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用了。”商仲卿下令道:“命人打水,将药兑水,浇灌到羊草和紫花苜蓿上。” 张彪虽然不解,但立刻精神大作:“属下听令!” “给你半个时辰可够?” “定不辱命!” “好。”商仲卿又道:“药不多,只浇上游的羊草和紫花苜蓿上就可,重点浇紫花苜蓿。羊草的话,随意洒洒便是。” “半个时辰之后,全军从后山撤,撤退之时,将黄痴洒到水里。” “你兵分两路,抓紧时间,一个时辰之后,天会下雨,连家军估计也要抵达,要让他们看到水是黄色的。” “是!”张彪领命转身便离开了。 云机子眼看着众人忙活着,将一切布置好,商仲卿利落地上马,准备带人从后山下。 张彪过来复命,天空到底是飘落了下来了雨滴。 商仲卿笑了笑,“天气真好。” 张彪忙活了一个时辰,终于想到了将军的计谋,她药的不是人,是马。 人看到马倒了,下意识地会以为水也有问题。 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山中落下的绵绵细雨,又忍不住看着前面施然前行,仿佛来山中踏青的将军。 心里忍不住也跟着嘀咕了句,天气真好,将军真阴! 阴,是阴险的阴。
第432章 溃不成军 层峦叠嶂,暮霭沉沉,山衔落日,淫雨霏霏。 连家军长途跋涉,顺着裕溪口往上游走,及至日暮,终于走到了上游。 “陛下,歇歇吧。”副将将水袋递给了连庚希。 他仰头饮用了几口,水囊里的最后几滴落入了口中。 他将水囊递回,“安营扎寨,注意安全。” “是!” 远处的士兵开始准备垒灶台,生火,有的将马栓好。 有的拿着水袋去水边装水…… “陛下,水颜色有问题。” “哦?”连庚希闻言赶紧走到水边,自上往下看,水的确颜色有些不对,微微发黄,似乎被人下了药。 眼看着将士要取水,被他抬手制止:“此时下雨,接雨水,烧开饮用。” “是!” 不远处,战马低头吃草,连庚希目光再次看向微黄的水源。 “丁鹏,从溪水里取些水,将军医唤来。” “得令!” 不多会儿,军医背着药箱过来了。 “臣,参见陛下——” “请起,不必多礼。”连更希上前一把搀扶他起身,又将水递给了他。 “此处山涧水质发黄,劳烦你看看,是否有毒?” 军医拿着水,细细嗅了一下,又拿着银针探测了一番。 银针变黑了。 一旁的士兵看到了,惊呼出声,被连庚希抬手阻止。 军医也皱了皱眉:“依老夫所见,并没有毒,只是山野之水,其中可能掺有矿物,所以银针极有可能也会跟着变色……” 他说完,便要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谁曾想有人快了他一步。 将他手中的水夺了过来,先其一步,仰头一饮而尽。 “陛下,不可——”众人惊呼。 连庚希一饮而尽,豪爽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 “《武经总要》有云,‘凡寇贼将至,于城外五百步内悉伐木断桥,焚弃宿草,撤屋烟井,有水泉,皆投毒药’。” 丁鹏急得直拍大腿:“陛下大意啊,明知可能被人投毒,您怎么能饮下呢……” 连庚希却看着山间潺潺流动的水,眸中微微一笑。 “障眼法而已。” “水流湍急,要下多少的毒,才能将众人放倒?” “便是一瓶鹤顶红,倒入水中,倒入汪洋,便也稀释干净了……” 连庚希看着此时已然开始清澈的水,淡淡道。 “陛下英明!”丁鹏听了,觉得有理。 将军能成将军,胆识过人,便是这等胸襟,不是他能比的。 “以防万一,先不急取水,分批取水,分批饮用,先用雨水。” “是!” 等众人散去,军医还没挪步,他有些年纪,胡子微动。 “问吧。” “陛下,为何见到银针变黑,也敢饮用?” “不是你说的,没有毒么?”连更希反问道。 军医老脸一红,被人信任的感觉尤为不错,他心头微热。 却也知道事情定然不会如此简单。 果然,又听连庚希道:“行军至此,有水不取,如何向前?人可三日无食,却不可一日无水。” 况且,他曾经对漠北出战,遇到干旱的地方,没了水源,行到绝境,便是尿,血,都可入口。 区区山泉水,又是活水,问题不大。 军医明了他的意思,躬身告退。 连庚希这头属下再次过来通禀:“启禀陛下,营帐搭好了。” 连庚希点头,进了帐篷,他躺在床上,脑子里繁乱,棋局如此,走错一步,便没了回头路。 他的手下,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都将身家性命压在了他的身上。 前面纵然是万丈深渊,他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前行。 区区一杯水,又如何阻挡他的脚步。 他半阖了眼,困意到底是渐渐袭来。 睡到后半夜,他肚子忽然绞痛,起身匆忙方便了数次。 人吃五谷杂粮,又不是不吃不喝的神仙,有个小病小灾,伤寒感冒的,在所难免。 连庚希也不例外,只是到底是行军受挫上火,还是饮用了不洁的水,或者是吃食物没注意…… 都不好说。 折腾了几次,他脸色发白,等天色渐亮,他才止住了泄。 他强自镇定,掀开营帐,将士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昨日饮水的将士也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腹泻。 