事出有因,怪不得你。你们也不是没有提前招揽,只是人家没来罢了。今年还有一科骑射未比?你安排他们到北面的林子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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