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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成身穿白色囚服，浑身去血迹，蓬头垢面，手绑在身后，人跪在地上，看着那些对着自己的锋利箭头，惊恐失智的眼睛里全都是恐惧。 现世的周自成到底高看自己了，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什么民族英雄，什么志向报复，他什么都不想了，就想苟延残喘地活着。 按大商律法，囚犯在执行死刑时，是要蒙着眼的，但怀王没给周自成这一福利。 怀王就要他看着，看着那些利箭是如何刺穿他的胸膛。 怀王并不该知晓上一世苏己是如何被残忍杀害的，但他好像又知道，可能是裴淮来来回回地占用他身体的原因。 他脑子里并没有清楚的画面，但对周自成的恨已经占满所有意识。 高台之上，用来记录时间的那炷香仍然烧着，青灰色的薄烟弯弯曲曲的妖娆上升，伴随着空气里的细小颗粒。 柱身上的红点一点点下移，上方的棕褐色变成灰烬，但依然成柱形，屹立不倒。 周自成在死亡的倒计时里已经精神崩溃，眼睛瞪大的形态愈发诡异，面部抽搐，脸上不知是晒的还是吓得，全都是大颗的汗。 忽然一阵狂风过境，那炷香开始疯狂燃烧。 原本均速流失的时间一下子奔腾起来。 直到那颗猩红的星点熄灭，仍然成柱状的香灰拦腰折断、一头栽进香炉里、碎成粉末。 面容刚正的将士面冲着刑场，嘴角拉开弧度。 在他振聋发聩的声音下，周自成眉心滴下最后一滴冷汗，就在下一刻——万箭齐发！！ 箭头穿云破空，发出“唰、唰”的声响。 他瞳孔里，金属箭头的倒影极速靠近，终于利箭穿心，他身子僵硬，表情呆滞，所有做过的恶事如走马灯在眼前回放。 而怀王最后的那一箭，直接穿裂了他的心脏，周自成吐一口浓血，身子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百姓们拍手称快，如此极刑，但无人觉得残忍。 苏己曾经受过的苦难，如今切切实实地反噬到周自成身上。 他终于自食恶果，带着他所有的恶念一同烟消云散！ 而与此同时，皇宫之中。 太妃寝殿附近的甬道里，原身抬眸，看向那个方向。 她仿佛听到了百姓震天的呼声，酣畅淋漓。 爱妍欠身提醒，“太妃，行刑了。” 原身“哦”了一声，她收回视线，继续看向脚下、地面被光影分割出的那些格子。 此刻她一只脚落地，另一只脚弯曲着向后抬起。 她在跳格子。 好不容易忙完政务，她到底是贪玩，想忙里偷闲一会儿。 甬道外面，有一棵年岁很大的梧桐树，树上枝桠疯长，麻雀在叫，树下小虫在鸣，蚂蚁在爬。 那些光影格子是从她头顶的葡萄藤架映下来的。 这边的甬道设计别致，头顶用木架排列成一个个格子，种上葡萄藤，夏天的时候遮荫避阳，等秋天了还能吃葡萄。 一举多得。 晌午的骄阳从头顶落下，把葡萄架的方格投射至地面上。 分割成明明暗暗的光斑，女孩提着朝服的裙摆，在光斑上跳房子，头顶象征着尊贵身份的发冠流苏一排排地晃，少女笑容却无比稚******lingbling的光点洒在地面一闪一闪。 爱妍看着自家太妃笑容宠溺，可看着看着，视线带到一旁，不知看到什么，忽然怔住。 她欲出声提醒，可站在那边的男子却伸手比在唇间，比了个“嘘”的姿势。 眼尾的弧度病娇又惑人。 爱妍犹豫片刻，不但没提醒太妃，反而悄声退下了。 而原身跳得正起劲儿，完全没注意到旁的，过了好久，跳累了，靠到墙边，一手支着墙，活动脚踝。 眼睛随意往旁边瞥，忽然与肖乐师的对上，下一秒，她立刻站直了身子，抬手捋了捋额前因为剧烈晃动而打结了的珠珠流苏，小脸因为刚运动过而嫣红可爱。 她怔愣着表情，心中懊悔极了。 最近两次见到肖乐师，竟然都是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 她慌张的小表情被肖乐师尽收眼底，他觉得可爱极了。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视线在空气里“噼啪”作响。 这天太热了，容易走火。 原身咽一口唾沫，别开视线。 可随着视线下放，她瞳孔忽然一缩。 她看到肖乐师手上的玉箫，上面坠着坠子。 竟然……真是她没绣完的牵牛花图案。 骗人！ 不对。 是没骗人……
第818章 宿命轮回！ 行刑结束后时间又过了一天，怀王按流程，来皇宫向太妃复命。 御书房里，怀王交代了原身三件事。 第一，他将苏己那首诗词誊写一份交给原身，并让原身以太妃之名发表。 周自成虽然已死，但也要防止被其他人盗取成绩。 第二，关于吴珠儿吞千针的刑法。 第三，他申请调令，往后的日子里，他会离开京城，带兵驻守边境。 一连三件事，把原身搞蒙了。 本来听到第一件事她就满腹疑惑，可再听完后两件，就觉得相比之下，第一件算是最正常的了。 而因为怀王要去往边境，第二件关于吴珠儿的处决，就得原身来执行。 吞一千根针…… 原身小嘴张着，眼睛一眨一眨。 上次有过成功说服怀王改变主意的经验，这次她也试探开口，“那个，吴珠儿毕竟是我的贴身宫女，怀王觉不觉得吞一千根针的处罚有些……” “本王不觉得。” 