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宁县主举棋不定:“只怕会有些艰难,先前的诸多先手,恐怕会在天子面前露了痕迹。” 太子妃语气略有些急:“要不要找春郎言说此事?” 话一说完,她自己便否了:“不必,事情刚刚发生,我们实在不便出门,若是惹得天子起疑,大祸马上便要临头!” 成宁县主则道:“此事委实是来的太快了些,若是春郎遇袭身亡的消息先行传回京中,只怕便不会有此事了……” 太子妃苦笑道:“当时原是为了不叫两件事离得太近,才如此为之——罢了,谁能料定后来之事呢!” 她深吸口气,稳住心神,带着女儿一道往祠堂里去给辞世多年的丈夫上香,待到从祠堂里出来之后,便又是从前沉住冷静的太子妃了。 使女前来回禀:“齐国公世子听闻今日之事,在二门外候着,想来跟县主说说话呢。” 成宁县主想也未想,便断然道:“不必理会,打发他走!” 他哪里是来宽慰自己的,分明是想来给自家求一条生路的! 成宁县主其实并不知道齐国公府同吴王牵扯的有多深,只是见其近来举动,再观察天子言行,便清楚的知道——齐国公府完了! 本来就是政治婚姻,又无儿女,哪来那么多的深情厚谊。 你不站我弟弟,并非我的同盟,大祸临头,又指望我来捞你? 做梦! 有这个时间,我去天子面前刷刷脸多好,丈夫这东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再让祖父给我挑个好的,不是更妙? 母女二人洗漱歇下,略过不提。 第二日,太子妃辗转将昨天宫宴之事的原委送到了颖娘手中,又经过她的口,传到了刘彻耳朵里。 刘彻先去看颖娘神色。 与从前并无什么不同,好像被天子指定要去和亲的人不是她似的。 刘彻不由得笑了起来,起身在屋子里踱步几圈,脑内冥思半晌,终于绕到颖娘面前:“二姐姐,你信不信我?” 颖娘没好气道:“你若是有了主意,便只管说,打小就是这个样子,你嘴一张,我就看见你肚子里的坏水了!” 刘彻定定的看着她,道:“大姐姐跟娘的意思,是让你跟我一起假死,再费些手脚,把先前的漏洞补上,边塞苦寒,戎狄又不通礼教,不能真的让你嫁过去……” 颖娘道:“听起来,你的意思,一定跟娘和大姐姐不一样了?” 刘彻点点头:“二姐姐,我想让你嫁过去!” 颖娘不假思索的应了:“好!” 刘彻反倒一怔:“不问我为什么吗?” 颖娘却是冷哼一声:“春郎,你未免太轻看我!我乃是东宫之女,祖父亲封的公主,和亲过去,也是要嫁给大单于的。中原与北州相隔甚远,他们只知道我是公主,哪里能知晓我性情为人?届时我带一柄短刀,藏于身上,趁其不备,取其性命!” 刘彻微觉愕然:“那之后呢,你该如何脱身?” 颖娘这才慢悠悠的加了一句:“这是下策。” 刘彻:“……” 刘彻不由得白了她一眼:“那上策呢?” 颖娘微微一笑,神采飞扬:“我听说戎狄分上三部与下三部,分别坐落于溧水河的两岸,这上、下三部原本血出同源,后来却因为单于之位而结成死仇,现任的大单于当年便是篡位上去的,此时戎狄势强,不可强攻,倒可以纵横捭阖,从内部攻破……” 她眼眸明亮,信手蘸取茶水,在桌上绘制出戎狄的地图:“我看过地图,戎狄说要以北州十六城为聘礼,朝中百官或许觉得这十六城是鸡肋,但我却觉得,没有不好的地势,只有用不好地势的人!这是天然的防护带,只需要在此地驻守三千精兵,再在这儿——” 刘彻原本还在听她分析,听着听着,却不由得走了神,嘴唇张开,复又合上。 他问空间里的老伙计们:“她到底是真的有两把刷子,还是异想天开啊?” 李元达啧啧称奇道:“嘿,你还真别说,人家就是有两把刷子!” 李世民也道:“看起来刷子上毛还不少!” 刘彻:“……” 啊这。 刘彻忍不住问了句:“二姐姐,这些事情,即便是朝臣,也很少有人知之甚深吧,你是怎么了解到的?” 颖娘笑着将桌上的地图抹去:“你难道忘了,我们还有个在北州戍守的舅舅吗?” 刘彻怔怔的看着她含笑的面孔,不知怎么,竟觉得有些异样的亲切。 他鬼使神差的问了出来:“二姐姐,你有没有一个很聪明的外甥啊?”
