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三丫却不一样,她不爱吃酸,只对甜味情有独钟, 仅是直勾勾地盯着糖人看, 潜意识告诉她,这个, 比哥哥口中的糖葫芦好吃! 即便几个孩子馋出了哈喇子, 大人们也是不给买的, 他们忙着给各家捎东西呢。 王家村虽然都是地里刨食的庄稼人, 但泥腿子还有几门富亲戚,两口子一一找到那些人家, 将东西送到, 这一家一家走下来, 车上的东西少了大半。 当然,城里人也讲究人情往来,让他们回的时候经过这里停一下,他们也有东西要捎给亲戚。 王大贵都笑着答应了,进一趟城不容易,光是替人跑腿就有的忙,当然,他不计较就是了。 李秀娘对此也是一样的态度,顺手的事,人家见他们厚道,倒是往孩子们手里塞了不少好吃的,这其中还有认识的王大贵的人指着三丫问了一句:“哟,女孩儿长得真俊,莫不是你家的那位神童?” “她表姑可别这么说,什么神童不神童的,长得比寻常孩子更伶俐一些而已。”李秀娘连忙接口。 这意思就是了,那人稀奇地打量着车上的胖娃娃,又从屋子里拿出几个大橘子,一人一个分给孩子们,三丫手里的最大,她两只手捧着才不至于掉下去。 冬日的水果可太贵重了,即便他们这水路便利,每隔几天就会有商船经过这里,像橘子这些水果那也不是寻常人能吃得起的,李秀娘赶忙推拒。 “他表姑丈在码头做活,这东西不是什么打紧的,拿着就是。”那人笑了笑,又让他们回的时候再来,她也有东西要捎回村。 两口子应了下来,又去给别家送完东西,这才驾着牛车,往三丫舅舅家走去。 路上几个孩子就把橘子吃了,在三丫看来,这橘子皮厚了点,里面的肉也不是很甜,胜在汁水充足,拿来解渴倒是不错,她给她娘塞了好几瓣,然后把剩下的全扔自己嘴里了,一旁当爹的眼巴巴地看着,最后叹了口气。 见状,鬼机灵的老三似乎懂了:“爹你张嘴。” 王大贵心头熨帖:“你有这个心爹就很高兴了,自个儿吃了吧。” 老三不依,非要他张嘴,他只好顺了孩子的意,心中既无奈又骄傲,他儿子懂得孝顺爹了。 没成想,老三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心翼翼地掰了块橘子皮,扔进了他爹嘴里:“爹,好吃不?” 老大和老二顿时拍手大笑,冲他们爹挤眉弄眼:“爹,好吃不?” 老三倒不是故意使坏,他是没吃过橘子,以为橘子皮也能吃,给出去还十分不舍呢。 见小儿子那肉痛的样子,王大贵刚抬起手,揍也不是,不揍也不是,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直到旁边的母女俩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李秀娘心底也有些不是滋味,要是孩子生在富裕人家,哪里会闹这种笑话? 拉车的老牛哞了一声,路人纷纷侧目,王大贵连忙翻身下车,牵着牛,走进了离城门口不远的一条巷子里。 还没走近,三丫便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口水自动分泌,与她相反,其他人都皱起了眉头,就连尝过臭粉的王大贵和李秀娘,许久不闻这味道,一时间也受不了。 牛车停在一家面馆的门口,三丫抬头,上面挂着一块招牌“李记臭粉”,字写得不是很好,但她看着总觉得眼熟。 不待她细想,已经有人迎出来了:“姐,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见牛车上还坐着三丫,来人更是高兴,赶紧上前帮忙:“三丫,舅舅可算是盼到你来了,快下来吃饭。” 李茂根虽是做吃食生意的,人却不胖,长相跟李秀娘有三分相似,姐弟俩都是大眼睛高鼻梁,相貌十分周正,只是李茂根时常带笑,眼角眉梢多了几分商人的圆滑。 只见他穿着一件灰黑色的长袄,脚上穿着厚底棉鞋,头发塞进帽子里,跟三丫刚刚在大街上看见的路人打扮差不多。 舅舅一家前几天刚去过她家,因此,三丫自是认得他:“舅舅,你家那块牌子谁写的,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李茂根将她从车上抱下来放地上,闻言,呵呵一笑:“就是请你写的,你舅母宝贝的不得了,每天都要擦一遍呢。” 他也知道三丫伤到了脑子,没了之前的记忆。 说曹操曹操到,孙九娘人还没到,声音就先出来了:“我就说今天喜鹊怎么一直在叫呢,原来是贵客要上门了。” 她从里屋走了出来,也不管别人,第一眼就看向了三丫:“诶哟,几天不见,咱家神童看着好了不少,跟舅母说说,现在头还疼不?” 三丫笑嘻嘻地看着她,摇头:“早就不疼了。” 孙九娘长得白白胖胖,穿得也比李茂根讲究多了,上身是暗青色的对襟袄子,下身是同色系的棉裙,头发盘成髻,发簪上镶了块不大不小的玉,只是瞧着水头不是很好。 村里的妇人很少盘这样的髻,看着倒像是大户人家的手艺,三丫不觉多看了几眼。 孙九娘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些自意,正要细说一番,屋里又出来俩人,正是李秀娘的爹娘,三丫的外大父和外大母。 双方是第一次见面,李秀娘赶紧将闺女抱了起来:“爹娘,这是三丫。” 又催着三丫:“快喊外大父,外大母。” 关于这个称呼,三丫还问过她娘:“娘的爹娘,不是叫外祖父外祖母吗?” 