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却已转到下一件事,“第二,疏通运河。” 迁都之后,百官、守军,至少百万之众将会涌入北平。 一人一天一斤粮食,每天也至少需要一百万斤,每月就是三百万斤。 而北方受气候影响,绝对供应不少那么多的粮食,只能从南方运,别无他法。 相比陆路,水路既便捷,损耗也更少。 只是元朝开砸的河段,每月承载的运量最多二百五十万斤。 五十万斤,也就是将有五十万人会无粮可食。 因此必须疏通运河,拓宽河道,加深河床,提升运河漕运能力。 朱棣表面认真聆听,实则暗自长松口气,大哥貌似没有发现道衍鼓动他谋权篡位之事? 朱标再饮一口茶,道,“我欲以山西按察佥事宋礼为主官。” 朱棡收回打量四弟的目光,疑惑问道,“宋礼?” 这名字很陌生,又是哪一号人物? 朱标点头,“一位专业人士,等你跟人共事就知道了。” 史书里永乐帝疏通运河用的就是宋礼,运河经过他的治理,每月漕运能力达到三千五百万斤。 朱棡一愣,“我跟人共事?” 他一个研究算学的,为何要跟个疏通运河的官员共事? 朱标拍拍他的胳膊,“棡儿,是时候发挥你的计算能力了。” 朱棡脑海里缓缓打出个问号,“我难道不是来吃香喝辣的么?” 朱标以下巴点点满桌佳肴,“你没吃么?” 朱棡傻眼,敢情名为洗尘宴,实为鸿门宴?! 朱标没再理他,竖起三根手指,“第三,建国子学。” 周王朱橚极力往椅子里钻,三哥,四哥都被抓了壮丁,这该不会要轮到他了吧? 朱标瞟他一眼,继续道, “我已联系了宋瓒,到时候会由他主持。” 宋瓒,宋濂长子,长期在老家教书,没有同儿子、弟弟一样牵连进胡惟庸案,躲过一劫。 朱橚默默松一口气,他可以继续捣鼓他心爱的植物们了! 那边聊了国子学...... 常乐轻啜一口热茶,似玩笑问,“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宫中学堂所学?” 三位王妃俱是一愣,谢云最先应道,“自然记得。” 倘若没有太子妃和靖江王妃所授,她与晋王定没有如今的恩爱日子。 晋王其人,生得一副俊逸风流相貌,更有七窍玲珑之心,能文善武,尤喜算学。 她要是对文墨之事一窍不通,他可能不会给予半点辞色。 徐妙云、冯洁同样点头,那段求学时光,是她们少女时代最美好的回忆。 何其有幸,京师勋贵女眷众多,而她们是唯一一批能文能武之人。 常乐浅浅勾起笑意,“我欲建一女学。” 三位王妃愕然抬眸,女学? 常乐:“勋贵士绅,抑或平头百姓家的姑娘,均可入学的女学。” 她们愈发惊讶,满脸写着“可以么”或“为什么”。 常乐一一扫过她们,问,“你们可愿给天下所有姑娘一个读书的机会?” 筒骨锅里沸腾的汤汁咕噜咕噜响,连绵之声敲打众人的心神。 天下所有姑娘一个读书的机会? 谢云把繁杂思绪压入心底,“老师,我们可以做什么?” 常乐笑了,“你们可以当老师,可以送郡主入学。” 冯洁跃跃欲试,“老师,我可以教什么?” 常乐:“你教骑射。” 冯洁略略失望,她还以为自己可以教经史子集呢。 常乐看着她,解释道,“我们身为女子,在体力方面天生吃亏,必须多多锻炼。” 冯洁来了兴致,“以后面对登徒子,或者家暴男,能有反抗的余地。” 家暴,也是当年老师给她们讲解的概念。 常乐点头,“没错,我们要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随后,她把眸光转向谢云,“云儿来教算学。” 常乐略带调侃道,“你和三弟多年研究,可不能浪费呀。” 谢云瞬间红了脸颊,她与晋王夫妻恩爱,算学是他们相处必不可少的桥梁。 徐妙云略有期盼地摩挲茶碗边沿,她来教经史子集么? 果然,常乐把视线转向她,“妙云,我希望你来教授经史子集,还有主管女学。” 徐妙云猛然抬眸,“我来主管?” 假设女学相当于国子学,那主管就相当于国子学祭酒...... 太子妃觉得她有能力担任祭酒之职? 她们曾为师生,今为妯娌,多年未见,她给她那么大的信任? 常乐点头,“你的组织能力,管理能力都一等一的,最是适合。” 徐妙云张了张嘴,半天没有发出声音,谢谢二字太过单薄。 因为太子妃给予的,是名留青史的机会。 且是单独以徐妙云名留青史,而非某某王妃。 北平,春雪飞舞之夜。 常乐举起酒杯,“女学顺利。” · 酒宴散席,更深露重。 兄弟四人道别,各自回转住所。 窗外风雪夹杂,呼吸之间,酒意熏染,莫名伤感,无限蔓延。 常乐挥退晚星、晚月,独自趴在热水池边默默流泪。 她其实更想放声痛哭,但是不行,她是太子妃,她要克制。 浴室的门,轻轻开合,来人无声靠近,却又止了脚步。 