然而这次，都不等她话说完，就被怀王无情否决。 原身不知的是，这次的决定是苏己做的，所以在怀王这儿，没人能改。 原身如临大敌，但经过一番思想建设后，最后还是磨着小尖牙应下来。 然后第三条，原身更没有劝说的意思，不是不想劝，怀王如果能留在朝中，那绝对是最好的左膀右臂，但原身知道，自己没那个本事。 说是来找她复命，可事实上，明明是来安排她任务的！ 原·受气包·身忍了。 她掀起眼皮，看一眼一直戴着面具的怀王，隔几秒，又看一眼。 从她来到大商，就没见过怀王真容，他一直是戴着面具的。 以前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就是怕他，但这次去了一趟现世再回来，原身觉出来了…… “本宫知道你是谁了，”原身素手一抬，说话时神情有几分狡黠。 若说苏己是青丘千年的勾人狐妖，那么眼下原身，就是刚找到点感觉的小狐狸。 怀王并未接她的话茬，依然高冷。 但不用他回答，原身心里也有数。 这位怀王，跟太妃在现世的男朋友……是熟悉的调调…… …… 怀王自请驻守边境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司正良，王赟……大臣们一个个都要求面见原身，让她收回成命。 原因一致：朝中离不开怀王，将他派去边境实在太大材小用。 其中利害原身何尝不知，可原身更知道，她不是太妃，怀王不可能留下辅佐她。 怀王调往边境极寒之地，这一去，是不打算回来了。 终其一生。 太妃走了，从此这世间，没人再能让他打破原则，没人能让他心向往之，没人能让他改变主意，也没人，能让他笑…… 王赟向来赏识怀王，更是从小看着他长大，了解他的品性，欣赏他的才华，这次怀王要去边境的事，他的反对声音也是最大的。 然而不论他如何说，太妃均不收回成命，这事也使得王赟第一次对太妃不满，跟她冷战。 毕竟就在前段时间，所有人都还看到太妃与怀王形影不离，成双入对。 突然要将他调到边境，都以为是两人之间是产生了什么矛盾。 原身已经损失怀王一名大将，若再惹得王赟对她失心，那绝对是不行的，可她没有苏己那样聪明的头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是一趟趟去王将军府上求见，希望用诚意感动他。 后来甚至还自己做了点心，一起带去，王赟不见她，她就第二天再去，王赟不吃她的点心，她就自己吃，第二天再做别的。 事情传到宁辩一耳朵里，这给宁辩一笑得呀，跟捡了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们说的太妃平日里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回用了这么个笨办法？王将军是什么样的铁石心肠，能被这种方法感动？简直可笑啊！” 那段日子他逢人便说这话，宁丽华也跟着嘲讽。 结果七天后，王赟见了太妃的消息传回他府上。 不仅见了，还吃了她做的东西，喝了她带去的酒！ 后来送太妃出府的时候，也不绷着臭脸了，又把自己笑成圣诞老公公。 宁辩一看了原身七天笑话，最后一天，成功被原身打脸。 而原身也发现，虽然她不聪明，但勤能补拙，笨办法可能起效时间慢，可能过程中会被人嘲笑，但只要她坚持下来，最后也能达成一样的结果。 她好像有点知道……这个太妃该怎么当了…… 插一句题外话，最后一天，终于感动了王赟的烧鸡其实是肖乐师帮她做的，再带一壶酒的主意，也是肖乐师出的。 而怀王这些日子不见任何人，也不再处理任何朝中之事，只安排了将士们这趟转移至边境的路线、粮草等等。 直到最后一天，临出发前，他驾马去了一趟卞观世的别院。 卞观世像是知道他会来，连茶水都准备好了。 怀王离开京城前最后一次来这儿，钱财宝物自然不会少了，但他的目的，必然不仅是跟卞观世告别这么简单。 送来的东西抬进前院，他与卞观世在后院品茶。 这次来，怀王只向卞观世请教一件事。 卞观世阖着眼，仿佛已经做好某种准备。 怀王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本王、如何再见到她。” 他停顿几秒，补充，“是她，而非旁人。” 卞观世长长地叹一口气，许久，他说了一句话。 “掘坟之仇，不共戴天。” 只这一句，旁的，他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前一世，苏己被万箭穿心而死，将士们将她的尸体运回来。 等怀王看到，身子已经凉了。 他疯了一样抱着她的尸体，就那样不吃不喝，待了三天三夜。 后来他也来找了卞观世，问了卞观世一样的问题。 而卞观世也给了他一样的答案。 这一世太妃的结局改变，很多事都变了，唯有宿命变不了。 卞观世仍然栽在怀王手里，为他泄露天机。 又有几百年做不了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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