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苗指了指远处几个穿军绿色制服的人,“看见了吗?这么多人,一只小虾怎么够吃,是不是得钓条大鱼。” 赵洪涛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扫见几人的肩章,级别都不低,哑声道:“走,去找大鱼。” …… 此时,坐在院子里喝茶的钱光明,被破门而入的公安带走,他没有反抗,只是回屋看了眼躺在床上午休的媳妇儿,和两个女儿,便顺从地跟着公安走了。 白洪升一早就听到风声,他以为跟往常一样,只是一阵风刮完就过去了,要么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吆喝吆喝完事。 “白爷,不好了钱光明被带走了……”华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报。 “知道了,下去吧。” “还有,赵洪涛在到处找您……” “他爱干嘛干嘛,我还管得了他拉屎放屁!”白洪升面露愠色。 这个华子越来越沉不住气了,自己认识的所有年轻人中,他只看中了林野,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没了也不可惜,他向来不是一个会给自己留后患的人。 “还有……还有就是……”华子吞吞吐吐。 “有话快说。” “常远的人在到处找您,说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各部门联合行动,务必要把您……把您……绳之以法,咱们赶紧先到高县避避风头吧。” “啪——” 一个烟灰缸朝着华子的头飞去,华子不敢躲避,任由烟灰缸砸破了自己的脑袋,然后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废物,赶紧去备车,先回家接小姐。”白洪升大怒。 华子满脸是血,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十分钟后,白洪升的黑色小轿车,在距离自己家不到两百米处,被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挡住了去路。 第125章 回忆 赵洪涛从吉普车里走下来,来到小轿车的旁边,敲了敲驾驶室后面的车玻璃。 车玻璃缓缓降落,白洪升笑眯眯地看着他道,“赵所长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好狗不挡道啊!我看这句话啊,放在警犬里也同样适用。” “那我请教一下白爷,这句话放在丧家之犬里适用吗?” 赵洪涛说罢,朝身后的公安招招手,两队人一下子将小轿车团团围住。 “哼!”白洪升冷笑一声。 “我的汽车没长眼,但是狗长着眼,一会儿要是车子失灵,撞死了几条,可不要让我负责任。” 司机配合地空踩了几脚油门,车子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把手刹松开。”白洪升命令道。 司机挂好了档,松了手刹,随时准备突围出人群。 正在这时,白家的胖佣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老爷,不好了,白小姐不见了。” “知道去哪儿了吗?”白洪升先是一惊,然后故作淡定地问道。 “不知道,小姐平时不吃早饭,都是中午起床,我做好午饭上去叫她时,发现人不在了。” “会不会是跟朋友一起出去玩儿了?”白洪升问。 “她的衣服包包都没少,昨夜穿的睡衣也没有换下来。小姐再离经叛道,也不可能穿着睡衣到处跑。”佣人急地大哭起来。 白洪升皱紧了眉头,双手揉着太阳穴,慢慢向前弯腰,胳膊肘撑在膝盖上。 “白爷,你们先走,我去找小姐,找到后马上跟你们汇合。”强子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迅速跳下了车。 见白洪升不说话,强子再次催促道,“小姐不会有事儿的,这里交给我,您就先走吧。” 白洪升正在犹豫。 赵洪涛点燃一根烟,递进车里,“这么不巧,白小姐不在,要不先下来聊聊?反正在哪儿都是等。” 白洪升把烟扔出窗外,“抽不惯。”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自己平常抽的烟,赵洪涛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帮他点燃烟,然后做了个请下车的动作。 “以后慢慢就会习惯的,白爷请吧。” 不管多强大、多无情的人,都有软肋。 白洪升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白若雪。 他心里明明很清楚,赵洪涛和常远两人,不会把白若雪怎么样,他完全可以开车冲出去,先逃到高县避过风头,再做长远的打算。但他做不到,在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前,一跑了之。 万一自己的女儿,是被其他的仇家带走的呢? 白洪升抬起头,盯着赵洪涛的双眼道:“答应我一个要求,我跟你走。” “答应了。你是你,她是她。我们公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放心吧,我们会找到你女儿的。” 白洪升手里的烟还剩下三分之一,他连着深吸几口,烟卷迅速燃烧到烟蒂,烟雾很快弥漫了整个车厢。 良久,轿车的门从里面被打开,白洪升从车里走了下来,他经过林野和谷苗面前时,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径直朝吉普车走去。 “白爷。”林野突然开口。 “白若雪是我带走的,一会儿我就送她回家。” “是你?” “哈!哈!哈!”白洪升苦笑。 当听到白若雪不见时,他脑子里冒出来几十个可能会掳走她的人,却压根没有往林野身上想。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跟小时候判若两人的男人。 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 “你不该动谷苗的!”林野直视他的眼神,没有半分闪躲。 …… 白洪升被带走了,碍于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林野也被带走了。 他配合地接受调查审问,还把这些年,自己掌握的所有情况,通通交代给了相关部门。 白洪升大概是出不来了。 “白爷”一党中,有很多人先后找到林野,想让他接手白洪升的产业,都被他直截了当的拒绝了。 他从派出所出来后,闲逛到河西路北头西侧的,广兴胡同,不禁想起了自己儿时与白洪升初见的场景。 那时的白洪升,看起来跟现在没有太大的区别,夏天的时候,他总是穿一件满是破洞的白色工字背心,外面敞开披一件旧得发黄的短袖衬衣。头发乱蓬蓬的,似乎从来都不洗,更不会去梳理。 就在此地,年幼的林野跪在白洪升的面前,把奶奶给自己的信物——一枚玉蝉交给了他,请求他教自己谋生的本事。 白洪升痛快地收下了玉蝉,并领着自己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饭。 那是父亲死后,自己第一次吃肉,也是半年来第一次吃饱饭。 从此之后,两人便以师徒相称。 他们走街串巷,名义上是卖货收破烂,实则是寻找一些上了年代的物件儿,拿去倒卖。 白洪升对他的好,远远超越了一般师父对徒弟的好。 他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两人在黑市交易,自己刚换到手里的钱被流氓抢了,他不顾性命地去追,差点被人打个半死,最后还是白洪升跪在地上,好话说尽,并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了出去,才换回他的一条命。 幸福的日子好像也没有持续很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白洪升做起了不该做的生意,林野百般劝阻无果,最终与他渐行渐远…… 林野心里突然一阵抽痛,他蹲在那处白洪升曾经为了救他,而下跪的地方,任由眼泪奔涌。 令他恐惧的儿时记忆,再次席卷而来。 年幼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爸爸被山洪一点点吞没,自己却无能为力。 父亲被洪水泡得肿胀的尸体,和母亲疯癫的脸,交替出现在他眼前。 林野痛苦得抱头缩在胡同的角落里。 此时,谷苗兄妹正在寻他。 谷奕铭远远看见了躲在角落里的林野,正欲上前喊他,却被谷苗一把抓住,“给他点时间吧,这种事情,换做谁都不好受。” “我懂那种滋味。”谷奕铭似是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空,长长呼了一口气。 就这样,林野在地上蹲了多久,谷苗和谷奕铭就在远处,站着陪了他多久。 直到白若雪披头散发地,出现在林野的身边。 第129章 茶里茶气 白若雪把手里拎着的黑色高跟小皮鞋,用力扔向林野,“林野哥哥,他们都说是你把我爹害成这样的,这是不是真的?” 她使劲捶打着他的身体,“我不相信他们说的,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真相,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只相信你。” 林野快速地抹去眼泪,从地上站起身来,他没有说话,任由白若雪歇斯底里的发泄着。 女人尖锐的哭闹声,引来了很多人的驻足,其中不乏一些她父亲的老熟人。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此时的白若雪彻底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态炎凉。 没有讨好,没有同情,没有安慰,只有各种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 她不堪忍受大家的非议,一头钻进林野的怀里,林野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推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道,“我送你回家。” “我的脚……” 白若雪指了指自己磨破皮的双脚。 知道父亲出事后,她去找了很多之前与父亲相熟的人,试图能够得到一点帮助,然而大家唯恐避之不及,连家门都没有让她进。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天,直到在此处遇见了林野。 看着她落魄的样子,林野心头涌上无尽的自责。 白洪升被逮捕是罪有应得,可是在这件事情上,白若雪又有什么错呢? 他蹲下身道,“我背你。” 白若雪紧紧搂住林野的脖子,两人满脸凝重地朝白家走去。 “那是白洪升的,女儿吗?”谷奕铭看了两个人之间的互动,猜出个大概。 谷苗点点头。 “小姑娘挺可怜的,也就跟你一样大吧。”谷奕铭语气中充满同情。 “若不是她,白洪升估计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她是她,他爹是她爹,白洪升能有这样的结局,只能怪他自己选错了路,怎么能怪她呢。这个白家小姑娘平日里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富裕生活,一朝成了罪犯的女儿,被踩进烂泥里,以后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了。” “是啊,她好可怜,要不你去给她当爹?”谷苗生气地加快了脚步,把谷奕铭甩在身后。 “你什么意思,人家小姑娘本来就是挺可怜的嘛!” 谷奕铭不知死活地道。 “谷奕铭我忘了告诉你了,她喜欢林野很多年了,既然她那么可怜,要不我把林野让给她啊?” “行啊,你就把林野让给她呗,哥哥再给你找个更好的,我们单位一群单身小伙子,各种类型应有尽有,改天哥带你亲眼去看看,保准你看的眼花缭乱,挪不动腿。”谷奕铭快步追上来,安利一波自己战友。 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哥哥,谷苗已经把他八辈祖宗都问候一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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