第89章 雾草,野猪有挂11 颖娘辗转将刘彻的意思告知母亲和姐姐,太子妃与成宁县主闻讯皆是一惊。 真就什么都不做,等着颖娘出塞和亲?! 这如何使得! 先帝之时,也曾经有公主和亲塞外,只是出嫁不过一年,便香消玉殒,而颖娘即便自幼刚强一些,武艺不俗,真到了塞外蛮荒之地,一个人的力量又能起的到什么作用? 太子妃即便沉着,此刻也不禁有些心跳加速,而心腹却在此时,低声道:“皇孙说,当局者迷。宫宴之上,天子说了那么多话,最要紧的难道是以定安县主为公主,和亲塞外吗?” 太子妃原本有些发热的头脑瞬间冷却下来。 当然不是。 只是因为天子将东宫之女出塞和亲的消息放在后边,而后又一一问询诸王的态度,所以才让人觉得此事格外要紧罢了。 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场和亲。 成与不成,受到影响的也只会是东宫与颖娘。 真正要紧的,却是天子只短暂的提了一嘴的那句话。 朕决意于今年立储! 但是在和亲这件事的作用之下,这句话的影响被有意无意的削弱了,所有人都理所当然的觉得: 噢,天子终于决定要立储了? 那很好啊。 毕竟天子也是年近七旬的老人了,偌大的帝国后继无人,这怎么可以? 楚王燕王无了,信王吴王凉了,那咱们剩下的亲王们好好表现,争取将这个大饼吃下肚不就完了! 在这之前,连太子妃都是这么理解的。 但是就在方才,听心腹说完“当局者迷”四个字之后,太子妃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现出一个想法——立储跟公主和亲,这两件看似无关的事情是联结在一起的! 公主和亲这件事情,本质上是作为一个考察存在的,天子在以此考量诸王对于此事的见解与应对。 简而言之,这是一个用来筛选储君的题目,所以天子才会依次问诸皇子如何看待和亲一事! 而以东宫之女和亲,则是对东宫可能涉及吴王信王一案的敲打! 问诸王对于和亲的态度,是考校他们的政见,而问他们对于以东宫之女和亲的态度,是在检验他们的操守! 这不是在筛选储君,又是在做什么?! 可是怎么办? 太子妃近乎慌乱的想到——春郎,自己的儿子,已经注定不会再有到天子面前答题的机会了!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可是就此眼睁睁的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 又怎么能甘心?! 成宁县主虽然年轻,却比母亲更稳得住,她一把握住太子妃的手,用力的捏了捏:“娘,如果真是毫无机会的话,春郎就不会赞同让颖娘和亲了。” 只是她虽看透这一节,到底也是不解:“春郎好像认定直到现在,都没有人给出过天子想要的答案……可天子想要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呢?天子究竟想要一个怎样的储君?” 太子妃也是一筹莫展。 君心似海,天子的心思,哪里是能够轻易揣度的! …… 东宫猜不透天子的心思,诸王同样也猜不透。 淑妃虽然伴驾多年,宫宴之上奉承着附和了天子几句,但天子的真正心思,她也是猜不到的。 宫宴结束,诸王心里边都在嘀咕,老爷子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好端端的,怎么忽然间就要把定安远嫁出去? 那可是亲孙女啊! 这都多少年没有过和亲的事儿了? 再则,虽然天子的孙女多,但架不住东宫的女儿少啊,跟他们这些瘌痢头儿子比起来,东宫在老爷子心里,那可是妥妥的白月光。 皇后在的时候爱敬皇后,皇后病逝之后又把东宫接到身边亲自教养,东宫病逝之后,天子也病倒了,一个月没上朝,之后对于太子妃和东宫的三个孩子也颇看重。 就算是颖娘小的时候不喜欢她,也记得吩咐尚宫局不得轻慢,再之后颖娘在太子妃的安排下在天子面前得了脸,虽然召见的不多,但赏赐却是诸多王府县主之中数一数二的丰盛。 真就为着疑心代王,故意把代王的同胞姐姐打发出塞去送死? 虎毒尚且不食子…… 嗯? 在自己心里边偷偷摸摸的说一句——这的确是天子能干得出来的事情啊! 孙女算什么,儿子都照杀不误呢! 破案了,老爹日常发疯罢了。 什么,要不要去劝劝? 我用命劝吗? 还是洗洗睡吧。 …… 时间线来到苏香念被连夜加急审讯之后。 前世代王与定安县主出京祭拜亡父,途中遇袭身故的消息,终于传到了天子耳朵里。 内卫统领紧急调遣心腹出京去寻代王一行人,自己则亲自入宫回话。 身为天子心腹,他自然知晓不久之前宫宴之上的那场风波,更对于天子为何选定安县主和亲有些了悟,可是…… 可是谁也没想到,代王死了啊! 若真是如此,那吴王、信王之事,只怕当真与东宫无关! 既然如此,天子还会坚持要遣定安县主出塞和亲吗? 静室里点着香,内侍宫人们宛如木偶一般侍立两侧,而天子正在蒲团上打坐,良久之后,内卫统领才听他淡淡吐出来一句:“知道了。” 又问:“让人去找了没有?” 内卫统领心下微凉,顿首道:“已经派了人过去。” 天子“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 近侍察言观色,轻轻朝内卫统领摆了摆手,他便再拜一次,放轻动作,退了出去。 彼时正值深秋,寒风萧瑟,内卫统领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这古朴雅致的静室,垂下眼帘快步离去。 出京去搜寻代王与定安县主的人遇见了赴京报信的差役,道是在返京的必经之路上发现了东宫诸多扈从的尸身,代王不知所踪,定安县主也受了些伤。 前去的内卫闻讯便知要糟,留下一半人护送定安县主回京,自己则亲自带着另一半人去勘察现场。 那明显是途中遇袭的结果,东宫扈从自然并非泛泛之辈,奈何来的也不是善茬,双方经过一场激战,最后还是刺客们以人数的优势获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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