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嫣家庭成分特殊,更是受关照的对象。就是十多年过来了,大家早就打消了对她家中的好奇心,只有隔壁的李海平还孜孜不倦的探寻着别人家的秘密。这已经不是为国家付出关心,而是自己的癖好如此。 家中收拾好,苏嫣洗漱完,坐在炕上,把三条腿的炕柜打开。 这还是她捡回来的家具,另外一条腿被苏智锯了当柴火烧了,抢救回来的炕柜垫着砖头在炕头放着,是苏嫣专用的柜子。 里面除了有她的个人衣物以外,还有她的宝贝——手帕。 她过来的时候身上就揣了两条手帕,一条新买的缂丝手帕,还有一条日常用的棉质淡粉色千鸟格的手帕。 她想那边家时,就会把日常用的手帕拿下来,铺在枕头上,枕在上面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会让她梦到原来的家。 实际上那边除了从小把她带大的保姆阿姨,她连忙碌的父母都很少见,后来阿姨退休了,又换了别的保姆照顾她,总会觉得少了些温馨。 到了这边,陈玉蓉处处对她关爱,缺乏的母爱得到了满足。那边的母亲对她而言只是个称谓,这边才让她明白母爱是什么。 如果让她选择,她更想要留在这边。 小碗不知道姐姐所想,她往这边拱了拱说:“姐,你的香帕子真好闻啊,跟你身上一个味道。” 怪不得小碗一直说她身上香,原来是这个原因。 小碗不像是当妹妹的,更像是当姐姐的。 她老成地跟苏嫣说:“咱妈说了,晚上睡觉不能胡思乱想,会影响脑子。你赶紧睡,睡不着就数外面的星星。” 外面月明星稀,但是难得晴朗,苏嫣也就没有把窗帘拉着睡。 苏嫣望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看着看着居然真困了。鼻尖嗅着喜欢的味道,一夜好梦。 * “广播通知了,今天早上到地里吃饭。”陈玉蓉洗好毛巾,递给苏嫣。 苏嫣刚睡醒,头发乱蓬蓬的,打了个哈欠说:“天刚亮就要起来,把人当牛马也不是这样当的啊,要当周扒皮么。” 陈玉蓉手里的毛巾差点拍苏嫣脸上,她往门口看了眼说:“抓紧时间去‘上面’看看。” 他们家里人约好,想要说地窖万万不能说“下面”,担心被人翻找到。要说就反过来说“上面”。这样就算是把屋顶掀了,也不会有人找到她的地窖。 苏嫣眼睛一亮,先扒着窗户往李海平家那边看了看,陈玉蓉给她塞了烤地瓜说:“早就走了,人家今年想评优秀个人呢。” 苏嫣抱着地瓜要走,陈玉蓉叫住她说:“小满,你上次说你想要手帕,我昨天给你做了一条。不过是粗棉布的...” 苏嫣看着歪歪扭扭的针脚,还有玫红色的颜色,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若是一般的妇女是不会明白苏嫣为什么会笑。可陈玉蓉知道,她好歹也是富贵人家的太太,基本审美是有的,她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没有这么大的碎布。” 苏嫣抢到手里说:“妈,你给我了那就是我的,我喜欢。” 小碗在门外喊:“快来啊,今天地里好多活儿呢!”
第10章 田地里的大锅饭不是那么好吃。由于是秋收时节,大锅饭不是稀粥和咸菜,一人两个高粱米馍馍就算打发了。 早上六点集合,吃饭。六点半就要割“小秫秫”,也就是高粱上面的络子。一干就要干到下午四点,中间只能歇两回。一回喝水,一回撒尿。 苏嫣大早上胃口娇气,但也知道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她硬是锤着胸口把硬实的高粱米馍馍咽下去。 早在半个多月前,村子里的人已经把高粱叶子扒下去大半,好让高粱地透风透光。小秫秫在高粱杆上晒好米,可以直接砍下来。 苏嫣手里拿着的工具叫镢头,柄不长,约六七十公分左右,象木工砍木头的手锛子,刃子很宽很快。 她跟小碗搭在一起走向划分给她们的高粱地,她们今天有两亩地的小秫秫收。 小碗经常干这个活,已经很熟练。她十五岁,身高跟苏嫣差不多。皮肤被田地里的日头晒的很健康。 苏嫣知道这年头美貌不但不能当饭吃,反而会惹来没必要的麻烦。干脆让小碗跟她一样,头巾也不扎,任由秋日的阳光把她们晒黑。 至少她是这样希望的。 小碗剃着寸头,遮住口鼻,笑起来眉眼憨憨的样子说:“姐,你当心点,我在前头,你跟着我。” 小碗踮起脚,左手抓住高粱,上边还有大半斤重的穗头。 她往后退着用右手砍,左手顺势在腰间挟着砍下来的高粱棵,很稳当,然后把高粱秸秆整齐地排放在地上。 “姐,你来捡就好。”她怕苏嫣不好意思,就说:“回头咱俩一起抱过去。” 苏嫣上前一步,被高粱根须拌脚,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赶紧撅着爬起来,拍拍屁股,没等小碗问苏嫣疼不疼,苏嫣左右张望着说:“没人看到吧?” 她一个大姑娘,坐个屁股蹲,怪不好意思的。 原来姐姐还是在乎自己形象的。 小碗偷笑着,看着脸红的苏嫣说:“大高粱地里,藏个人都没人看到。” 苏嫣往高粱杆子的缝隙里看了看,真的看不到任何人。