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颜拿出一张银票:“师傅,万不得已出此下策,船家的损失,劳烦您放我们到对岸之后,回来帮我转交。” 船家看了一眼银票的面额,闭上了嘴。 船刚驶出不远,马蹄声近,清颜躲在船舱里没露头。 毕竟还在火铳的射程范围内,她可不想被射落江头,泡成发面大馒头。 马蹄声越来越近,像在追赶船。 清颜心里哂笑,你马再快,也是旱鸭子。 没等笑,就听到数道惊呼声:“陛下——” 清颜脸上的笑,凝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掀开了船舱的帘子。 这才发觉气急之下要跳水的南宫烨,被众人死死拉住:“陛下,水流湍急,岂能儿戏,万万不可啊——” 南宫烨被数双手死死拉住,他寒声道:“放开!” “陛下——” 南宫烨衣衫都被他们拽变形了,南宫烨高声喊道:“霍清颜——” 几乎是下意识地,霍清颜喊了声,到!
第296章 不如相忘 听到清颜的声音,南宫烨哑然失笑,他摆摆手,身后的人终于松了手。 他一个翻身上马,抽打着马,追着船跑。 清颜已经抱着孩子,从船舱里出来了。 南宫烨看到清颜和孩子安然无恙,眼眶登时一辣,险些落下泪来。 他又喜又气,怒斥道:“你是个傻吗?都追你到这了,你还上船?” 清颜不甘示弱:“是你傻还是我啥,你也没说是你啊,我听到火铳声我不跑,我傻啊……” 南宫烨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心里柔情万分,软得一塌糊涂。 前些日子的故作坚强,显得格外的可笑,他腼腆一笑,对清颜说道:“我来接你和孩子回家……” 此时,船已经往前行到了一段的距离,前面不远就要到了入海口了。 清颜望着南宫烨,缓缓地摇了头。 说来也是巧,被重伤的王猷文等人,行到半途,也在一处山丘上看到江面的船只。 成文公主望着船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又回头看了眼白衣染成了血红,如今昏迷过去的王猷文。 取舍之间,到底还是流着泪,咬着牙,驾马跟在了驼着王猷文的马后,离开了。 船上的男人,看着高处公主的背影,眸光一闪。 他目送着公主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缓缓别开了脸,船舱上,有滴滴的水珠滴落,不知是船家摇橹溅到甲板上的水渍,还是猛汉的泪。 水流越来越湍急,眼看着船速越来越快,而此时南宫烨的面前,眼看着就没有了路。 前面是宽阔的江面,眼看着船若是继续前行,便回不了头了。 南宫烨格外的着急:“若是此时掉头危险,你先到对岸,再划回来,我在原地等你和孩子……” 前面已经没路了,南宫烨不得不勒紧了缰绳。 可霍清颜仍旧摇头,“我曾答应等你,可我等来的,是夜半的杀手……” “那只是个意外!”南宫烨看着清颜从小河道越来越远,与自己隔着的水也越来越远。 不由得高声道:“朕可以向你保证,定护着你和孩子的周全!” “不必了……”清颜高声道:“放我们走吧,既然不是相守的时机,又何必执着在一起,南宫烨,放了我吧。” 从一开始,她们就有缘无分,阴差阳错的,一路走的位置都不对。 既然相守这么难,不如相忘吧。 南宫烨不可置信地看着霍清颜,“放?朕放了你,谁放过朕?霍清颜,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下我……” 南宫烨眼神闪过一丝狠戾,捏着缰绳的手指关节发白。 “回来。” 南宫烨浑身颤抖,这一刻,男人的胜负欲占了上风:“你乖乖回来,朕既往不咎,听到没……” 回应他的,是霍清颜决绝的背影,船终归是入了江,越来越远,最后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了天际。 而马上的南宫烨一动不动,远远地望着江边,望着夕阳西下。 一动不动。 傍晚起了风,江边涨潮,翻滚的浪花拍打着岸边,只朝着南宫烨所在的土丘上来。 南宫烨身下的凌风抬脚往后退了两步。 “陛下——”身后又有人来劝。 “江对岸是哪?”南宫烨忽地问道。 “启禀陛下,是徐闻和儋州。” “儋州……”南宫烨忽然想到这个在他銮舆图上随意一指的地方。 傅怀安好像就是被他贬到了儋州。 因为远,眼不见心不烦。 距离京城,隔着南北,遥遥相望。 南宫烨调转了马头,心里茫然无措。 便是他天纵奇才,胸有丘壑,可一个女人的都降服不住,他深深地觉得挫败。 “朕记得,不远处是福州的水师吧。”南宫烨眼尾发红,心中恨极。 “若是朕派了水师过去——” 六福心里咯噔一下,那便是一座岛,都能给干沉喽。 知道陛下疯,但是万万没想到会如此的疯…… “若是朕,若是朕派了水师过去……她还不跟朕回来,朕该怎么办?” 诶? 六福有些傻眼,陛下向来是心狠手辣,如今被她当着众人的面落了面子。 帝王的威仪呢,男人的尊严呢? 六福凑近前,没等开口,便听陛下又低声叹道:“也不知道银票带够了没有……” 六福:…… “孩子的名字朕都起好了,吾儿便唤作南宫棣,吾女便唤南宫丽,长乐公主,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 六福听得心中不是个滋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低垂着头,往后躲了下。 