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想要谋取我的性命,我却顾念她昔日的恩情,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你们同我的仇怨,会比生死之事更深吗? 我不会为争一时之气而对皇后展开丧失理智的报复,又当然也不会在时隔多年之后,再去报复你们。 电光火石之间,宰相们想通了其中关窍,眼底难掩惊叹。 看一眼英姿勃发的六皇子,再看一眼不明所以只恨不能当场提着裤腰带挠挠头的皇长子,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息。 政治的智慧是幽微深邃的,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这种智慧,又往往是作为天赋存在的。 换言之,生的时候有就有,没有就是没有,很难通过后天的培养锻炼出来。 这是六皇子的幸运,却也是皇长子的悲剧!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句话在皇家得到了最深切的演绎! 国丈是聪明人,晚宰相们一步想通了六皇子的行径,看着旁边还在茫然的外孙,满心恻然。 而其余几位贵族们在会意之后,神情却显而易见的恭顺了起来——对着六皇子。 而嬴政就在这时候悠悠的笑了起来,向皇后道:“娘娘既然出了宫,今日又是国丈寿宴,何不入宴同饮?” 又歉然笑道:“国丈好好的做寿,倒是被我这个不速之客给搅扰了。” 众人心下百感交集,无言几瞬,纷纷出声恭维,为他转圜。 嬴政笑着摆摆手:“有错就是有错,自然该罚。” 他手掌半握,屈起指节扣了扣桌案,彬彬有礼道:“大兄,快来为六弟斟酒,我自罚一杯!” 让我来为你做奴仆该做的事情?! 皇长子身体一震,几乎疑心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由自主的露出不胜屈辱的神情来。 皇后的目光淡淡在他脸上扫过,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的道:“去。” 皇长子:“……” 皇长子忍辱负重的站起身来,忍辱负重的走过去,忍辱负重的像个酒吧小妹一样倒了酒,想回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席位还被母亲占了。 他委委屈屈的站在了皇后身后。 嬴政却没有再分半个眼神给他,神情自若,环视四遭一圈,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手向众人示意见底的酒盏。 “这事儿过了。” 最后丢下这么一句话,他搁下酒盏,从容起身:“诸位慢用,告辞了。”
第213章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27 六皇子走了,不带丝毫留恋。 伴随着他的离去,这场宴席好像也变得没意思了。 贵族们心思各异,你来我往的用眼神交换着信息,心里边转着再多的主意,也因为此时人多眼杂,而无法宣之于口。 宰相们呢,在经过今日之事后,已经很能够理解皇帝为何要违背祖制,亦或者说是当下的公序良俗,不立嫡长子,却要立齿序居后的庶子了。 倘若当真为了拥护所谓的宗长制度而将皇长子推上高位—— 想到此处,宰相们下意识的去看尤且面露茫然,脸上带着清澈愚蠢的皇长子,都觉眼前一黑。 皇长子到现在都没怎么回过味儿来,只是懵懵的想今天这算是怎么回事? 母后给六弟下毒,六弟察觉之后,又带着人来外祖父的寿宴,但是他并不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而高抬贵手放过了我们? 啊这…… 这事儿父皇会不会知道啊? 肯定会的吧? 我跟母后——尤其是母后,是不是要吃瓜落儿了? 今日发生的惊变太多,以至于此时此刻,国丈才察觉到皇后今日出现在此地极为不妥。 倘若皇帝开恩,令皇后出宫为自己贺寿,府上应该早就知道消息才是,何以如此匆匆? 再去想皇后为何离宫,心里便有了几分不祥的猜测。 他低声问皇后:“今日之事,陛下……” 皇后苦笑着吐出四个字来:“乐见其成。” 国丈眉头略显愁苦的拧起了疙瘩。 寿宴还要继续,但显然所有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这上边了。 皇长子拄着拐站在皇后身后,以一种“虽然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母后居然让我像个奴仆一样侍奉六弟我好生气”的姿态愤愤不平的咬着牙。 然而此时此刻,谁还会在意他? 众人食不知味的用了饭,终于四散离去。 皇长子脸臭了很久,见没人理他,只得讪讪的温顺起来,小声问神色凝重的母亲:“母后,孩儿打算回宫去了,您是同我一起,还是多同外祖父说会儿话再回去?” 国丈几乎要叹息出声了:这傻孩子,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皇后离宫出现在这里,究竟意味着什么啊。 皇后嘴唇微动,想要说话,却被国丈抬手制止了。 他告诉皇长子:“你母亲身体不适,要在家里住几日,堂儿,你且自行回宫去吧。” 皇长子终于察觉到了几分不妥:“母后身体不适?” 