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婳来时匆忙,沿着河流之前的方向只记了个大概。她正走在林荫道上,警惕望着四周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不远处一棵苹果树上。 昨晚也是吃了些野果,到现在还未曾进食——顾念着自己的肚腹和祁歇无法空腹用药,盛婳只犹豫了一瞬,便拐道过去。 虽然运动神经不发达,但盛婳爬树的功夫还算可以。 放下草药,她的手刚扒上树干,正要一鼓作气,突然间,树上的枝叶仿佛活过来一般抖动了一下。 一个憨头憨脑的小少年从树丛间露出脸来,正在一口一口啃着手中的苹果,他好奇地看了一眼盛婳,随即手脚并用就要爬下树来。 盛婳见到他,脑中那根弦已经开始不由自主地绷紧。 果然,一道健壮的人影比这个笨拙爬树的小少年更快落地,似乎是小憩被吵醒,目光带着些许不善和探究看向盛婳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缘何闯入此地?” 看清那张胡子拉扎的须眉面容,盛婳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口水,暗道一声不妙。 今天真是背到家了,竟然叫她碰上前世将她和祁歇引进村子的那个猎人兄弟之一的哥哥。 若只是那个呆呆傻傻的弟弟也还好,可偏偏是最难缠、也是最不好糊弄的哥哥。 上一世,盛婳和祁歇陷入密林走投无路之际,遇上的正是这对兄弟。这位猎人哥哥自顾自认为他们是一对逃婚出来的落难鸳鸯,主动提出让他们进村休养,热情到有些反常。当时实在是走投无路,盛婳和祁歇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一次,盛婳提前做好了准备。在出来前,她刻意没穿自己那身明显的裙裾,而是把昨天在河水里滚得最脏的衣服穿了出来,随意用昨夜烧剩的黑灰抹了眉,还扎了个男性化的粗糙高马尾,乍一看,更像一个无意中流落此间的瘦弱少年。 盛婳把流落的原因一说,那个猎人哥哥果然半信半疑: “你说你被强盗逼得坠崖落水,可为何看上去没什么伤?” 这位形容粗犷的猎人仔细打量着盛婳,眼中却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精光: “而且你生得……未免也太过女气了些。” 盛婳心下一跳。今早出来得急,她是做了掩饰,但根本没来得及看全不全面。 虽然心慌,但盛婳面上却自如露出一个苦笑,压低声音道: “大哥有所不知,正是因为我生得柔弱,那群强盗不仅夺我钱财,还欲……对我上下其手,我是不堪受辱,才会跳下悬崖,索性流水不急,我才没有受什么重伤。” 盛婳会这么说,也是根据上辈子在村子里相处的记忆,抓准了这个猎人哥哥的痛点:村里女人被极尽利用完生育能力之后多用来献祭,男人们不甘寂寞,时常在私底下两两作乐——眼前这位猎人的弟弟童年时就是因为遭遇歹人囚.禁狎.玩,受到打击才变成现在这副痴傻模样。 果然她这么一说,此生极度痛恨断袖的猎人脸上很快有了动容之色: “我信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村,先暂时安置下来?” 未曾想到他还会对“男儿身”的自己提出这个问题,盛婳愣了一瞬。 此时接受下来,她便难以脱身去找祁歇,而且随时可能暴露女子身,届时才真是羊入狼窝;若是不答应,一个少年孤身游荡在山中还受到食物问题困扰,拒绝一个安身之处怎么看都有些可疑。 她斟酌的这一会儿叫猎人察觉,他敏锐得可怕,只是眨眼的功夫高大威猛的男人便冷下了脸,本就野性难驯的面容显得更不好惹: “你不答应?是不想,还是怕暴露什么?” 还未等盛婳回答,小山似的男人便猛地扑了过来: “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不是真的男儿身!”
