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最后一次。 于是等傅誉之抄完最后一张,杭有枝就将一杯水端到他眼前,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语气低缓柔和,超级无敌狗腿地讨好着。 “要不,你教我写字吧?” 傅誉之:“!”
第20章 谢谢傅老师 傅誉之其实是有点意外的,毕竟方才杭有枝还与他那般疏远,想要与他划清边界。 这才没过一会儿,又这样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他,让他教她写字。 会不会就是过于,切换自如了点。 他虽然还有些失落在,但面对她清亮的笑容,也就没了脾气,只能偏头看着站他身旁青衫少女,略带无奈地笑着应了。 “行。” 杭有枝倒是觉得没什么,有求于人就要摆出有求于人的样子,话都说开了,再拧巴着也没有意思。 她一贯,都是见风使舵,能屈能伸。 于是直接将水塞到他手里,又飞快跑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弯着眼看向他,朝他摆手招呼他过来。 “你快来看看,这几个字怎么写比较好!” 傅誉之走过去站她身边一看,薄唇轻启动,将纸上的字念了出来。 “杭记竹编。” 杭有枝抿了下唇,解释道:“对,我想自己题字,但练了好久,总写不好。” 傅誉之没说多余的话,直接重新铺了一张宣纸,俯下身从对面桌上拿过自己的笔,抬袖,蘸墨,题写。 片刻钟不到,四个端庄又不失灵动的大字跃然纸上。 傅誉之写完搁下笔,抬眸看向杭有枝,温和笑着。 “你照着写试试。” 杭有枝照着写了,照着他的动作写,铺纸,拿笔,抬袖,蘸墨,题写,半分不差。 至于结果…… 忙活半天,四个无序又不失凌乱的大字,将一张好端端的白纸,污染了。 一对比,跟傅誉之写的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无关系。 杭有枝:“……” 呜呜呜,我,自信美丽女人,绝不轻易认输。 于是她又铺纸狠狠写了几张。 然后,就,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战绩零杠五。 杭有枝叹了一口气,愤而摔笔,仰头扬起眉,看向傅誉之,开始找借口。 “肯定是笔不好!” 又直接将手伸到了他面前。 “把你的笔借我用一下!” 最好的笔,永远是别人手上的那一支。 她就不信了。 傅誉之看着杭有枝气鼓鼓的样子,有点好笑,没办法,从桌上取来笔,放到她手心。 杭有枝换了笔再写,结果,大差不差。 傅誉之本以为这下杭有枝应该能消停下来,专心练字了,结果令他没想到的是,杭有枝搁下笔,狠狠盯着纸上的字,又开始念念有词。 “不行,这个笔也不行!” “诈骗,这肯定是诈骗!” 傅誉之,老卖家秀诈骗犯了。 这是,又开始怪起他来了? 傅誉之忍不住低笑了一声,直接从砚台边上取来研墨的墨条,蘸墨,在纸上划拉了起来。 杭有枝转过头,看着纸上用墨条——也就是那块漆黑的长条划拉的字,又看着傅誉之挑起眉,张扬肆意的笑,内心感到极其后悔。 就不该招惹他的。 “都说了,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杭有枝眼睛直直地盯着傅誉之,唇抿成一条直线。 傅誉之勾起唇,笑得更肆意了,轻点了下杭有枝面前的桌子。 “好好练字。” “嗯。” 杭有枝叹了口气,终于静下心来,伏案提笔,照着傅誉之的字练了起来。 傅誉之也没闲着,将“杭记竹编”四个字细致地写了份笔画分解给杭有枝参考,又在一旁指点起杭有枝的书写。 “把背挺直。” “笔提正。” “悬腕。” 他看杭有枝姿势调整了半天,手腕还是越落越低,忍不住伸手抬了抬她的手腕。 本是不经意的动作,还隔着衣裳,但他还是陡然意识到会冒犯,会让她疑心,只一瞬,就收回。 又侧眼看向身旁的少女,害怕她发觉,暗自折磨。 但杭有枝眼眸依旧明亮,恍若浑然不觉,却停下笔,转过头来看向他,弯着眼,扬着唇,笑容与声音俱是清澈热烈。 “谢谢!” 就是发觉了,也只会生出感谢。 她向来,坦坦荡荡,大大方方。 心虚的,只有他自己。 傅誉之忍不住自嘲着,觉得自己有点不像自己。 杭有枝练了小半个时辰,才最终把匾额写好。 没有按照傅誉之的字迹描摹,而是在练习本的基础上,体现出她自己字体的特色。 杭有枝站在桌前,提起自己的字细细看着,觉得很好看,很飘逸,很满意。 又转头看向一旁的傅誉之,试图寻求反馈。 傅誉之站一旁喝着水,也笑着点了点头,将一杯水递给她。 “挺好的。” 得到傅誉之的首肯,杭有枝更开心了,成就感简直不要太强,笑着接过水喝了口,又想起什么,笑容顿了一下。 “以后,你就别干端茶倒水这种小事了。”杭有枝放下瓷盏,抬眸看着傅誉之笑道。 傅誉之勾起唇来,语气很是随意,“顺手的事。” 于是她又觉得,是她想太多。 人和人之间的基本信任,还是要有的。 傅誉之喝完水将桌子收拾了,又将一小沓纸放到桌边,杭有枝面前。 杭有枝抬起眸:“?” “你看看,好好写。”傅誉之侧靠在桌边,一手撑在桌上,修长分明的手指一下下点着。 