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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心里还惦记着那个承诺——我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两次被批、斗，她都挺了过来，就是为了等到，承诺得以兑现的那一天。 三十多年了。 儿子死了。 儿媳妇儿疯了。 这个承诺已经毫无意义。 一切，都过去了。 林振江缓了缓情绪，被林野搀扶着进了屋。 他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除了一张八仙桌，和几把椅子，再无其他。地面和墙壁都是土黄色的，让本就采光不好的房子，更显昏暗。 唯独桌子上，白瓷瓶里的一束花，为房间增添了一抹亮色。 “您请坐。” 白若雪将茶杯放到林振江面前的桌子上，不再有多余的话，懂事的离开了堂屋。 房间里又陷入沉默。 林振江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在对上林英莲波澜不惊的眼神时，再次从眼眶中奔流而出。 谷苗想要说点什么，最终也只是张了张嘴。 她看向身旁的林野。 只见他面色平静，但不断上下起伏的胸膛，出卖了他此时内心的激动。 “我爷爷还在河边遛弯儿，我怕他不认识回家的路，我先去把他送回家。”谷苗冲着林野眨眼睛。 林野心领神会，“我陪你一起去。” “奶奶，我们先出去一下。” 两人走出院门，深深呼出一口气，逃离了那个低压环境，心情也没有变得开朗。 看着谷苗蹲在路边，拨弄石子，林野问道，“不去找爷爷了？” “爷爷在李支书家呢，他要是想回去了，肯定有人送他，我就是找个借口离开一会儿，给爷爷奶奶创造独处的空间。” 谷苗将几块石头，按大小摞成一座小山，在放最上面一块时，石头小山“哗啦”一声，倒塌了。 “在我的记忆中，我爷爷跟林爷爷，哦，不对，现在得说你爷爷了。” 谷苗吐了下舌头，继续说道，“两个老头每次见面都得拌嘴，在我小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是‘敌人’，拌嘴是因为关系不好，直到后来我长大了，才知道拌嘴其实是，他们的一种相处方式。” “我觉得，如果他们俩人能够再续前缘，其实也是件挺不错的事。” “你觉得呢？” 面对谷苗的提问，林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摇摇头，诚实的道，“我不知道奶奶还愿不愿意跟他再续前缘。” “这些年，我奶奶，她实在是过得太不容易了。不管她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她。” 谷苗用石头摞成的小山，再次坍塌，她锲而不舍的重头摞起，直到最后一颗石头，被稳稳的放在最上面。 “我倒是挺希望他们能和好的。” “在我很小的时候，你爷爷有过一个媳妇儿，后来因病去世了，到现在离开了也有十几年了吧，以林爷爷的条件，如果他有心再娶，说句玩笑话，娶个我这个年龄的，也不是难事。” “你的意思是，我爷爷不娶，是因为我奶奶？” 谷苗摇摇头，指了指地上的“石头小山”，“有可能，但我也不确定，我只知道，是个人就会犯错误，犯了错误不可怕，真心改正和弥补，这才是最重要的。” “何况，他们两人现在都是单身。” 林野走到谷苗的身边，将她从地上扶起，拥入自己的怀抱，“如果是你，你能原谅吗？” “如果是我，就谈不上原谅不原谅了。” “嗯？展开说说。” 谷苗一个转身，逃离他的怀抱，“要是我，早就嫁人啦！一天都不会等你。” “你是认真的？” 林野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抹坏笑，“放心吧，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谷苗被拦腰抱起，低沉沙哑的声音灌入耳道，“我先下手为强，把你娶回家。” …… 林英莲和林振江，坐在八仙桌的左右两边，沉默无言。 白若雪识趣的躲在里屋，密切的关注着屋外二人的一举一动。 最终，还是林振江率先打破了沉默。 第174章 放狗咬 “谷苗这个孩子不错，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林野能够娶到她，是他的福气。” “对了，你说这事儿巧不巧，我跟谷苗的爷爷年轻的时候，是一起打仗的战友，解放后，我们成了一个大院里的邻居，现在老了，竟然还成了亲家。” “那个，我还听到一个好消息，今年就要恢复高考了，大概率是面向全社会的适龄青年。如果林野他们，都能考到京市去就好了。” “这样林野和谷苗这两个孩子，也能更好的在一起。”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去京市养老。” “我有一个大院子，平时就我一个人住……” 听到这里，林英莲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异，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我的院子里，养了你最喜欢的重瓣牡丹。还有一些四季常开的进口花卉，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在院子里修建一个花房，冬季也能像春天一样温暖。” “那个……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愿意，可以来做客，也可以住一段时间，我平时住一楼，二楼的房间一直空着，你可以跟林野他们住上边。” “那个，我这次来的仓促，也没有给你准备礼物，要不，改天我再来拜访。” “那我就先走了。” 