朱标立在池边,想要触摸她的双手,僵在半空。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亲近,自从他爹对她举起屠刀,哪怕没有挥落。 常乐哭着哭着,鼻子塞住了! 她从臂弯里抬起脑袋,蓄力想要呼吸,谁知,先看见的是双笔直修长的腿...... 数月盖着棉被纯聊天的夜,酒精催动气血翻涌,鼻子一热,自由呼吸。 常乐有些别扭地用手臂擦眼泪,他什么时候来的?! 朱标蹲到她身前,递过来一张温热的帕子,“对不起......” 害你担惊受怕,害你远离亲人,害你奔波千里。 常乐垂眼接过帕子,微微摇头,他已经做得够好了。 朱元璋是他爹,他爹不是别人,是朱元璋! 他是太子,既要忙碌国事,还要为她操心,他背负了太多压力。 常乐搅着帕子,低声道,“谢谢你,对不起。” 谢谢为我空置后院,谢谢你带我远赴北平,谢谢你给我谋划将来...... 但是对不起,哪怕世界没有你,我依然想要活着。 我想陪雄英、允熥、允煌长大,我想为遥远的梦想努力。 朱标俯身亲她额头,“没关系,我爱你。” 哪怕世界没有我,我也想要你活着。 如果可以,我会用劲全力陪在你和孩子身边。 倘若不幸,我会为你,为雄英、允熥、允煌安排所有。
第70章 雪夜静谧无声, 正是酣眠的好时候。 徐妙云刚有了点睡意,身旁之人来了个极限三百六十度辗转,连带着卷走她大半的被子。 黑暗的床帐里, 那人的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徐妙云无语片刻,边扯回自己的被子,边问,“王爷,你睡不着么?” 朱棣闷闷应了声,“嗯。” 大哥竟要他引荐道衍那大和尚...... 徐妙云掩嘴打了个哈欠,“那您去外头溜达溜达?” 累了, 自然就能睡着了。 朱棣:“......” 三更半夜,天寒地冻,他去溜达? 更漏声响,夜一点一滴流逝, 徐妙云顾自闭了眼睛。 她这些年几乎一年一个孩子,又是生, 又是养, 虽是福气, 但着实累。 奔忙催人老,徐妙云轻抚自己泛起纹路的眼角, 难免想起妯娌们的面貌。 太子妃最为年长,已三十有三, 可她面颊莹白水润, 两眼澄澈透亮,一如当年在宫中授课时那般年轻。 谢云和冯洁虽有变化, 但也不明显,是江南水土更养人么? 还是因为自己太过操心的缘故? 身侧男人又翻了个身, 卷走大半被子,除了带兵打仗,他总是那么的粗心。 徐妙云不自觉想起那天船队靠岸,太子于众目睽睽之下,第一反应是搀扶太子妃。 或许,非是江南风土养人,而是东宫太子用心。 她与燕王婚后也是夫妻恩爱,但朱棣从来不是细心之人。 燕王府后院是她一家独大,而东宫却是再无她人,别说二妃,连侍妾都没有。 别想,别比,徐妙云猛然睁眼,强逼自己挥走脑海里的情情爱爱之事。 静默的床帐里再次响起声哀叹,是还没睡着的燕王朱棣。 徐妙云深吸口气,“王爷,您可以安静点儿么?” 朱棣无辜否认,“我没说话。” 徐妙云握了握拳,侧过身,问,“您在担心什么?” 床帐里静默片刻,朱棣也侧过来,“大哥竟调查过道衍。” 元朝旧宫的正殿很宽敞,当时酒宴的两桌略有距离,听不见两边的对话。 徐妙云皱了皱眉,“大哥问起了他?” 朱棣在黑暗里点头,“大哥要我引荐道衍。” 他略有不安问,“王妃,你说大哥知不知道道衍成天鼓动我的那些事?” 而且,他还曾被蛊惑,时至今日,也与道衍往来密切。 “大哥要请道衍配合刘先生,共同修建新都。” 朱棣实在难以理解的挠了挠头,“大哥真的要用道衍?” 又是一声更漏,夜愈发的沉。 徐妙云叹息了声,感慨,“太子心胸,远非常人能及。” 朱棣一骨碌爬起来,激动道,“你是说大哥心知肚明,但不准备追究我等?” 徐妙云低低应了是,太子与太子妃今夜的态度,足以证明。 以东宫的势力,太子若要问罪弟弟,直接命人来拿就是,无需虚与委蛇。 朱棣沉默,缓缓钻回被窝。 · 翌日,春光照亮积雪。 一和尚穿过宫门,行走在红墙黄瓦间。 元朝旧宫,元人权利巅峰之所,本该细细欣赏,可此时的姚广孝无半分心思。 燕王遣人来请,据说是太子指名道姓要见他。 那个听政批折十余年的太子,莫名病重又痊愈的太子,怎么会要见他? 难道燕王野心败露了? 悠长宫道之后,一座殿宇在前,阳光照耀,殿顶镀满金光。 姚广孝下意识侧了侧眸,避开那灼眼的光。 待得入殿,他也没敢多看,直直掀袍跪地,“拜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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