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谷粒在前面说:“钱大姐家可以啊,她一家占地面积相当于别人两家了。” 苏嫣比对了一下,还真是这样。她看看钱大姐,钱大姐垂着头没说话。 苏嫣叹口气,这些年钱大姐真没少补贴这个家啊。 等到了地方,大家都下了车。苏嫣站在她家院子外头看到烟囱里并没有冒烟。 难道真不在家? 朱谷粒疑惑地问钱大姐:“你们家人不打渔啊?” 钱大姐抿抿唇说:“我妈说下海太危险,不让我弟去。” “不就一个大海岔子,有什么好危险的。这不也能补贴点家用么。”朱谷粒纳闷地问:“那你弟现在在家里游手好闲,什么都不做啊?” 钱大姐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有时候会在村子里挣点工分。” 那就是打零工呗。 朱谷粒捶了两下胸口,听着真憋气。 钱大姐还在院子前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隔壁那户人家有位婶子背着高粱杆子回来,她在钱大姐旁边看了好几眼,这才认出钱大姐:“哎哟,你回来了啊!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钱大姐客气地跟她打招呼:“老婶儿,你还一点没变啊。” 老婶儿说:“哪里没变,老了这么多。不像你,在油田里享清福,咱们村子里谁不羡慕你娘有了你这么个好姑娘,能嫁到油田里,真是有出息。” 苏嫣看了肖红军一眼,肖红军摇摇头。 这里人的思想还真是难说,原来一个女儿嫁的好就是有出息。 “快进去啊。”老婶儿嗓门不小,她刚要喊钱大姐的家人,钱大姐忙拉住她,小声说:“我自己进去。” 她家的院子里没有晾晒的渔网,更没有晾晒的渔获,更不像别人家,开辟两拢地力所能及地种点小青菜。 院子里搭着两排换洗的衣服,看样子还挺潮流,应该是钱大姐弟妹的衣服。 朱谷粒瘪瘪嘴,低声跟苏嫣说:“这么多衣服,比我的还多。” 苏嫣跟在钱大姐的后面,走到院子里。苏嫣站在院子里就能听到里面有吃饭碰杯的声音,窗户里都漫出香烟的味道。 钱大姐本来想要敲门,她抬起手忽然听到里面,一个苍老的女声说:“现在找她要钱越来越难了,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想吃点肉,还得找借口。” 钱必兴的声音也隔着门传过来:“可不是么,我这次要不是说小云不舒服,压根一分钱要不着。马上就要入冬了,咱们一家三口新棉袄、棉鞋,还有新棉被都没置办呢。要是问她要钱,她肯定说要咱们穿去年做的那身。真是怪没面子的。” 苍老的声音应该是钱大姐的母亲,她在里面又说:“生她这样的闺女真是家门不幸,要钱跟讨饭似得。下次你跟她要钱就说我不舒服,看她要不要给我治病!她要是不给钱,我就跟你一起去机械班闹,看任刚以后好不好发展。” “妈,快点吃肉吧,好不容易县里有个杀猪的愿意给咱们一扇猪前排。要我说猪前排的肉就是嫩,用锅煮半个小时就烂糊了。” 说话的应该是钱必兴的媳妇小云,她话里有话的说:“我看我姐夫把钱把的越来越紧,当年还能把我姐夫的钱要出来,现在我姐夫都不给钱给我姐了,就靠我姐每个月二十多块钱,咱们家日子怎么过啊。” 钱必兴提高嗓子说:“他要是不让我姐给我钱,我一定要把我姐跟他搅和黄了。现在离婚已经不是丑事了,我姐要是离了,只要找个愿意给她钱的就行,给她钱就是给我钱,哈哈哈。” 钱大姐站在门外,把这些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的肩膀微微发抖,手扶在门上半天无法推开这扇门。 “你去再给我拿瓶白酒。”钱必兴使唤小云说:“要好的贵州大曲!” 小云说:“知道了,就是从你姐家里拿回来的那瓶。” 钱大姐手抖的不行,这瓶贵州大曲她有印象。是任刚的徒弟去年过年孝敬给任刚的。任刚舍不得喝,被钱必行要过去,说是要给村书记,好让他给安排工作。 原来这瓶酒兜兜转转进的是钱必兴的肚子。 小云应声起来,她推开门,吓得一声惊叫:“啊——!大姐、大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应该来?”钱大姐低声说:“也是,这里不是我的家了。我活该回来这一趟。” 苏嫣站在她身后,看到堂屋里有一张圆桌,桌子上面摆满了饭菜。看样子不像是家里做的,应该是钱必兴从农场回来的路上,在县城里买的。 桌子旁边包着藏青头巾的应该就是钱大姐的母亲,此时此刻没用正眼看钱大姐。 左边坐着的是钱必兴,右边是钱必兴怀孕的妻子小云的位置。 钱必兴嘴里还叼着一根烟抽呢,看到钱大姐突然出现,整个人傻了:“姐,你怎么回来了?” 小云手里还拿着一根排骨,就这样愣愣地站在钱大姐身边说:“就、就是啊,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给你准备点饭菜。” 钱大姐笑了一下,笑容很绝望地说:“我上次回来,你们说家里刚盖了房子穷,没有钱吃喝,给我的就是冷粥和咸菜疙瘩。原来我不在家里,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还这样一大根一大根吃着排骨,我儿子都没这样吃过排骨。” 钱必兴听到钱大姐语气不对,又看到后面钱大姐的同事们都黑着脸。