他刚要松一口气,忽然一个小兵急匆匆前来:“报——” “陛下,马不对劲……” 连庚希被簇拥着来到马前。 他的马,都是战马,汗血宝马。 漠北的马,在草原上驰骋,所以所向披靡,想要与漠北相较一二,必然要用不次于漠北的骑兵。 说句托大的话,在大曦,除了驻守西北的盛家。 能与他对峙的军队,还真不多。 这也是为何他能放任大部队驻扎北地,自己只带了一部分骑兵西行的原因。 前日伏龙山遇袭,中间折损了一些,让他很是心疼。 可如今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战马,脸色到底是沉了下来。 军医拿着紫色的花儿嗅了又嗅,“陛下,此花为紫花苜蓿,它得茎叶细嫩柔软,口感好,马儿最喜,只是这花,明显被人做了手脚……” 说着,将手中的花递了过来,“泻下寒积、逐水退肿……应该是巴豆。通宣一切病,泄壅滞,除风补劳……” 连庚希接过来,细细端详着。 又低头看着拉得起不来身的马儿,肚子又咕噜了一声。 他脸色铁青,神色不虞。 “好,好得很……”饶是涵养好,连庚希仍旧咬牙切齿。 “倒是小瞧了她的手段。”连庚希将手中的紫花苜蓿团成了一团,扔到了脚下。 上前一脚,细细地将之碾碎。 “做了如此多的动作,无非是阻止我进京。” 连庚希转头便走,“原地驻扎三日,养精蓄锐上路。” 他说着,走到了火堆。 早上军需官已然起了灶台,垒了火堆,生火做饭。 连庚希从一旁走过,低头看到了树下一旁黑魆魆的一片蚂蚁。 此时正搬运着一只巨大的青虫的尸体,排兵工整,密密麻麻,秩序井然有序,居然像是一支部队。 连庚希微微眯起了眼,随手从篝火附近的柴火堆里,拿出一根木柴,就着篝火点燃了。 他看着这群蚂蚁,慢慢地蹲下身子,缓缓拿着火把靠近。 很快,有的蚂蚁耐不住热,被烧死,有的四散而逃,原本即将被运走的大青虫,也被丢在了原地。 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此时如同一盘散沙,溃不成军。 连更希双眸闪亮,冷冷一笑,将火把随手丢到了篝火里。 “原来如此。”他慢慢站起身,“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 丁鹏急匆匆过来,见陛下蹲在地上玩蚂蚁,眼睛眨巴眨巴,不敢多说。 此时听得一头雾水。 便听连庚希又道:“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第433章 梁上君子 忽浓忽淡的幽蓝色香烟,一缕缕地从金麒麟宝炉中悠然飘出,袅袅而升,盘旋环绕,犹如一团浮在半空的丝线,来回纠缠,难以梳理得清。 “公子,不好了!夫人,哦不,成文公主……她……她、她、她失踪了。” 王猷文怔怔地看着铜炉,向来晶亮的双眸此时好似风化了的珍珠,黯然失了色。 他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似山头上的一座石雕,半晌方才低声道:“也好。” 阿桑急得直挠头,谁都知道,主母是公子的心头肉,也是他的软肋。 公主但凡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比公子自身得病都要要紧。 可如今公子好像变了个性子,居然对公主不闻不问了,甚至也放了那个刺客—— 他急得险些原地跺脚,赶忙将手中的信封递过来:“公、公子,公主留了信——” 王猷文一潭死水的双眸,好似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这才稍稍有了些波澜。 他郑重地接了过来,手指摸索着信封,小心地揭开了火漆。 这才发现王猷文亲启的信封里,还有一个信封。 他心钝钝地疼,四肢百骸好像有无数细又密的针扎着他,反反复复,一刻不停。 看到熟悉的字迹,他脑海里仿佛自动带入烛光下,她提笔悬腕的样子…… 嘴角不由得带了一丝的苦笑。 待抽出信封看到信封上面大大的三个字时候,他不由得低声笑了出来。 “休夫书。”王猷文轻轻念出了声。 一旁的阿桑倒抽一口冷气,心里直呼邪了门,这年头,都是夫君给妻子休书和放妻书。 休夫的…… 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不过想到主母的身份,乃当朝公主,一切倒好像顺理成章了许多。 阿桑偷偷瞥了一眼自家公子,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 可更邪门的是,他也不开信封,只是手指轻轻地描绘这三个字,神情…… 怅然又隐隐约约带了丝…… 愉悦? 王猷文眼含笑意地看着“休夫书”这三个字。 入木三分,力透纸背,平白增添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想到那个人气呼呼的样子,王猷文拿着信封,终于没忍住,低低笑出了声。 成婚的前些年,成文公主对他不闻不问,没有丝毫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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