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辈们都送了一口气,格尔芬:“是。” 索额图摸了摸茶杯:“对了,之前让你们查瓜尔佳氏的去向,查的怎么样了?人找到了吗?” 皇上和皇后都已经出宫了,现在查起来也方便许多。 常泰现正担着掌卫事内大臣的职位,对宫禁很熟悉:“宫里娘娘给的消息,说是秀女出宫那天,曾有人去储秀宫把瓜尔佳氏的东西拿走了,但瓜尔佳氏始终没有露面。不过叔父放心,我这几日正叫人悄悄打探乾清宫和承乾宫呢,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是死是活,总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嗯。” 虽说皇上这道指婚确实让人安心不少,但瓜尔佳氏的下落一天不查实,他就始终不能彻底放心。 还有太子那边,上次傅拉塔和石文炳出事后,太子待他有些疏远了,索额图也不愿意进去讨嫌,便吩咐常泰:“你去见一见太子,和他说说这里面的事……” 无逸斋。 常泰殷勤道:“殿下,皇上能把马尔汉的女儿指给六阿哥,别的先不论,至少能说明皇上如今还十分信任您。” 太子近年和皇后一系日渐疏远,关系僵硬,人人都看在眼里。 现在皇上给六阿哥娶了一个出身索党的嫡福晋,明显是有缓和两边的关系,叫兄弟互相亲近的意思。 胤礽顿了一会儿,淡淡道:“是索相叫你来的?” 常泰有些尴尬:“索相前日痰症犯了,不便前来见驾……”他也不太清楚这二人之间是怎么了,明明以往都是叔父自己过来与太子说话。 索额图是叫常泰来给太子宽心的,他道如果皇上已经不信任太子,或是已经生出了易储的想法,当不会再费心做此安排。 正因为皇上并没有想要‘易储’,所以才要给心爱的皇后和的孩子留条后路。 胤礽听完没有说话——是吗?汗阿玛真的是这个意思吗? 胤礽今天一直在琢磨汗阿玛这道指婚的意图,索额图的话听起来是有些道理,但他又隐隐觉得不安。 这种感觉已经伴随了他很多年,令人生厌。 汗阿玛的旨意总是这样虚实难辨,意图不明。他的背后总藏着一些常人无法猜测的谋划,总有一些出人预料的举动。 当你以为他会这样做的时候,他却偏偏选择那样做。 ——就像上次瓜尔佳氏的事。 常泰看太子一言不发,还以为他不明白,恳切道:“殿下,皇上既然有此意向,您身为兄长,还当主动一些,以安圣上之心呐!” 太子在人情世故上确实不够老练,但现在皇上都如此明示了,再不行动,恐怕皇上会心生不满,哪怕面子上装一装呢? “索相的意思是,冒然亲近不太合适,也显得过于功利。但五月里太子妃将入东宫,以此为契机,最合适不过。” “……孤知道了。” 他明明是一国的储君,却对这座皇城底下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能坐在屋子里听他人传过来的消息。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只能接受,无力改变。 他明明该是一名执棋者,却活得像一枚棋子。 九经三事殿。 玄烨听顾问行说完,冷冷一笑:“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给了赫舍里家几个月的时间,就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还有没有救。结果他们不但不思悔改,竟还变本加厉窥探起了乾清宫和承乾宫?真当自己已经是紫禁城的主人了? “传兵部尚书。” 这天下午,九经三事殿突然发出了一道很出人意料的任命。 ——皇上以正黄旗满洲佐领第一、第二、第三佐领之余丁,额外编立出了一个第四佐领,而都统一职,交由太子的亲舅舅,原掌卫事内大臣赫舍里常泰担任。① 满朝哗然! 赫舍里家乃是文臣,还是外戚,从无战功,如何能得掌兵权?! 何况常泰还是太子的亲舅舅,自古储君只涉文政,何来掌兵的道理? 朝廷的沸沸扬扬玄烨一概置之不理,也没有对朝臣过多解释什么,只是把太子单独叫来吃了个饭。 胤礽面对这道突如其来的旨意明显有些惶恐,但圣旨已下,显然汗阿玛并没有要和他商量的意思。 玄烨看出了他的忐忑,一边给他夹菜一边很自然地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朕做此安排,自然有朕的打算。” 玄烨说噶尔丹那边不能再拖了,最早今年,最晚明年,他一定会带兵亲自靖平北境。到时候御驾亲征,京城就只能由太子镇守。 “朕知道,你虽为太子,但在朝中处境也并不容易。” 他道自己之所以绞尽脑汁也要从正黄旗分出一支,交给常泰掌管,就是为了给他增添底气。到时候他出征在外,有这一支天子亲军在阵前,朝中敢给他找事的人就少了。 玄烨温言对着胤礽说了许多宽慰之语,话语间全都是对太子的信任,他做的一切的规划安排都是为了顺利剿灭噶尔丹。 玄烨郑重地拍了拍胤礽的肩膀:“自古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朕的背后,唯有交给你才是最放心的。” 这样推心置腹的谈话,配上货真价实,半点儿不打折扣的兵权。一时间,竟让胤礽有些恍惚,仿佛自己真的是阿玛最信任的儿子和太子…… 太子走的时候明显比来时轻松了一些,不管怎么说,兵权是实打实的。 