只有远处三三两两的说话声。 想到高粱地里龌龊事不少,苏嫣伸手摸了摸扎手的短茬头发,跟小碗说:“干活吧。” “好,姐你看着点,别又摔跟头。” 小碗先把小秫秫砍下来,扔在地上,苏嫣捡起来后,小碗再把五花头砍掉。 她会砍高粱,一镢头砍刨一棵,深度正是高粱茬子的“五花头”,也就是盘头、根须的地方。 明年村集体还打算种香瓜,高粱地里的根须要除干净。不然根须的地方会长出许多小蛾子,也就是高粱的新苗子。 像小碗这样砍刨,高粱茬子上带土很少,好砸好捆,而地里的部分已从五花头刨断了,不会生高粱杈子,明年开春耕地时也不会有整个的茬子头,好耕好耙。 她们一口气干掉长长的两拢地高粱,耳畔吹着凉爽的秋风,苏嫣回头看到还有无数棵高粱面目狰狞地看着她,她眼前都要发黑了。 后面也不光小碗砍,她也学着小碗先夹再砍最后刨,一整天下来,掌心到底磨出了水泡。 “待会高低去小卖部买手套。”苏嫣心疼自己的嫩手,也心疼小妹。 小碗的手上除了水泡就是厚茧子,看起来哪像是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 十五岁啊,苏嫣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还因为那边的爸妈工作忙不能跟她一起过生日而生气。 现在想想,那时自己也够任性的。 也许那时候的叛逆就是为了多让父母关注一下她吧。可父母除了问她零花钱够不够,和她的期末成绩,其他任何事情都是保姆阿姨在张罗。 要说亲人,她想念的就是那位退休的保姆阿姨,对亲生的父母倒真没别的想法。 “姐,我不要手套。你留着吧。要是有多的,我见别人把线手套拆了,能打个毛背心出来呢。”小碗想了想说:“咱们村里也发干活的手套,下次我攒着给你用。你臭美,你穿线背心。” 苏嫣歇过来了,谢了谢小碗,并捡起一个小秫秫要抽她:“假小子还挤兑我。” 小碗跑在前面哈哈笑。 “快到点啊,你们等我一起回家。”苏智跟男人们一起背高粱杆。今天固然凉爽,可他累的满头大汗,下巴颏都滴着汗珠。 到底是十五岁的少年,哪里能跟壮年汉子们干一样的活。 苏智却非要跟他们一样干,他觉得自己是这个家唯一的男人,爸去世了,他就该用他瘦弱的肩膀顶起来。 苏嫣掏出陈玉蓉做的新手帕,给苏智擦了擦汗,带着鼻腔小声说:“回去姐给你做好吃的。” 苏智露出大大的笑容:“欸!” 然后跟着一个比他高出头的汉子,背起两捆高粱杆,拖在地上鼓着一口气往前艰难地走着。 看着苏智亦步亦趋的背影,苏嫣眼眶红了。 小碗碰了碰苏嫣的手指,悄声说:“姐,你哭了?” 她摊开苏嫣的手,看着一手心的水泡说:“你心疼我哥,也心疼心疼自己。” “嗯。”苏嫣撞了下小碗的肩膀,望着天际边发红的夕阳说:“咱们这样老天爷会眷顾咱们的。” 小碗遮着眼睛也看到夕阳,侧过头看到被日光笼罩的苏嫣。 苏嫣身上金色的阳光折射的耀眼又辉煌,一瞬间,小碗对苏嫣的话深信不疑。 老天爷一定会眷顾我们的。 她在心底祈祷。
第11章 干完活,苏嫣先去王干事那边登记工分,这个得按手印。 今天的活儿,男同志是七工分,女同志是五工分。没成年的少年是三工分。 苏嫣跟着弟妹,三个人挣了十一工分。 苏智分到两捆高粱杆,可以拿回家当柴火烧。他自己背一捆,苏嫣和小碗俩人拽一捆,沿路拖回去。 走到路上,苏智欲言又止。 他听说市集上张怀井和张月如找他姐的事。他琢磨着开口说:“姐,下回你再去市集,我跟你一起。” 苏嫣知道苏智是想保护她,半大的小子让她心里绵软软的。 小碗以为苏智是想去市集玩,也嚷嚷着说:“下回我也去。” 苏智白了她一眼说:“你去卖菜只有两工分,走来走去还远,够干什么的。” 小碗不服气说:“那我就一个人卖两个人的菜,总不会落在人后头。” 苏智正要说话,家里矮墙前面晃过一个人影。 他正是没地方撒气,看到张怀井的身影,把高粱杆往地上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张怀井那边冲。 张怀井远远地感觉一股煞气,回过头看到苏智捡起地上的板栗苞扔他的脑袋,完事又捡起脚边的棍子要抽他。 张怀井吓得不行,连连后退地说:“我来找你姐说话,我不是坏人。” 苏智二话不说,先给张怀井后背狠抽一下,骂道:“滚!跟你说话脏了我姐的嘴!” 张怀井是想问问苏嫣到底怎么想的,那天说的是不是气话。看到苏智气势汹汹的样子,慌不择路地逃窜。 别媳妇没娶到,先把他抽死了。 小碗跟在后面跑了出来,也不怕扎手,也抓着地上的果苞往张怀井头上扔。 张怀井后脑勺巨疼,差点崴到后面的柴灰坑里。 “别打他后脑勺。”苏嫣喊了一嗓子。 张怀井转过头正想感激地说两句,又听苏嫣喊道:“照屁股蛋打,打烂也死不了人!” 张怀井没看到前面的枯草根,仰面摔了个狗啃泥。 等到他手脚并用的跑走,苏嫣叉着腰学着佟大姨的样子,畅快地笑着说:“纠缠我,门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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