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伤势实在严重,而眸光又极清冽,因此哪怕黑眸只是轻轻转来,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在她的心头。 以至于她下意识冒出个念头: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真的还能活下来么? 血肉被剖开,深到能看见白森森的骨头,有些骨头干脆是缺失的。 清冽眼眸被鲜血浸透,顺着脸颊向下流,他本是侧对,此刻转过头才会发现,他另一只眼睛紧闭,受了严重的伤。 少年面容雪白,分不清是殷红鲜血衬托,还是他确实衰弱到这个地步。 目光相触的瞬间,少年冰冷的目光瞬间融化。 语气甚至称得上柔软脆弱。 “你来啦。” 没人能抵挡祁扶玉如此脆弱的语气。 清枝可以这么笃定地讲。 没有人! 若是平时,清枝甚至会拍着胸脯说:只要祁扶玉用这样的眼光看她,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话,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也能闭着眼睛冲了。 以前的她为了回家,苦苦追寻祁扶玉的脚步,对他的感情更为复杂。 而现在她认清了现实的“现实”,明白故乡并非逃避苦厄的天堂,便更能客观地看待祁扶玉。 ……然后就更喜欢祁扶玉了。 每当有人问什么东西是完美的时,清枝定会唰得打开三个大字:祁扶玉! 品性、天赋、实力、权势,每一样都是那么强,每一样都是酷到巅峰,清枝表示她很难理解世界上为什么还会有人不喜欢祁扶玉。 她领略过不同阶段祁扶玉的风采,少年的他则是心中最不可触的白月光。 清净高洁,温柔端雅,却又会在不经意的时刻,于眼角眉梢间透露出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他是世界上第一个全盘肯定她价值的人。 而现在,当祁扶玉露出如此脆弱之态时,清枝的心脏就跟那麻花似的瞬间扭了起来。 她几乎用尽全部意志力,才叫自己勉强忍住,不至于立刻冲口而出地询问是谁惹您不爽快了。咱家实力今非昔比,这就提着刀去给你把那不长眼的东西扬了。 不行,不对。 清枝锤了锤自己脑壳,她必须坚守住本心,这里是……这里是哪来着? 她来见师兄……不对,他不是她的师兄、他是师兄……嘶。 “清枝?”祁扶玉微微蹙眉,他抬手,轻声道,“来这边。” 看见他略显艰难的动作,清枝几乎不假思索,快步走了上去。 “我给你拿药,赶紧止血。” 她想起来了,师兄这次历练犯错被惩罚,被师尊关在戒律院,自己一直很担心。 今晚听其他弟子说,戒律院关押师兄的这边出事了,心里担忧才赶紧过来。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如此多同门的尸体。 弑杀同门,可是要判处极刑的大罪。 她心中满是担忧,还有些许不赞同,却没有丝毫恐惧,甚至隐隐中透着理所当然。 他们那样恶劣地对待师兄,难道不该死么? 如此平静地想着,她目光在祁扶玉身上仔细端详,生怕漏过任何一个伤口。 “怎么会闹成这样?现在动静很大,估计很快会来人。只要没有内门或者长老死亡,一切就都有转圜余地,我会给师兄作证……诶?” 少年直起身,将她紧拥入怀。 他紧贴着清枝面颊,冰冷的体温几乎令她打了个寒噤。 梨花的芬芳与肃杀血气在她周身交织缠绕。 “跟我一起走吧。”他轻声说道,“好么?” 祁扶玉拥住她的瞬间,她便已被莫大的欣喜与激动环绕。 她勉强维系理智,喃喃道:“可是、宗门不会放过我们的,这等于叛逃。” “没有人能拦得住我。”少年轻声道,“只要你想走。” 他呼出的气流吹动散发。 发丝挠在脖颈上,叫她起了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她从来没有与异性如此亲密过,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叫喊着不适应,必须在心里提醒,抱住自己的人是师兄,才能忍住不一个肘击怼过去。 等等。 细胞是什么? “可是宗门迟早会追上来的,如果追我们的人很多,难道要都杀掉么?” “那便都杀掉。” 少年的语气轻描淡写而笃定。 “难道你很在乎他们么?” 应该在乎的。 她是掌门的女儿,自小在归墟宗长大,师兄虽然也是门派的中流砥柱,可算起来终究是个外人。她怎么能用外人而背叛血亲。 道理如此,可清枝再怎么寻找,也无法在心中找到半分不忍痛苦,好似那些人本就和她没关系。 他们本来就做的不对,待他百倍严苛,甚至谋取他的剑骨,被报复,付出生命代价不合理么? “你本性如此,不必苛责。” 师兄对她很温柔,说话也很贴心。 他是公认的,千年难遇的天才。 与她是同龄人,却已有断缘境三段的修为,面容俊秀出众,性情同样温和有趣,不止是宗门内部,其他门派来交流的男修女修,也有众多仰慕他的人。 这样的人只钟情于她,只想带她走,邀请她私奔……何等荣幸,何等幸福? 