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拿两百钱和一盒点心过去赏她,就说我记着她的情了,日后若有关我的事情,劳烦她要告诉我 。”丽姝笑道。 听雪立马就拿了赏钱和点心出去,赏钱并不多,但是这点心可是很名贵,有钱也未必能买到。这还是曾家专门做点心的厨子做的,姑娘自己都舍不得吃,倒是给了她。 流苏这边见赏钱不稀奇,再打开点心盒,居然是酥油泡螺,这位三姑娘真是好大的手笔。 只是她们不明白:“为何您不把赏钱多给一点呢?” “欸,流苏可是个心气高的人,你若是给赏钱,就是给十两银子她也未必会放在眼里,但是这酥油泡螺不好做,反而珍稀,送珍稀之物给她,表示我对她的看重。”丽姝笑了笑。 听雪和丝雨都看向丽姝:“那现在知晓是五姑娘剪断您的琴弦,您要怎么做呢?” 丽姝道:“我不想说人家年纪小,就得让着她。但是,我若大张旗鼓的对付她,可她后面站着大伯父和大伯母,我爹娘都不在身边,可没人给我撑腰。对了,她最喜欢什么来着?” 听雪想了想:“我听说五姑娘最喜欢投壶。” “哦,我见她那次龚先生在前面讲课,她和盈秀在后面打双陆,还以为她喜欢这个呢?原来是投壶啊。那感情好,从现在开始我要练投壶的准头。”丽姝其实是谦虚了,她前世打双陆抹牌投壶都是很擅长的,只是这些生活随着去乌孙就再也没了。 丝雨懂了:“奴婢现在就去搬一个银壶来。” 丽姝笑:“急什么,拿几百钱去厨下让她们跟咱们添一道蒜烧荔枝肉,一道乳扇。你们跟着我忙前忙后,可得好好地吃一顿。吃饱了,才有力气。”! 第 33 章 寻常解酒汤都是用的酸梅汤、猴头菇炖鸡汤这些,有时候还会用小米粥和米汤暖胃,今儿丽姝做的是蜜饯金橙子茶,根据《广群芒谱》上说这个橙可蜜煎,可糖制为橙丁,可合汤待宾客,可解宿酒速醒。 她用小壶泡了一壶,送去魏妈妈那里,魏妈妈给刘太夫人看了,刘太夫人看外面天色已黑,不免笑道:“这孩子难为她年纪不大,但是做事情从不丢三落四,我都以为她忘记了,居然还记得。” “可不是,不过三姑娘也不是传说中的极其勤奋,奴婢看她今儿出去带着丫头们堆了个雪人,又带着丫鬟们投壶玩,说是怕吵着您清静,去外边园子里玩的下了大雪才回来的。”魏妈妈见三姑娘身边那个妈妈一个劲儿的替她拍雪,她虽然小脸冻的通红,精神倒是很好。 刘太夫人道:“到底是孩子,玩一会儿也无妨。我看四丫头也是喜欢玩儿,孩子们还是多动动好,养的太娇气了,未必存的长久。” “您说的是。” 魏妈妈拿了这壶醒酒汤才准备出去,刘太夫人突然道:“明儿让丽姝过来我这里,我教她投壶。” 魏妈妈惊喜道:“那可就太好了,老太太当年在闺中投壶,还没人赢得过您呢。” 很快丽姝就过来和丽柔一道跟太夫人学投壶了,丽姝复杂的看了丽柔一眼,她说前世丽柔怎么投壶那么厉害,很有可能就是太夫人教的。 比起丽姝,丽柔又觉得在祖母这里很好,生活舒心自在,份例提升,四季衣裳,首饰鞋袜应有尽有。她总觉得在祖母这里过的还算是好日子,是独一份,也更有话语权了。 以前谁理会她说的话,现在都知道她养在老太太这里,对她也敬着三分。 本来丽柔以为丽姝不在意祖母的宠爱,毕竟她什么都有了,三太太最是宠她,爹也疼她。所以丽柔还窃喜丽姝为了读书,几乎任何人际往来都不参与,她和祖母感情愈发深厚,没想到这才不去学堂第一日,她就和祖母很好了。 丽柔一直是随大流的,比如丽贞丽嘉不去学堂,她们找她一起不去,她就顺势而为,不为别的实在是学那些都没太大用处。 女子不能考科举,识字知书达理就行,根本没必要如此勤学。 又因为丽柔和曾秀丹关系很好,有一次恰逢她在二房玩儿,就亲耳听到曾二夫人觉得丽姝,说这一类的所谓才女,才华外露,举止轻浮,满口的诗书,不是正经女儿家应该有的本分。 大家女子,官家千金,应该以管家理家为第一要业。 丽姝并非是真的什么都会的人,但是她坚持不懈的努力是一定比别人强的,现下她投壶了半个时辰,见祖母有疲态,于是道:“祖母,我们下去再练吧,孙女儿扶着您坐下歇会儿。” “好。”刘太夫人倒也不勉强。 丽姝回去后,加紧在屋里联系投壶,每日至少一个时辰,每天早上起来投壶后,竟然比之前神清气爽百倍,也算是意外所获了。 到了除夕之前,刘太夫人这里有一位老夫人据说也是带着小孙女过来的,丽姝她们自然得准备一番。 ** 须臾,一辆渥青色的马车正驶向刘家,马车内坐着一老一少,那位小姑娘约莫六七岁的模样,她着鹅黄色的齐胸襦裙,忍不住道:“祖母,怎么今儿您带我来呢?咱们还带这么些东西来打点,这刘家难道比外祖马家还要厉害吗?” “傻孩子,你祖父故去后,你舅舅虽然现下还在南京任官,但怎么比得上刘家。”俞老夫人真是觉得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当年她嫁给风光无限的进士,家中又是永泰伯府,虽然夫家是寒门出身,丈夫却是正经甲科进士,曾薇嫁的却是世袭锦衣卫千户,一个武官罢了,本身没有任何功名。 到底是大族,就是不同,曾薇的丈夫很快入职锦衣卫,又是名臣子弟,晋升非常之快,她丈夫去世的那一年,曾薇就已经是二品夫人了。 