当时李秀娘十分诧异,告诉她这是外地人的叫法,本地人不兴这样喊的。 三丫看着面前两个老人,外大母还好,看向她的眼神多少带点慈爱,外大父就不太行了,板着个脸,直到看到边上几个小子,才露出笑意。 只见他不等三丫喊人,便过去抱起了老三,一只手牵起老二,嘴上还喊着老大的名字:“小蒜啊,快跟外大父进来,一路上饿坏了吧……” 他们祖孙几个乐呵着进去了,门口剩下的那几人,面色一个比一个尴尬,倒是三丫自个儿没什么感觉:“娘,我饿了。” “对对对,快进来吃饭。”孙九娘赶紧招呼众人,又让丈夫把牛车走巷子牵去后院喂干草,自己则领着客人热热闹闹地进去了。 穿过外头的吃食铺面,里头有个小院子,东西两厢各有一间房,拿来放杂物,北厢房则更大一些,有一间堂屋和几间侧房,正是李家一家人平日起居的地方。 一行人来到堂屋,李家人正在吃饭,饭桌上坐着一个跟六七岁的男孩儿,正在那有一搭没一搭地扒着饭。 “你这小子,姑姑姑父来了也不知道出来迎,见到人也不叫,我怎么生了你这个不省心的!”孙九娘气得直戳儿子的脑门。 李泽睿顿时摔了碗筷:“我又不是你生的!”说完,便跑出去了。 气氛一阵尴尬,孙九娘又气又尴尬:“害,这孩子平时不这样的。” 李秀娘赶紧搭腔:“睿哥儿过完年也七岁了,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当爹娘的放宽心就好。” 被说成狗都嫌的老大老二默默低下了头,李老汉赶紧给他们夹了筷子肉:“你们别理你娘,她个娘们懂什么,男子汉就要硬气,知道不?” “爹你说什么呢?”李秀娘忍他很久了,她抱着闺女坐了下来,沉下脸色:“老大老二坐这里,还有老三,你几岁了还要人抱着喂饭?” 发现娘是真生气了,几个孩子赶紧听话走过去,就连老三也麻溜地从他外大父身上爬了下来,只是嘴上还在嘀咕:“你在家里还给三丫喂过饭呢。” 见状,李老汉瞪起了眼睛,李秀娘不甘示弱,回瞪着他:“老大不小了,还搞偏心那套,我跟你说,我闺女比我还虎,到时候真惹她生气了,看谁敢救你。” 从小到大,他爹就重男轻女,李秀娘早就习惯了,对他也没什么期待,有时候实在气得狠了,便找个由头把弟弟收拾一顿,心头那股气也就散了。 姐弟俩相差三岁,对她来说正是绝妙的年龄差,十五岁以前,她揍李茂根毫不费劲儿,等李茂根满十五力气比她大了,她却到了十八岁准备出嫁了。 他总不能跑姐夫家里揍他姐一顿,虽然李茂根干了不少荒唐事儿,但这事儿他还真做不出来。 总之,有他们老李家的独苗苗在,她长这么大并未受过太过分的气,她弟听她的,看明白这点后,她爹也认命了,平日里最多嘴上念几句,看见个差不多的人赶紧把她嫁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嫁给王大贵,稍微打听打听,就知道王婆子有多偏心,她嫁人那会儿李家还没搬来城里,李家村那些跟她玩得好的人都劝她再求求她爹,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可惜,李老汉认定了王大贵,欣赏他为人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学走了他们老李家一脉单传的木匠手艺,为了不让这门手艺在李家失传,只好把女儿嫁给他了。 要怪就怪他那个混账儿子,说什么打死都不做木匠,木匠怎么了,士农工商,做木匠总比做商人强! 要说也是一物降一物,李茂根身为家中独子,李老汉把他看得比命根子还重,偏偏养成了混账性子,对家里的木匠手艺嗤之以鼻,成天拿着父母的血汗钱花天酒地,不但喝坏了身子,生不出孩子,还坏了名声,这十里八乡哪有好人家的女儿愿意嫁给他。 当时说起娘家的事,李秀娘还特意在孩子们面前感慨了一句:“这男人跟女人差不多,作风不好都会被人嫌弃的。” 三兄弟们懵懵懂懂,只有三丫,促狭地问她娘怎么个生不出孩子法,被她娘抻了下脑门,不说了,还是三丫主动求饶,她才继续说了下去。 这事儿发生在哪个人身上都是丢脸的事,李老汉差点儿把李茂根的腿打断了,她外大母更是愁白了头,但日子还得过,眼见李茂根岁数一年比一年大,总不能打一辈子的光棍,只好重金托媒人办事,这才娶到了孙九娘。 要说这孙九娘,也不是寻常人,她在城里的大户人家当了好几年的烧火丫头,心眼活泛,偷着学了厨房里的一身本事,后来不知怎的,被那家人赶了出来,这才在媒人的牵线下当了三丫舅母。 孙九娘也知道李茂根是个浑人,但还是同意嫁了,她手段高超,成婚没几天就将丈夫拿捏住了,不但同意搬出村子去城里做生意,还答应去她娘家抱养一个男娃过继,把李家二老气得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这抱养的男娃正是刚刚摔碗而去的那小子,名唤李泽睿,虽然排的是李家字辈,却没上李家族谱,这点李老汉耿耿于怀,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孙子更是亲近不起来。 至于李茂根,对这个儿子倒是不错,他要什么就给什么,惯成了一副霸道性子,这个家里,也就只有孙九娘能管教他,可惜,孩子越大越不好管,渐渐的,连她的话也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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