少女羞赧地垂眸,脸颊浮现淡淡红晕,然而在眼睫遮掩下,她眼眸深处却浮现极其强烈的挣扎。 不对! 她记忆中的师兄,看似温柔清净,总是笑眯眯的模样,却也有独特的恶趣味,在某些细节上捉弄她。 哪怕是叛门后,他性情变得更冷淡些,这种细节也还是未曾改变。 只是更毒舌。 她记得,祁扶玉总是嫌弃挑剔她,把“修真界就是如此”,“这也是修真界的一部分”挂在嘴边,虽也有配合救助的时刻,但那嘴巴也是真的刻薄。 ……好像他也不是祁扶玉……她记错了……反正她肯定不是那鬼掌门的女儿! 她来自地球,爹娘早死在西山城,怎么可能是归墟宗掌门之女! 清枝陡然清醒过来,本想一把推开祁扶玉,可在感受到指间逐渐冰凉的液体时,下意识地动作变轻。 他受的伤重得离谱,清枝担心一下把他推死了。 “你到底是谁?是我的心魔?” 幻境依然孜孜不倦地试图对她施加影响,然而清枝在确定自己的锚点,明确身份后,已不会再被它蛊惑动摇。 尽管它的侵蚀始终没有停歇。 这种情况并不正常。 清枝明白,这是因为她对幻境中的祁扶玉仍然心存怜惜,只要她依然馋他身子,幻境对她的影响便不会断绝。 “清枝?” 少年有些疑惑,声音随之低落了下来。 他微微抿唇:“你不愿随我走么?” 他伤心,清枝跟着伤心。 眼前的祁扶玉,除了性格有点偏离,根本就是一比一完美复刻。 说起来有点尴尬,她真没想到自己对祁扶玉会这样存有不轨之心,以至于入了色门,连幻象都是他本人。 得亏这种幻境没人看得见,就连大魔头在她不主动联系时都无从窥视,要不然真是社死当场。 她决定想个不伤人心的说法。 “我留下来为你周全收尾,你直接走吧。”清枝豪气地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一人追上你。” 祁扶玉抬手,指尖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清枝更觉得不自在。 眼前的祁扶玉只是幻象,还是她自己加了滤镜的脑补版,又不是真正祁扶玉,这样拉拉扯扯像什么话。 可是……这心魔不也是自产自销么,本质来说就是她自己,自己左手摸摸右手,问题也不大吧? 就在清枝检讨自己的思想为何如此浅薄时,祁扶玉轻声道。 “你的心意转变了么?” 清枝疑惑。 “丢下我,加入正道?” 冰冷的指尖在她脸颊上游移,他略微使了些力,于是便在她柔软面颊上陷下去了些。 “我们才是一路人,不是么?” 清枝想开口,发现自己嘴巴干涩。 她本还是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变成另一种说法。 “我可以跟你走,但我们现在这样目标太大了。师兄你对宗门内情况比较熟,知道哪里有水泉或者温泉么?” “咱俩身上都是血,而且血污和毒药、灵力残余混合在一起,很多伤药也不好用,我们先把这里简单遮掩,然后尽快处理伤势,就可以出走了。”她说道。 她说的全是真话。 只有一点没有明说罢了:这里是试炼,他们又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目前清枝已经意识到自己处于试炼幻境中,虽然还是会本能地被祁扶玉吸引,但也可以依靠理智不断拉回自己。 问题是突破幻境的关键还没有找到。 她尝试呼唤大魔头了,可和上一场情况相同,没有得到回应。 想走这条路子,她恐怕得寻机收集材料才行。 只是这场情况和之前不同,他们现在随时可能被归墟宗其他人发现罪行,没空去药房、宝库这种必然重兵把守的地方。 所以清枝决定曲线救国,提出两人需要清洗伤口,遮掩气息。 这算是她分析出的这场试炼过关要诀所在。 进门前已经说过,试炼者需清洗全身污浊,直到洗干净为止。 她和祁扶玉方才各种纠缠,身上也沾了血污。 如果能洗干净,或许出路便会自现。 她找不到所谓的“泉水”,但可以通过主宰幻境的心魔套话。 少年浅浅微笑,他依旧如此清俊秀气,可惜伤势严重,只能浅弯唇角,否则便会牵连其他伤口。 “你不想把我交出去了?” 清枝纠正:“大敌当前,师兄你不要说不团结的话,我可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少年注视着那不知何时已凋零殆尽的梨花树。 “很多人都是如此想的……” 后半句话他声量极小,清枝并没能听清。 而在短暂的恍惚后,少年表情重新回归平静。 “随我来吧。” 他背对着清枝,她看不到那瞬间的表情变化,闻言顿觉自己计划通,挑挑眉头,利索跟上。 门中弟子们在为自己的清泉奋斗,门外众人倒也没闲着。 归墟宗负责大比运行的弟子捧着玉牌在案几间来来往往,每枚玉简中都记录着一名弟子在迷宫中的表现。 大比的运行与考评主要由归墟宗负责,但其他宗门也需要派出人手监督。 这是相当复杂且重要的一环。 本届大比主要针对方向都为弟子的内心,在不强行出手破坏弟子神魂的前提下,很难有什么常规手段对试炼进行监督。 这不,第一关试炼就出现了大范围法器丢失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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