杭有枝拿起来翻了翻,是字帖,按照基本笔画、偏旁部首、框架结构以及书法章法分门别类地给出示例,清楚分明。 怪不得刚刚看他坐桌前在写着什么,原来是这个。 不得不说,她还挺需要的,以后记账什么的,字总得看得过去。 杭有枝垂眸将字帖翻看了会儿,眼中染上了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柔和,半晌才将字帖理好放下,大方地弯起那双柳叶眼,抬眸看着眼前的傅誉之,语气也缓。 “谢谢傅老师!” 傅誉之看到她脸上的笑,微微扬起眼来笑了笑,就抬步转过身要推门而去,就脸隐于晦暗中,留下句。 “我走了。” 杭有枝站在原地,语气轻快地朝他挥手告别。 “傅老师晚安!” 门边的少年回过头,扬眉一笑,杏眸清亮。 “晚安。” 晚安,杭有枝。 …… “扶峰,有酒吗?” 傅誉之走后,并未回房,而是去了,对面房顶。 许是风声太大,夜色太深,又或是少年的声音过于低沉,扶峰和羽京都没注意到傅誉之来了,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 “这次又赌什么?”羽京摇着扇子,挑眉问一旁的扶峰。 扶峰盘算了半天,才抬头道:“酱香鸭吧。” 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前阵子他俩隔三差五就去醉仙楼,回过头来一想,简直就是互相伤害,让醉仙楼老板躺着赚钱。 所以,现在虽然也隔三差五地去,但一般都羽京拉着他去,他浅浅意思意思就得了。 主要他无父无母的,傅誉之就是他唯一的靠山,比不得羽京那家伙大业大,富贵等闲,他整日看着傅誉之跟杭有枝一起,也想萌生了点成家的念头,想存些老婆本。 更何况,这才月初。 羽京将扇子收了放下,从纸包里抓了把瓜子,扬眼一笑,“就这点?” 评价是,不如上午桃花树下的烤羊排。 扶峰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嗯。” 羽京快要笑死了,“你说他要是知道,在你心里他的人品就值这点钱,会不会气死。” 扶峰默了片刻,皱起眉,“他有?” 其他方面是值得肯定的,但在杭姑娘这件事上,荡。然。无。存。 羽京笑得直拍瓦,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哈哈哈哈哈——” 突然,夜空中羽京欢快的笑声,顿住了。 “怎么了?”扶峰感到不对劲,偏过头去看羽京。 结果他就看到,羽京笑意凝固,身子凝固,正缓缓偏头往身后看。 羽京身后,少年缥衣墨发,立于风中,飘逸若仙,却清冷深沉,一手负于身后,一手随意按着羽京的肩膀,目光晦暗不明。 扶峰反应贼快,迅速扯出一张笑脸,赶着救场,“少爷,怎么晚,你怎么来了?” 傅誉之抬起放羽京肩膀上的手,移到眼前,垂下眸看着指节上没洗掉的墨迹,语气很淡,“来找你们,喝酒。” 看样子,就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扶峰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听这语气,不像是要跟他们计较的样子,羽京总算松了一口气,逮着机会就立马要逃离现场,“我想起来了,我上次买的竹叶青还有几坛子没喝,我现在就去取来。” 羽京借花献佛完,就要提扇子溜之大吉。 临溜前,还不忘回过头跟扶峰嘚瑟。 “你输了。” 扶峰:“……” 傅誉之一手撑着青黛瓦,坐到扶峰旁边,眼睛依旧垂着,摆弄着指节试图将墨迹蹭下去,语气与方才一般淡。 “他说你输了,是什么意思?” 扶峰:“……” “你们在赌什么?我吗?” 扶峰抿了下唇,打算说实话,“对。” “哦?”少年的带着点笑意,落在风里,悠长无归。 “在赌你今晚与杭姑娘红袖添香,会不会来显摆。” 其实扶峰并不惮于说实话,毕竟傅誉之这人,从来就没什么架子。 “你押的什么?” “我押的你不会。” “那我再借你十万两,全押上。” 扶峰:“?” 抱了三个酒坛子回来的羽京:“?”
第21章 权衡了所有 扶峰感觉现在脑子有点乱,琢磨了半天,才寻思过来傅誉之的意思。 这意思是,不是来显摆的? 不应该啊,这位爷不都是一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恨不得放个鞭炮让全世界都知道的? 更何况现在都找上屋顶来了,明摆着就要虐他和羽京上大分。 羽京将酒放下,悄悄挪到了扶峰旁边,远远瞅着那位爷的状况,抓起把瓜子就是磕。 扶峰瞟到地上的酒,又想到傅誉之今天很不寻常地来找他俩喝酒,内心隐隐约约推测了点什么。 傅誉之这个人,几乎是极度克己慎独,平常的生活也很枯燥,日日都是按时按点晨起练剑,以及沐浴就寝,爱好就两样,看书练剑,看书练剑。 不喜喝茶也不喜饮酒,除非情况紧急需要连夜议事,才会泡些酽茶撑着,同僚宴请不好推脱,也最多喝一两口意思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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