小姑娘不懂:“但我听娘说刘家的官儿当的也不是很大呢。” “你娘……”想起她那个儿媳妇,因为庶出虽然是首辅之女,但实在是文墨欠佳,什么都不懂。 “好孩子,刘家长子近来升任指挥佥事,天底下哪个文官敢惹锦衣卫?还有刘家次子乃是河南道御史,你母亲只看人家是七品官,却不知道这巡按御史,一旦回京,前程是完全不同。况且刘家和曾家关系是姻亲,你爹爹这次升任太常寺寺丞,正好上官就是太常寺少卿曾大人,祖母怎么可能不为你爹爹活 动一番呢?”老妇人摇摇头。 丽姝穿好衣裳,准备见客,又问:“魏妈妈,这位老夫人是谁啊?” 魏妈妈小声道:“是老太太以前在闺中时的好友,说起来和姑太太婆家鲁国公还有亲,文泰伯嫡亲的女儿。只不过她青年守寡,扶持儿子长大。她儿子也是两榜进士,外放数年,今年终于入京为京官,怎么不活动一二呢。” 丽姝又问:“她们家本籍何处?” 如果是永泰伯的女儿,应该嫁的是名门吧? 魏妈妈露出一抹奇怪的微笑:“象山俞氏。” “这个象山是哪里?我曾经听说俞氏郡望一般望出河东郡、河间郡、吴兴郡、庐郡、江陵郡。可是其中之一?”丽姝问起。 魏妈妈摇头:“都不是,没有郡望,当年那位俞老夫人嫁的人家没什么根基,寒门出贵子,好在她儿子争气,倒是娶了一门好亲事,是当年马次辅家的小女儿,虽然是庶出,可是没少提携。” “妈妈,不是马次辅吧,是马元辅吧,我记得他做过一年的首辅,扳倒了张元辅。”丽姝道。 魏妈妈冷笑:“怎么不是呢,当年张元辅以身当国,为老百姓办了多少实事儿啊,可马次辅当了八年阁臣,好容易当上首辅,上台就鼓捣皇帝褫夺张元辅封号。还打着一幅纯臣的样子,真是……” 倒不是魏妈妈一个下人管的很多,因为当年刘家和张元辅有乡谊,彼时人们是很重视乡谊的。祖父是湖广承宣布政使司黄州府麻城人,而张元辅是湖广荆州府江陵人。祖父当年就是因为怕被人说是楚党,所以阿附宫中大珰,后来才被皇帝革职。 若非祖父乃名臣之子,可能还要下大狱,体面无法保存。 张元辅的家人就更惨了,丽姝想来也觉得不值得。 当然,马次辅也在做首辅的一年之后就病故在家中。 此事已经过去多年,早已尘嚣,丽姝甩甩头,走了进去。见里面正说的热闹,丽姝赶紧上前请安:“祖母。”又向那位俞老夫人福身。 俞老夫人按照年纪也不过五十六七,可她脸皮却全部耷拉下来,身上的料子暗纹精致,做工优良,却是石青色的,看起来已经是鸡皮鹤发,手上挂着几串佛珠。 刘太夫人对她 招手道:“来,过来我这里。”她又对这位俞老夫人介绍道:“这是我孙女,在家里排行第三。” 俞老夫人又问刘太夫人:“可曾读过书?看着倒是一幅聪明的样子。” 刘太夫人往后一靠,“不过是认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算什么读书,那都是笑话。”她说完这话看了丽姝和丽柔一眼,丽姝明明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孩子,听她这么说居然没什么反应,没有一点不甘心。 “我这个小孙女在家里,她爹请了西席,也是胡乱认识几个字。咱们这些人成婚才知道,这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还有闲工夫看书哦。”俞老夫人看了眼前刘家的两位小姑娘,一个看起来就是聪明灵慧,举动娴雅华贵,容色端庄秀丽,虽然才堪堪七岁,已经足够出色,另一位看起来娇憨可爱,乖巧懂事,倒是都不俗。 丽姝正听老太太和俞老夫人寒暄,不经意之间看到了这小姑娘,突然睁大了双眼,但很快恢复平静。 固然前世有不少事情因为时日久远,她已经记不住了,但是俞九娘的这张脸,她就是想忘记也很难。因为她这张脸分明就是平宁公主的脸,可是平宁公主不是宗室女么?怎么现在只是俞家的小姐。 她对平宁公主的印象来自于她自己不愿意服侍乌孙王,也是,那位乌孙王垂垂老矣,她怎么愿意?可她自己不愿意就算了,却逼着她们去,尤其是丽姝,因为生的美,每次都被她派出去。 即便她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事。 后来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什么破烂公主,趁着有一日月黑风高,就把那个破烂公主推进了狗圈。那是她第一次反抗别人,第一次做坏事,那个时候她想自己都那么惨了,还怕什么,挣扎出来才发现真的是人定胜天。 她其实也不愿意那么狠毒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但你的刺刀对着我时,我就不会客气了。 原本痛苦的伤疤在日复一日的刘家微微的温情中似乎淡化许多,今日看到“平宁公主”她又记了起来。 她难过的不是自己被送去乌孙,而是想着这个朝廷若是吃了败仗,迟早还会有和亲的,即便不选她,也是别人受苦。 正沉浸在这个想法时,外面突然有人惊呼:“太夫人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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