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桌子上的纸笔拿来——” 王猷文此时还有些虚弱,接过季云递过来的纸笔,又眷恋地看了一眼熟睡的公主。 双眼一闭,似乎下定了决心。 再抬眼时,神情果断。 只见他提车便是两个大字:休书 季云不由得呆住了。 侧头不解地看着王猷文。 此时的王猷文提笔犹如千钧重,每下一笔,都眼眶含泪。 仿佛下一瞬间便会哭出声来。 季云好奇地在心里念,休书,与公主成婚以来,夫妻不睦,膝下无子亦无女…… 这是要以七出,多年无子为借口,休妻。 没等季云在心里念完,还没来得及骂渣男。 便看王猷文停下了笔,伸手将纸团大力地成了一团,扔到了一旁。 不多会儿,又是下笔…… 又团成了一团。
第413章 视若至宝 休书一封,短则寥寥数语,长则数百字,不过一盏茶,一杯酒的事情。 瞬息就可完成。 可王猷文却写了满地纸团。 烛灯灯忽然爆燃了下,衬托得他神色纠结,不过是区区的休书而已,他写得极其痛苦。 季云微微一叹,曾经的琅琊家主,文采过人,一封休书却扔了满床满地的纸。 这应该是他这一生写过最难的书信了。 季云看着王猷文如丧考妣般难过的样子,微微摇头。 这世上,财好舍,情难断。 曾几何时,他也曾在灯下斟酌字句,细细书写,也曾将心底不曾说出口的肉麻情话语,毫不掩饰地细细地写了厚厚的信封。 可到最后,却终是在要送出去之前,丢入火盆,付之一炬。 注定等不到回应,却飞蛾扑火又一厢情愿的情动,终归也只是感动了自己,对对方,可能却是沉重的负担。 又是何必。 还不如坦荡的关切,淡淡的问候。 季云看了王猷文一眼,人总是冷眼旁观别人容易,轮到自己便一脑袋浆糊。 他也未必如此洒脱。 季云收敛了脸上的戏谑,转身慢慢地出了门。 外面月色寂静,繁星点点。 才不过一会儿,天就下起了哩哩啦啦地绵绵细雨,打在人的脸上,痒痒的。 不仔细看的话,好似谁在落泪。 雨淋漓尽致地哭了一宿,第二日一早,又是艳阳日。 成文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床上的王猷文,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她一惊,刚一转头,便看到轮椅上的王猷文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地看着自己。 神情很陌生。 “成文公主,这一世咱们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 王猷文尽量风轻云淡地说出这句话,说道最后还是尾音带了颤音。 成文公主轻轻起身,走到他面前,探身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热,为何一大早的说胡话。” 她如梦方醒,头发毛躁地飞了起来,脸上也被手指硌出了印字。 看起来既不端庄,亦不贤惠,几乎是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可她凑近来时,王猷文还是忍不住眸光随着她而动,心随着她而跳。 哪怕是她眼角挂着的眼屎,他都觉得分外的可爱。 他竭力让自己话音变得冷漠,手指用力地攥紧了扶手,才能将自己不受控制粘在她脸上的视线,生生掰回。 “这封放妻书给你。”王猷文竭力不去看成文公主的脸色。 生怕看到她受伤难过的神情,自己更扛不住。 “哦?”成文随手接了过来,看了下信封上面的放妻书,拿起来撕拉一下,撕成了两半。 王猷文没料到她会有这么一出,愣住了。 成文公主得意扬扬地看着他,神情好像在说,你奈我何? “本宫看到了,现在没了。”成文无赖道。 王猷文似乎是忍俊不禁笑了下,眼底却闪过晶莹的泪光。 他面上仍旧云淡风轻,从座位底下,摸索了下。 拿出来厚厚的一沓信封。 上面都写着放妻书。 齐齐递了过来。 成文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王猷文,你有病吧,写个休书你写这么多?”成文接过本想如法炮制继续撕。 到底还是停住了。 她生怕他再从轮椅底下掏出来厚厚的一沓。 “让本宫看看你如何写的。” 成文冷笑着,撕开了信封。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 “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妇娥眉,巧呈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成文念出了声,“好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王猷文这么多年来,对她事事迁就,诸多包容,无论她多无理取闹,他总是云淡风轻地说好。 哪怕是她要火烧房子,恐怕他也会笑着应了,给她递火把…… 成文虽常挂在嘴边的话,便是君若无情,我便休。 可她如今拿到了放妻书,虽然竭力维持,到底泪水还是落了下来。 王猷文心头酸涩,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本欲为她拭泪,却被成文误会,一把挥开。 她梗着脖子,胡乱地擦了两把泪:“既如此,那便祝愿夫君……哦不,王公子,一别两宽,早遇良人,早生贵子!” 南宫玥贵为公主,况且她与之相处,从没说过软和话,如今王猷文要休她,骄傲如她,自也不会伏低做小求他。 