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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风将树梢上最后几片枯叶吹落，灶房的灶膛里，红色的火苗跳动，发出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吱呦——” 堂屋的门被推开。 谷苗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朝灶房走来。 钟敏茹放下手里的擀面杖，推开灶房的门，探出半个身子，“丫头，天还不亮呢，这么冷的天不在被窝里睡觉，跑出来干啥？” “妈，我是被肚子里的馋虫勾醒的。”谷苗俏皮的扮了个鬼脸，钻进灶房，指向灶台上还未包完的饺子。 “一看就很好吃，妈，我在这等着吃第一锅饺子，好不好？” “你回屋等去，我煮好第一锅，先给你端房间里。” 谷苗抱住她的胳膊，小脑袋蹭着她的肩头撒娇。 “那肯定不行，有姥姥、奶奶在，我哪能第一个吃，我要是在这等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她们可就说不出什么了。” 钟敏茹哪能猜不到小丫头的心思。 大早上跑来找她，不就是想要单独跟自己说说话嘛。 “你个鬼机灵，妈说不过你，你想在这就在这吧。” “真的，那我要跟您一起包饺子。”谷苗脱下军大衣，放在一旁的柴火垛上，挽起袖子舀了一瓢水洗干净手，拿起一个饺子皮，像模像样的包起来。 很快，一个秀气的小饺子，就被她托在手心里展示着。 “怎么样？” “嗯，没想到我儿媳妇不光漂亮，有能力，手还这么巧。”钟敏茹发自内心的赞美。 谷苗放下包好的饺子，又麻利的拿起一个饺子皮，一点也不谦虚道，“我会的确实还挺多的，您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哈哈，好，妈慢慢了解啊！” 二人边包边聊，不到半个小时，一家十口人的饺子就包好了。 见天还未大亮，钟敏茹只给谷苗煮了半盖垫饺子。 十分钟后，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快趁热吃，对了，你爱不爱吃醋？再给你整瓣蒜？” 谷苗指了指矮柜上的两碟醋，和几瓣剥好的大蒜，“您煮饺子的时候，我就准备好了。” 她把醋和蒜放在灶台上，又搬来一个长条凳，拉着钟敏茹的手坐了下来。 “妈，咱们一起吃。” “好！” 钟敏茹想都没想，一口答应下来，“我也尝尝自己这些年，手艺退步了没有。” 在嫁给林父之前，她是个很传统的女性，在娘家为闺女的时候，吃饭从来没有上过桌子。 结婚后，林父与她相敬如宾，婆婆林英莲从不参与她们小家庭的事情，再加上林父当兵长年在外，难得回家一趟，她和孩子们都是一起上桌吃饭的。 那些年，自己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生活，虽然辛苦，却也不愁吃喝，日子过得十分幸福。 直到…… 钟敏茹触景生情，想到林父的死，鼻子一酸，嘴里的饺子，愣是吃出了苦涩的味道。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盯着跳动的炉火出神。 火苗越来越小，她长舒一口气，看向谷苗，“苗苗，我知道你今天来找我，不是吃饺子那么简单。” 谷苗低头笑道：“我就知道肯定瞒不过您，妈……当年的事，是不是林跃英干的？您当初是装疯的，对不对？” “你只说对了一半。” 钟敏茹看向窗外渐白的天空，眼底涌上一股比屋外的北风，还要凌冽的寒意。 “当年我确实是装疯，但事情的始作俑者不是林跃英，是她的媳妇儿，方春梅。” 听她这么一说，谷苗心中的疑问解开了大半。 这就说的通了。 那些不入流的手段，确实不像出自林跃英这样一个，处在政治生涯上升期的高官之手，家长里短的那点小事，不值得他毁掉自己的羽毛。 谷苗用力捏了捏婆婆的双手，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林野爸爸去世后，林振江从京市赶来奔丧，再次见到你奶奶后，萌生了想要接我们去京市的念头。” “你奶奶自然是不愿意的，但考虑到我们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最终选择了妥协。” “林振江走时，让我们等他安排，结果我们却等来了方春梅的迫害打压。她先是拿你奶奶的出身做文章，你知道那个年代，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就怕有人故意做文章，你奶奶怕连累我们搬了出去，她又开始派人来骚扰我和孩子们。” 钟敏茹抱着双臂，有些哽咽，谷苗搂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 “妈，都过去了，林野，还有我们，现在都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您。” “嗯！”钟敏茹点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继续说道。 “孩子他爹死后，我沉溺于悲伤，精神上确实有受了很大的刺激，但我自己知道那不是疯。” “那段时间，我把自己关在家里，整日不出门，有一天看着年幼的孩子，我想自己必须得振作起来，就想着去孩子他爸的坟前，跟他念叨念叨，好让他放心。” “结果，我刚出门没多久，就被人给掳走，关进精神病医院了。” “我不停地解释、反抗，逢人就讲方春梅是如何迫害我们的，说到最后，医院里有一位好心的医生相信了我的话，想要帮我。” “然而……” 往事涌上钟敏茹的心头，眼泪终于抑制不住的从她的眼角滑落。 