汗阿玛,对他应该还是有信任的吧…… 身后,玄烨静静注视着太子退下的背影,良久,他收回目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沈菡发现玄烨今天回来后显得特别疲惫,晚膳也没怎么用,简单吃了两口就去东暖阁的榻上躺着了。 小十一往里面望了望:“额娘,阿玛怎么了?” 他想骑大马。 沈菡摇摇头,不叫他去打扰:“阿玛累了,想休息,你回屋去和花花朵朵玩好不好?” 小十一嘟嘟嘴,不过站了一会儿还是乖巧地点点头:“那好吧。” 宫人们用最快地速度轻手轻脚收拾好了堂屋的膳桌,沈菡净手漱口后,随手从边几的绣篮里拿了一幅绣件走进了东暖阁——这个活动动静最小。 玄烨正躺在暖炕的炕桌的东头,沈菡想了想,在炕桌西头坐下,自己安安静静绣着手里的活计,没有过去打扰。 约莫过了有两刻钟,玄烨从假寐中醒来,察觉到满室寂静,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她安安静静在对面坐着,破天荒地在刺绣? “醒了?”沈菡从炕桌的壶里倒了一杯白水递给他:“喝吗?” 玄烨接过杯子润润口:“什么时辰了?” 沈菡起身拿了个大迎枕塞在他身后:“快要戌正了。” 玄烨靠在迎枕上抻了抻筋骨,把沈菡拉到怀里抱着,埋首在她的颈间醒觉。 沈菡把手搭在他环绕在自己腰身的胳膊上,轻声问:“怎么了?” 玄烨把事情三言两语的一说,沈菡当即就有些发怔——兵权……真的给了赫舍里家兵权??? “这……不要紧吗?” 征剿噶尔丹这样的大事,放一个可能有异心的将领在身边,是不是太过冒险了? 沈菡有些担心,就算要引蛇出洞,何必非要以自身为饵,难道就不能换一种方式吗? 玄烨却道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饵料值得赫舍里家为之心动。 沈菡沉默了。 名、利、权,赫舍里家能有的已经全都有了。如果他们仍旧不安分,还能是为了什么呢? 两人都没有提及太子,但他们都明白,此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不波及到太子。 要动赫舍里家,以何名目?真若是动了,太子又将何去何从? 他还能安安稳稳地立于朝堂,继续做他的太子吗? 再说得直白一点——他们父子之间,可还能再有一丝一毫的信任? 太子对索党做下的事情,真的全不知情吗? 没有人敢保证。 玄烨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已经布好了所有的局,只等着赫舍里家跳入斛中,便可将他们一往打尽。 但一网打尽之后呢? 也许,连他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 …… 不过,不论玄烨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总之明面上看来,他这一系列的举动已经充分展示了自己对太子和索党的信任。 就连胤祥和胤禛,也因为兆佳氏的指婚,再一次主动向太子示好,太子心里也很明白,表现得很热情。 在局势和双方默契的推动之下,太子党与后党的关系大大缓和,看起来从前的疏远摩擦,好像从未存在过…… 似乎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朝堂平稳,兄弟和睦,父子互信,再不会有比这更完美的皇家图景了。 五月初八,备受瞩目的太子,大清的第一任储君终于要成婚了。 玄烨为此带着沈菡再次回到了紫禁城,婚礼热热闹闹进行了一整天,整个京城都在为太子的大婚喧嚣沸腾。 毓庆宫中灯火璀璨,紫禁城上空竞相绽放着无数烟花,将漆黑的夜空映照得绚烂夺目。 第二天,一对新人来到乾清宫拜见帝后,太子妃有些紧张,胤礽温言安慰:“皇额娘温和慈爱,不会为难于你,不必紧张。” 太子妃微笑答道:“是,谢殿下关怀。” 但其实她并不是因为皇后而紧张,皇后她已经很熟悉了,她是有些害怕皇上。毕竟,她这个太子妃能不能站稳,归根结底还是要看皇上是否认可她。 太子夫妇表面看上去是一对很登对的夫妻,男的温雅稳重,女的得体端庄,一眼看过去,就很有‘准帝后’的范儿。 乾清宫的见面是规定好的礼仪流程,玄烨和沈菡给了太子妃厚重又精致的赏赐,再照例说些夫妻和睦、早生贵子的话,见面就算结束了。 夫妇二人告退去宁寿宫见太后,沈菡坐在龙椅上伸了个懒腰:“总算了了一桩心事,接下来就该忙活胤祉和胤禛的事了。” 玄烨扶她起来:“辛苦你了。” 他忙着备战的事,这一两年都没管过内务和孩子们的事,都是她里里外外一个人操持。 沈菡倒没觉得有什么辛苦,操持婚事虽然繁琐,但总比应付层出不穷的针对和阴谋诡计要舒服得多。她宁愿一直这么忙忙碌碌地过些平淡的日子,也不愿体验那些惊心动魄。 婚礼结束第二天,两人便带着参加婚礼的众人回到了畅春园,当然,太子妃也跟着太子搬到了畅春园居住。 紫裳在马车里和沈菡道:“听说太子殿下只带了太子妃、李甲福晋和小阿哥,旁的一个没带。” 这也正常,太子妃是新婚,象征意义又格外不同,太子回园子自然要带上她。 小阿哥是现在唯一的皇孙,玄烨闲了的时候偶尔还会让人把孩子抱来瞧一瞧、问一问,对小皇孙很关心,当然也得在畅春园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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