是以,她拿着放妻书,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最终,倒还是王猷文喊住了她。 成文没回头,嘴角却不由得上翘,叫你死鸭子嘴硬。 “昨日下雨,路上泥泞,不宜上路,还是等天气好一点,我派人送你离开……” 成文脸上的笑意凝住,转身斜睨了他一眼:“不必,择日不如撞日,本宫也好早早离开,给你新人腾地方……” 说罢,再也不看王猷文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反倒是王猷文痴痴地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冷硬如他,到底还是一行眼泪缓缓流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皆因未到伤心处。 “将人带来。”他竭力压住汹涌的血腥气吩咐道。 庄毅受得都是皮外伤,如今将养了些日子,早已经生龙活虎。 他来的时候,王猷文正坐在书桌上发呆。 桌子上,是他作的画。 “庄毅?”王猷文坐在轮椅上,将面前的画卷了起来,递给了他。 “此物,我视为至宝。如今托付于你,望你往后余生,能珍之重之,视若至宝。” 庄毅满脸狐疑,第一时间并没接手。 王猷文却凄然一笑,目露回忆:“想当年,我在宫中,第一眼就看到了公主,以及公主身边的你。” “她的视线,毫不掩饰,不单单是皇后,先皇,先太子,便是我,只要细细留意,也能发现蛛丝马迹。” “我身为琅琊王家的公子,从小被寄予厚望,自视甚高,只要我想要的,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物是如此,人也一样……” 庄毅有些意外,视线到底还是落入到他手中的画上。 王猷文扯开了画卷,刷地一下,成文公主的肖像,便露了出来。 这幅画看样子,年头很久了,人群中,身着华服的公主,美若天仙,就连头发丝也栩栩如生。 画中的人群也很密集,非富即贵,可公主的视线,却落在远处的侍卫群中。 庄毅看到此画,也愣住了。 “将之托付于你,是我迫不得已。”王猷文轻轻地将卷轴卷起,小心地系好,再次递给了庄毅。 庄毅的心,猛烈地跳动了下。 他甚至不着痕迹地偷偷掐了自己一下。 生怕是做梦。 到底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猛烈的心跳,伸手接了过来。 “我不会视若至宝。”庄毅嗓子喑哑。 “在我心中,她就是世上唯一的宝物,没有什么能与之相比,就连我的命,也不值一提。” 庄毅郑重道。 王猷文惨然一笑,点了点头,赞赏道:“真巧。” 他也是如此。
第414章 画赠与我 两个男人不过一对视,互相心里想的什么便一清二楚。 庄毅小心地将画轴收好,转身的时候,忽然驻足问道:“画赠与我,你怎么办?” 公主与自己走,若是他想念的时候,岂不是睹物思人的东西都没有了? 王猷文反而静静地凝视着庄毅,这个皮肤黝黑,又不善言辞的汉子。 他私底下派人调查过,这么多年,他没找女人。 比那些丧妻一年半载便迎娶新妇进门的人,要强得多。 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公主看人的眼光,的确是很可以。 王猷文不答反问:“这么多年来,你呢?可曾忘记了她的模样?” 庄毅几乎不假思索便直言不讳道:“怎会,从未忘记过。” 若是心底有一个人,深爱一个人。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都仿佛在脑海里打了烙印,想忘都忘不掉。 又岂需要一幅画来回忆? 他脱口而出又看了一眼面露微笑的王猷文。 迟钝如他,忽然懂了王猷文的意思。 果然,王猷文也笑了:“我也不会忘。” 自然也不需要睹物思人。 这次倒是庄毅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猷文回应道:“真巧。” 说完,转身大步离去,王猷文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收敛,眼神里涌现出蓬勃的杀意。 可最终,他无奈地闭上了眼,捂住胸口,嘴角再次溢出了血。 “家主,咱们这次有把握么?” 一行人奔波了数日,歇息的时候,王家的旁支终于忍不住问道。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王猷君似笑非笑道。 “瞧您说的……当然是真话。” “没有。”王猷君打了个嗝。 王家旁支脸上仍挂着笑,眼底到底还是泄露出一丝的不满。 他们几乎是把全副身家都赌上了,不过是求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 王猷君其实并不想来,他刚刚才跟杜若关系亲近了起来,杜若的眼睛还没治好,现在只朦朦胧胧看得着光影。 连他的样子还没认出来。 他又怎么舍得此时离开,可连家的书信已然到了。 作为连家的狗,便是主人指哪打哪,不能有丝毫的犹豫。 “假话的话,我有一半的把握。” 王家旁支兄弟递过来一块馍,里面夹着牛肉和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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