第48章 高人 盛婳被他这突然的一下好险三魂没给吓出七魄, 差点没能躲开。 她闪身的动作似乎让这个猎人肯定了什么,紧接着眼中闪过一丝垂涎之色。 盛婳对他的目光并不陌生,也不意外。 那是饿了许久的狼看向一块板上钉钉的肉的眼神。 上辈子,这个猎人是那个村子里唯一主张将她留下来供村民们消遣泄.欲的男人, 只不过当时村中已经找不出其他女人献祭, 时间迫在眉睫, 他的提议被其他祭神观念根深蒂固的老人一口否决,才没有得逞。 此时此刻,眼见力气体型都是悬殊, 再想起现代世界里各种花样年华的女孩被拐进山里当性//奴的新闻屡见不鲜, 盛婳心头一瞬间真闪过一丝悲怆: 这一次要是被他抓到,带进村里是死, 不带进村里被他关在某个地方当禁.脔, 更加生不如死。 而且这种人自小生活在封闭的村子里, 外界的金钱名利对他而言没有吸引力, 自然也没有跟他心平气和谈判的可能。 盛婳越想越绝望。 猎人又饶有兴味地扑了过来,她仗着身姿灵活, 勉强躲到了树后。 不行,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猎人的弟弟还以为他们在玩你追我赶的游戏,苹果也不吃了丢在地上, 乐呵地拍起了手。 盛婳被他的动静吸引,顿时心生一计。 她两步并一步捡起地上尖锐的枝杈, 动作极快地扼住这个痴儿的脖颈, 枝杈一端抵住他脆弱的喉结, 冲猎人威胁道: “不许过来!” 猎人果真不动了, 只是目光阴狠地看着她。 在这对峙的关头,猎人弟弟以为自己加入了游戏, 咧起嘴巴开始傻笑,口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到盛婳手上。 盛婳不适地蹙起眉。 猎人却将她这副神态当成了厌恶,不合时宜地联想到过往在村中他们兄弟俩受到的嫌弃与鄙夷,脑中一激,勃然大怒,下一瞬竟是要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盛婳瞳孔微缩,扼着人快步后退。 “咻——” 正是这时,一支利落的长箭倏忽间凌空而来,带着十足的力道与狠戾,当场将这失去理智的猎人从背后直直穿胸而过! 箭入心肺,巨痛袭来,男人剧烈痉挛了一下,看向盛婳的目光还带着浓浓的不甘。 魁梧的身躯砸在地上,带出沉重的闷响。猎人弟弟还在一旁不明就里,疑惑哥哥怎么玩着玩着睡着了。 亲眼见着人在自己两步开外的距离被扎了个对穿,盛婳惊魂甫定,慌乱的目光看向箭尖射来的方向—— 一个人影从树荫处踱步而出,暴露在天光之下的面容沉肃凌厉,不怒自威,带着常人不敢忽视的气场,像是不轻易现于人前的隐世高人。 盛婳看清他脸的那一瞬,心口的大石陡然一轻,知道自己和祁歇终于要得救了。 上辈子她从村子里逃出来时,正是路上偶遇的这个人帮她向外传递消息,让她得以顺利回到皇宫,只是在她想要正式表达酬谢时,这人却仿佛只是为了完成救她的任务才会出现一样,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凭空消失了。 “多谢恩人出手相助!” 盛婳劈晕了猎人弟弟,擦了擦手上的口水,连忙跑过去作了个揖。 她低头的一瞬,没有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既有庆幸又有眷恋。 盛婳行了一礼后就开始自来熟地套近乎:“恩人也是无意中闯入此处的?” 经过上辈子的试探,她敢肯定这人是特意过来营救她的,至于出于什么原因或情分,盛婳却并不清楚。不过,她只要知道此人于她无害这一点便足矣。 ……她竟不怕自己? 秦辜低垂着眼睛,看向自己这个一出世就被程言寒不声不响送入宫中的女儿。 这些年来,他犯下多少杀孽,手上又沾了多少鲜血,他比谁都清楚。没有人会在目睹他干脆利落杀完人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跑过来,靠近他搭话。 搭在箭弓上的手指轻颤了一下,秦辜看着这张天然信任的面容,竭力克制住与她相认的冲动。 这些年习惯了暗中相帮,他本不打算出现在她面前,一是不知该以何身份,二是自认没脸见她,不敢出现。 收到宿三发出的信号,得知她生死未卜,他再也坐不住,率领手下一路寻了过来,分头在她坠崖的地方附近一座山一座山地找,一刻不息,彻夜未眠。 他已经让程盈含恨而终,不能再让唯一的女儿也死得不明不白。 幸好,他记得多年前座下有一名杀手故乡出自此处一个隐世村庄里,猜测盛婳有可能被流水带到这里,便前来碰碰运气。在她遭遇祸殃的前一瞬,他沿着河岸附近淤泥上的脚印及时赶到,保住了她的安全。 觉察到面前这个男人片刻不离的视线,似乎是盯着自己出了神,盛婳心下疑惑:难道她的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她正要礼貌出声,却见男人偏开了头,简略道: “我送你出去。” 他明显没有寒暄的欲望,不多废话言简意赅的一句却让盛婳亮了眼睛: “多谢高人!”接着她又期期艾艾地提出请求: “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流落到此处,受了重伤,此时正在不远处的山洞里,不知高人可否带我们一起逃离这个地方?” 秦辜却道:“我只能先送你一人出去。” 他找到了盛婳,自然是以她性命为先,不可能再让她于此地停留。那个村庄“吃女人”的隐情,秦辜有所耳闻。一旦对上,哪怕他武功再高也是势单力薄,无法完全保证盛婳性命无虞。 再者…… 他身上的毒可撑不了多久。 秦辜忍下喉间翻涌而起的血,静静地用目光描摹着眼前盛婳的脸。 死前能救下她,看看她,他这条命也算死得其所、死而无憾了。 盛婳犹豫片刻,她也知道带两个人、尤其还有一个病号实属困难了些,不好得寸进尺为难人家,但她又不可能抛下祁歇不管,只能以商量的语气恳切道: “要不,你先陪我回去给他喂药再带我走?” 无论如何,高烧中的祁歇是等不了的。她起码得让他先退烧,再想办法带他走。 舍不得拒绝那双殷殷期盼的眼睛,秦辜只能答应下来。 / 盛婳抱着洗净的草药回到山洞,却发现祁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余一块她昨晚置于石上的丝绢被风吹至角落。 “别急。” 见盛婳焦躁地来回踱步,秦辜端详了一会儿地上的脚印,得出结论: “没有人来过,是他自己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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