第257章 怂恿 “然而没几天，就有人威胁我说，如果再闹下去，就会对我的孩子们下手。” “我知道她能做出那种事情，便不再挣扎，我相信我的孩子们早晚会长大成人，会找到我，接我出去。” “当然了，这些事情孩子们并不知道。” 谷苗掏出手帕，为婆婆擦去眼泪。 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道：“妈，都过去了，当年的事，我一定会为您讨回一个公道。” “不可以！” 钟敏茹一下子转过身，紧紧捉住谷苗的双手。 大声道：“这事你绝对不能插手，方春梅在京市有背景，我们斗不过她的。孩子，妈知道你有本事，但你听妈的话，离她远点。” 她看着满灶台的猪肉饺子，脸上写满了知足。 “你看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多好啊，妈这几年在医院，见了太多受到迫害的人，那里面关的，有几个是真正精神失常的人呢？妈说这些话的意思是想让你知道，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 “好，我听您的。” 谷苗不想让婆婆担心，顺从地答应了。 心里想的却是，这种人，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 她京市有背景，自己就不能有背景了？ 谁是胳膊，谁是大腿，还不一定呢！ 林振江回京市前，不止一次的告诉自己，不要惧怕所谓的权势，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 现在想来，这其中的原委，他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 林跃英和方春梅这些年做的手脚，林振江都知道，只是碍于孙辈们都太小，他凭一己之力根本护不过来。 通过在林家住的这些日子，他知道孩子们都已经成长起来了。 林山跟林野比起来，能力上虽然差点，但却娶了个泼辣聪明的媳妇。 林野是最像自己的一个孙子，本就能力超群，现在又娶了谷苗这么一个自身有本事，家里背景又强大的媳妇儿，简直如虎添翼。 想念兄妹，虽然年纪小，却已经展露出成大事的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了。 最重要的是高考已经恢复，不必自己动用关系，他们凭借本事，早晚会考到京市。 到时候，方春梅照样容不下他们。 不如主动亮剑，省的她有恃无恐。 …… 天已经大亮，太阳的光芒没有了树叶的遮挡，完完全全将整个院子笼罩起来，麻雀在院里的土地上啄来啄去，寻找食物。 林家人陆续起床，走出自己的房间。 经过刚刚敞开心扉的聊天，婆媳二人的关系一下子拉进了很多，谷苗冲着钟敏茹粲然一笑，“妈，我端饺子进去。” 谷苗从灶房里，端着煮好的饺子来到堂屋。 林野接过她手里的盘子放在桌上，拉着她的手，语气里带了几分责怪道：“一睁开眼，发现你不在，吓我一跳。” “在自己家里，还能怎么着呀！”谷苗抱着他的胳膊，温柔解释。 “我昨晚睡得早，早上一觉醒来发现灶房里有亮光，过去一看，是妈妈在包饺子，我就陪着她聊了一会。” “聊什么了？” “想知道啊？不告诉你，这可是女人之间的秘密！” 谷苗松开他的手，返回灶房，继续端饺子。 看看，看看，早就知道会是这样，林野无奈地耸了耸肩，追上去帮忙。 钟敏茹的突然出现，惊动了整个柳沟大队，林家人只要出门，就会被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人拉着问东问西，左右不离钟敏茹的事情。 林家人早有预料，提前统一好口径。 对于善意的关心，只说是受伤失忆在医院治疗，病好后，自然就回家了。 对于恶意的打听，一律回怼一句谷苗的金句。 关你屁事。 钟敏茹离院的事，自然也惊动了远在京市的方春梅。 “算了吧，我已经打听过了，她出院后，压根就没跟任何人提过当年的事，只说是受伤失忆了，你就别没完没了了。” 林跃英被方春梅唠叨的心烦意乱，不耐烦的冲她吼了一句。 “是我没完没了吗？姓林的，你别以为你现在升职了，就可以对我大呼小叫了，在我父亲面前，你这点职务算个屁。” 方春梅坐在卧室的床上，身上穿着一身玫红色缎面睡衣，肚子上的三层赘肉清晰可见。未施粉黛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鱼尾纹随着她说话的表情，清晰可见。 林跃英正在换衣服，刚刚脱下的睡衣，被他用力扔在床上，睡衣上的扣子不小心打在了方春梅的小腿上。 “林——跃——英！你tm还敢动手了！” 芳春梅从床上一跃而起，把睡衣扔在了林跃英的脸上，从床底下拉出行李箱，打开衣柜就开始往里装衣服。 “我看出来了，这个家早就容不下我了，我这就回娘家去。” 林跃英抢过她手里的箱子，用了自己最大的耐心劝道：“春梅，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是心疼你，不想你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整日生气伤了身体。” “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管这叫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爸要把林英莲那一窝接来京市，这叫小事吗？” “妈已经死了那么多年来，爸也那么大岁数了，就随了他的心意吧。”林跃英多少有些卑微的道。 “不行，我当年下嫁给你，什么好处都没有，现在再多出一帮穷亲戚，来跟我们分家产，我绝对不会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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