这一刻,前面的人纵然是帝王,可也只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也有孩子气的时候,心里纵然冷硬如铁。 也仍然会有一丝柔软,给予心爱之人。 一颗真心便是被对方如何蹂躏践踏,便是心中恨极,也不过是怒发冲冠一瞬间,没等夕阳落山,气便烟消云散。 转而担忧她的安全…… 这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看得真是折磨人啊。 六福不留痕迹地瞥了一眼自己的下面。 还好自己煽的干净,不懂个中滋味。 可若是有的选,他又怎会不想当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呢? 一时之间,他的心里也是百爪挠肝,愁结入肠,无声地掉了几颗泪。 一主一仆,哀声叹息,一个长叹,一个短叹。 若是有酒,两人说不定会醉饮三百杯,偏偏此时,一匹马快速疾驰而来。 “报——” “陛下,永州贼匪,反了!” 原本情绪低落的南宫烨瞬间恢复了神志:“反了?” “启禀陛下,是,赈灾粮丢失,贼匪俘人而食,日杀数千……” “好一个俘人而食!”南宫烨利落上马,“走,回去!” 南宫烨说完,双腿夹紧马腹,回头只给身后无边江水一瞥的瞬间,便调转了马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的声音恢复如常,甚至还命令道:“王猷文重伤,王家定然大乱,王家暂时没人做主,将永宁伯楚修明叫来,让他想个法子,将王家的矿,给朕弄到手。” 身后的麻颇立刻应是。 心里却在想,反贼也好,逆匪也罢。 不足为惧。 眼前的陛下,便是伤心之余,都不忘算计王家。 便是不走空的贼子,到了陛下这里,也要扒下了裤衩,乖乖投降。
第297章 我是杂种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清颜正蹲在院子里研究种的东西,她分明记得洒下的是豌豆,结果种出来的却是扁豆。 窜秧子了? 余光忽然看到叶子上有一只硕大的大青虫,微微蠕动着。 她一个哆嗦,赶忙后退了几步。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果果忽然跑回来,“娘,哥哥跟冬瓜打起来了!” 清颜拽了根黄瓜就被果果牵着手出去,一边走一边狐疑:“你哥哥会跟人打架?” 清颜一百个不相信。 她的好大儿,完全不像南宫烨。 有句话说得好,三岁看老。 严硕从小就早熟,才几岁啊,就跟小大人似的。 天天跟他师傅庄毅在一起学武。 两个人都是锯了嘴的葫芦,一天能扎马步从早上扎到太阳落山,不说一句话。 有时候,清颜不得不在儿子睡的时候,不由得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 她跟南宫烨,明明是男女关系,但是名义上,南宫烨要管她叫母后。 她跟严硕,明明是母子关系,但是她总是怀疑,给自己生了个爹! 她印象中,自己四五岁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也就会玩个泥巴。 可严硕如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南宫烨的种,基因太优秀了。 三岁开蒙,人都没桌子高,别的小宝困得耷拉眼皮,他能一动不动。 夫子简直大喜过望,严硕的夫子沈玄龄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为人刻板严肃,才学却是顶级的。 清颜也是无意间看了他的字,问了一句他的名讳,才在脑海里想起这么个人。 还是先太子的锅。 先帝为了给太子铺路,有届科举让先太子主持,想给他留些可用之材。 哪曾想,太子的昏庸在主持这次科举发挥得淋漓尽致。 阅卷的时候,榜首的卷子刚要递过来,偏偏窗户没关好吗,刮了一阵妖风。 将最上面的卷子吹落在地。 考官刚要捡起来递给太子,慌张之下,又绊了下,踩了一脚,卷纸上落下个大大的脚印。 考官额头冒汗,赶忙拿袖子小心翼翼地擦拭,刚要再次递给太子。 太子摆手:“不必了,落地便是落第,有时候官场中,运气也是平步青云的一部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没这个状元命便罢了……” 简单的一句话,便将榜首定了生死! 后来霍刚家来无意中提了一嘴,清颜便对这个无名的状元沈玄龄,心中惋惜,名字便记得牢了些。 先太子这句命里有时终须有,也让她分外的印象深刻。 苍天饶过谁,最后先太子命丧南宫烨的箭下,想必也是命里无皇位了…… 但说这个沈玄龄很有才华,就是不是一般的倒霉。 他从小到大都是头筹,最小的年纪过了乡试,府试,夺得魁首,就差最后一步进京赶考,再参加殿试。 偏偏每次进京赶考前,总是能遇到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要不就是没等上京,人便吹个风病倒了,错过了科举。 好不容易重振旗鼓,再寒窗苦读三年,没等出发,祖父去世…… 三年之后,母亲又亡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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