他赶紧站起来,把烟扔到地上说:“这不是小云怀孕,我跟妈俩个人借了她的光么。” 钱大姐淡淡地看了小云一眼说:“你哪里不舒服要去医院?我看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小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一个劲儿地看钱必兴。 钱必兴顿时觉得自己谎言被揭穿,恼羞成怒地说:“你八百年不回来一次,回来就是找家里人干仗的吧?” 钱大姐说:“你们把我当家里人了么?为了你能拿点钱,还想把我跟任刚俩人搅和黄了,钱必兴,你还是不是人啊?我养了你这么些年,给了你多少钱,怎么就养出你这样的白眼狼?” 钱必兴被钱大姐说的哑口无言,他转头说:“妈,你也不管管我姐,你看她这副样子,压根不把你放在眼里。” 钱大姐的妈把筷子一撂说:“走,有什么事,咱们到你爸的坟前去说!” 显然当妈的很知道女儿在乎什么,这句话说完,钱大姐往后退了一步。 她没能退第二步是因为苏嫣在她身后,用小肩膀顶着她,死活不让她后退。 苏嫣飞快地说:“想想任刚大哥,想想你儿子,你还要被他们这样拿捏么?” 肖红军也在后面帮腔道:“家家户户的男人都出门挣钱,就只有你们家的男人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还琢磨着怎么掏空姐姐的口袋,真是不要脸!” 朱谷粒喊道:“对,臭不要脸,任小强上次还说他都没吃过拆骨肉,原来都被喂到狗肚子里去了。钱大姐,你要继续喂狗的话,我们马上离开,以后再也不帮你了。” 钱大姐的妈怒道:“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都给我滚!” 苏嫣说:“我们滚了再让你们一家子吸钱大姐的血吗?!” 钱大姐有点站不住,要不是亲耳听到他们的话,她还把自己沉浸在幻想里。 她始终都想做个女儿的表率,想让别人家知道生了女儿一样可以给家里盖房子,可以有出息。 没想到她这样的想法,到最后成为被人吸血的手段。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给你们一分钱。”钱大姐声音不大,但对于面前的三个人来说,足够的如雷贯耳:“以后,我也不会再回来。” 她扫视了一圈堂屋,里面的家具都是新打的。 她妈还有钱必兴和弟妹身上都是新做的的确良。 钱大姐扯了扯唇角,喃喃地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原来在你们心里我早就跟你们不是一家人。那我何必为了外人让我的丈夫跟我离婚,让我的儿子吃不上排骨。” 钱大姐的妈突然嚎了一嗓子,她六十多岁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打滚地骂道:“你这是要让我们老钱家绝种啊,你弟妹好不容易怀上一胎,你怎么什么都不管啊。你这个要死的玩意,你们家的人不得好死啊。” 苏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还有自己的妈诅咒闺女一家不得好死。 苏嫣想要挡在钱大姐前面,钱大姐拍了拍她的肩膀。 钱大姐用悲伤的口吻说:“也别再说小云怀孕了,你看,她裤子后面都红了,这个月的好事刚来吧。来了好事的女人怎么还会怀孕呢?自始至终都是你们找我骗钱的把戏。是不是等到后面还得说因为我舍不得花钱所以小云的孩子才会没?反正这个家里我是个坏事做尽的人。” 她忽然笑了,转过头对苏嫣她们说:“你们还说我花钱买感情,看看吧,我花了十多年的钱,一点感情没买到啊。” 钱大姐的语气无比的悲伤,最后的窗户纸被捅破了,血淋淋的事实摆在她的面前。 苏嫣不知道怎么安慰钱大姐,只能伸手扶着她往外面走。 里面叫叫嚷嚷,说不出一分真心的话。 外面夕阳落下,天边一大片火烧云。像是烧着的血,刺的人眼睛疼。 屋子里还在鬼哭狼嚎,钱大姐走到外面,看到隔壁老婶儿往这边看。 见她出来,老婶儿讪讪地笑了一下,想往屋里走。 钱大姐忽然说:“以后我不回来了,咱们以后有缘分再见吧。” 屋里的钱大娘似乎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奋起追了出来骂了好多难听的话,后面又威胁道:“你等我明天就去找你们领导,让你们领导给我伸张正义!” 肖红军反击道:“领导?我就是她的领导,我支持她的决定。她给了你们这么多钱,还要她怎么做?要不然你们把她的钱都吐出来?!” 钱大娘顿时吓的一跳:“你是她领导?...我没钱,我哪里有钱给她的,她死了我都不会管,她是任家的人,不是我家的人。你找我要钱,就是逼我去死!” 钱大姐低声跟苏嫣说:“看吧,逼急了真心话就说出来了。” “妈!你别骂了!”钱必兴佝偻着身子,一改嬉皮笑脸的模样,嘴巴里不停地说:“姐,我错了,我错了。我是你唯一的弟弟,钱家唯一的血脉啊。她们喝了假酒,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血缘是骂不断,砍不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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