他有些担忧的看了过去,见皇后眉宇间仿佛笼罩着一股愁绪,倒真的信了几分,只是顿了顿,才有些不解的说:“既然如此,更应该回宫去啊,天下之大,哪有比太医医术还好的?” 皇后也是苦笑:“父亲,我还是回去吧……” 国丈抬起手来,坚决的制止了她。 他先告诉皇长子:“你母亲是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又劝女儿:“何必呢?到了现在,陛下还会因为所谓的宫规来对你施加惩处吗?深宫诚然富贵,但要说亲切舒服,到底还是母家更好吧。” 做别人家的宗妇,即便是皇家宗妇,又哪里比得过在自家做女儿的时候舒服自在呢。 皇后与皇帝年纪相仿,人到中年,性格又刚强坚韧,却因为父亲这几句话而泪湿眼睫:“女儿只怕,怕因此牵连到你们……” 国丈和蔼笑道:“没有今日之事,陛下看府上便会顺眼了吗?这是朝局之争,并非私怨,他不会搞无谓的株连。傻孩子,丈夫对你不够温存,儿子又天生蠢笨,我再不管你,谁管你呢?” 皇后听罢眼眶一酸,热泪滚滚流下。 “……也,也不用说的这么过分吧。” 皇长子有些不情愿:“外祖父,父皇是过于冷硬了些,但是我……” “蠢货,滚!” 国丈忍无可忍道:“若你有六皇子一半的天分,哪怕是十分之一的天赋,我女孩儿也不至于此!” 皇长子:“……” 皇长子震惊又委屈的看着他:“外祖父。” 皇后苦中作乐,反倒笑着劝慰父亲:“这孩子是没有天分,也是我没教好,事到如今,便也不必再责备他了。” 国丈意兴阑珊的摆朝蠢外孙摆手:“你回去吧,什么都别管了,陛下不传召你,你就只管在自己宫里安生待着便是。” 皇长子又是疑惑,又是委屈的离开了。 …… 宋王世子回到王府之后,便先去同父亲请安。 彼时宋王正坐在廊下逗弄两只鹦哥儿,见儿子来此,微觉诧异,继而失笑:“看起来,今日的宴上仿佛发生了些很有意思的事情呢。” 宋王世子遂将今日之事说与父亲听。 宋王听罢不置可否,只说了句:“六殿下诚然有英主之才,怪道陛下看重他。” 又问:“还有旁的吗?” 宋王世子道:“徐国公向来稳妥,饶是近来皇后与皇长子失势,大不如前,也仍旧待国丈一系甚是恭谨。” “这是昌华的福气,也是徐国公府众人的福气,” 宋王如此点评一句,又问:“还有吗?” 这一回,宋王世子迟疑几瞬之后,才道:“宰相们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是暗潮汹涌啊。中书令李炎不甘心居于人下,有谋求首相之心,但江茂琰深得帝心,哪里是能够轻动的?” “只看同为宰相,江茂琰却连六皇子素日里如何称呼陛下都一清二楚,李炎却一无所知,便可见一斑了。” 江茂琰虽是首相,但也决计无法在皇帝身边安插人手,详尽到知道六皇子每次见驾如何称呼皇帝,能够知晓此事,除非是皇帝自己出言透露。 而皇帝又会以一种怎样的语气和心态,同首相说起儿子对自己这个父亲的隐隐冷淡? 玩笑,揶揄,还是无奈? 至少,是一种相对轻松的氛围。 君臣之间的默契与感情,透过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便可有所窥探。 这是李炎所不能比拟的。 宋王轻笑一声,逗弄着悬挂在廊下的鹦鹉,问道:“那么在席间,李炎有没有替六皇子说话?” 宋王世子略微思忖几瞬,神情微动:“有。有人出面状告公孙仪,是李炎为其张目。” 宋王不轻不重的叹了口气:“是啊,这朝堂之上的风,是永远都不会停止的。” …… 而出乎今日国丈府上诸多宾客预料的是,出了国丈府的大门之后,六皇子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春风得意,反倒颇显凝重。 对于他来说,从这一刻开始,战争的大幕才真正拉开。 嬴政率先往他在国都的行馆中去,听命于他的数名门客早早得了吩咐,俱都已经等候在此。 公孙仪居左,张良居右,严肃、严格兄弟二人牢牢地占据了这二人下首的位置,其余人则依序排列两边。 嬴政进门之后,便换了一副表情,愠色外露,眉头紧锁。 “公孙先生!” 他当头喝道:“我让你去清查贵族不法之事,归正国都风气,可是你都做了些什么?打着我的幌子给人网罗罪名,攀咬无辜,威逼利诱,屈打成招,错非今日在国丈府上听颍阳侯说起此事,我几乎被你蒙在鼓里!” 话音落地,满座皆惊。 公孙仪这个当事人最先愣住——这都是六殿下你吩咐我去干的啊。 至于不择手段这种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呢,事情办成了不就行了? 然而顶尖政客的政治素养让他很快从六皇子口中提取到了最要紧的讯息——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辞是从颍阳侯嘴里传出来的,而六殿下则是在国丈府上听了这席话。 六皇子与皇后的关系,公孙仪心知肚明,而他秉性中的狠辣与果决,更在高陵侯府展现的淋漓尽致,这样一个人,真的会在敌方势力范围之内对他要打击的人群说的话奉为圭臬,然后到自己面前来大发雷霆吗? 之所以如此作态,未必是有心罚自己,只怕恰恰相反,是有心保自己! 六皇子是想从谁手里保住自己? 皇后一系? 还是与自己结怨已深的旧贵族手里? 都不是。 公孙仪迅速的锁定了唯一的正确答案。 是皇帝! 只有他,才能让六皇子低头,不得不通过这种迂回的方式来保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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