林英莲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 她起身将林振江送至门口，只道了一声，“慢走。” “打扰了，我……我明天再来拜访。” 林英莲笑意不减，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看见林振江走出院子，谷苗立刻拉着林野走上前。 “林爷爷，您跟奶奶聊的怎么样？” “不怎样，她一句话都没说。”林振江苦笑。 谷苗有意缓和气氛，模仿着自己爷爷的口吻道，“不错不错，没被赶出来就是个好消息，说明您还是有机会的。” “你真的这么觉得？”林振江暗淡的目光中，透出一抹喜色。 “当然啦，林爷爷您继续努力，我跟林野都支持您。”谷苗双手握拳，做了个志在必得的动作。 “苗苗，谢谢你支持爷爷，你可真是个好孩子，真是一点都不随谷老头子。”林振江踩一捧一，由衷的赞美道。 可不得多鼓励您几句嘛，一会儿到了林家，您还有关要闯呢。 …… 林家的堂屋里，林姥姥正在主持召开紧急会议。 “大家都说说看，咱们应该怎么处置那个负心汉？” 林家小辈儿们都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办。 见大家都不说话，林姥姥率先发表意见，“一会儿那个林老头要是真的登门，我们先放狗咬他，然后再把他绑了，让他在柴房跪上三天三夜，接下来……” “姥姥，您这建议也太夸张了，咱别把人给整坏了，毕竟岁数也摆在那儿了。”林凤皱着眉头说道。 李巧兰也跟着附和，“是呀，姥姥，您不是跟林奶奶一直也不对付嘛，在这件事情上，您怎么处处向着她说话呀？” 林姥姥攥紧手里的拐杖，用力往地上敲了几下。 “整坏了？你们知道你奶奶年轻的时候，挨了多少整，虽然她的那些遭遇，也不是那个死老头直接带来的，但是她最难、最需要人陪的那段时间，他死哪儿去了？” 林山本想说些和稀泥的话，看见姥姥脸上的怒意，没敢发表意见。 林想和林念，年纪小，对于感情的事，还一知半解，根本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见，被自动忽略掉。 “姥姥，我听谷知青说，林振江在京市的条件很好，自从上任媳妇儿死后，十几年都没有再娶，八成是放不下我奶奶呢，不如给他俩个机会，这样我奶奶的晚年，也能好过一些。” “幼稚，林振江的老婆是没了，可他老婆生的那些儿子、孙子肯定都在吧。你奶奶要是真的嫁过去了，人家前窝留下的孩子，能不能容的下她，还是个大问题呢。” “至于你们，一个个的，还真以为高考放开了，你们就都能考到京市去啊，实际点，别做梦了。” 泼冷水这门绝技，林姥姥是很精通的。 “每天泼一盆冷水，防止大家膨胀。” “咳咳！” 院外传来谷苗清嗓子的声音。 堂屋里的众人，立马停止了讨论，一动不动的看向门外。 林振江被夹在两人中间。 虽然大家都有做心理建设，但真正见面的时候，还是有些破防。 “姥姥，兄弟姐妹们，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谷苗主动打破尴尬。 “这位是林振江，咱们的爷爷，爷爷，这是……” 她一一介绍着，每介绍一位，林振江就从皮包里，掏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上。 孩子们拿着沉甸甸，鼓囊囊的红包，一口一个爷爷地叫了起来。 林姥姥脸色变得更臭了。 谷苗凑上前，小声提醒了两句。 林振江立马反应过来，他从包里掏出一摞现金，放到林姥姥的手里。 “我听苗苗说过，你比我年长几岁，我给你发红包不是很合适，这些钱你收着，你平时照顾这么一大家孩子，受累了。” 林姥姥掂量了掂量手里的钱，又朝着其他人手里的红包，瞥了一眼。 嗯，自己的好像比他们的都厚。 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模样。 “林老弟，真不是我为难你，主要是你年轻时做的这件事，实在是不地道。” “他们这帮孩子出生晚，不了解咱们那个年代的事儿，英莲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我不用说，你也是知道的。” 林姥姥握着手里的钱，越看越喜欢，不由得话锋一转。 “既然回来了，又是自己一个人，就好好去弥补吧！” 林家一众人，突然向她投去惊讶的目光：这立场变得也太快了吧，说好的放狗呢？说好的绑了罚跪三天三夜呢？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啊。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有些时候，钱就是敲门砖，就是入场券。 林野一家也想有，像林振江这样的家人。 钱只是很少的一方面。 更重要的是，有了这样一位爷爷，他们林家就不会跟谷家，有那么大的差距了。 第175章 门在那，记得关 “我回来了！” 门外传来谷志海爽朗的声音。 “林老头？你是来找我的？” 谷志海刚进屋，人手一个的大红包，吸引了他的目光，眼神中透出困惑。 “你这个林老头整啥呢，我孙女结婚，我还没表示呢，你到跑这里来发红包了。” “对了，你快跟我说说，见到你的老相好了没？”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被他们家人轰出来了，才跑到我们家来求收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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