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上,四爷坐在书桌前凝望着手里墨迹未干的信,踌躇该不该走这一步。 近些年户部库银亏空高达数百万两,就是有噶礼这些贪官污吏侵吞钱粮才使国库亏空成这样。 在四爷看来,清查亏空和整肃吏治是当前朝廷重中之重的事情,若是江南舞弊案能让圣上下定决心向官员追索赃款,才不枉江南学子和张伯行受到的冤屈。 张伯行以为官清廉闻名朝野,圣上亲赐“廉惠宣猷”匾额。自己一直以来都对他颇为欣赏,接触过几次后发现张伯行确实是个居官清廉的栋梁之材。 想通后,四爷叫来苏培盛让他派人把这封信秘密送往江南。 用完午膳后,四爷想起来每次去看望钮祜禄氏她都吐得厉害,四福晋担心她身子不好,特地叫了太医隔几天就来一次,现在这个点太医应该来过了。 “钮祜禄格格这一胎怀相如何?”四爷问。 苏培盛把肚子里过了无数遍的太医原话一字不落地说出来,太医说钮祜禄格格这一胎养的好,至于总是胃酸想吐可能和饮食有关。 言外之意是她想吐和怀孕基本没关系,只能从别的地方找原因。 钮祜禄氏有身孕后除了请太医,还三天两头地派人来前院请四爷,等四爷到地方了见钮祜禄氏倚坐在榻上妆容精致,根本不像那个小太监描述的那么虚弱。 时间长了,钮祜禄氏再派人来请多半会在门口就遭到苏培盛的拒绝,根本没机会见到四爷的面。 四爷起身:“先去东院看看。” 苏培盛应了一声,心中道钮祜禄格格太心急了,连着那么多天都用肚子里的孩子邀宠,她是忘了当年李侧福晋吃的亏吗! 主子爷去了东院怎么可能抛下年侧福晋再去南院? 没想到刚一出门,苏培盛就惊了。 本应该在后院养胎的钮祜禄格格此刻正站在院子里给四爷行礼问安。 四爷并不叫起,一双眼睛毫无温度地打量钮祜禄氏。 钮祜禄格格今儿一身衣裳和首饰看样子是精心挑选过的,一旁的苏培盛暗道不妙,主子爷越是沉默,说明心中对这个人越是不满,钮祜禄格格这会子还跑到四爷跟前只会把火越烧越旺。 今儿一早钮祜禄氏就派人来前院守着了,见下人请不来四爷,她一咬牙一狠心干脆自己跑到前院等着,到了前院也不让人进书房通报,就在门口静候四爷出来。 自己怀了身孕还规规矩矩给四爷请安,四爷一定会怜惜不已亲自扶自己起来。 果然,四爷见到自己先是愣在原地,很快就朝自己走来,钮祜禄氏嘴角含笑已经想好怎么委婉和四爷表示自己这段时间怀孕的辛苦,刚娇声唤了一句‘四爷’就见四爷大步从自己身边过去,头也不回地带着苏培盛走了。 看着四爷的背影钮祜禄氏傻了眼,自己就站在这儿啊,四爷是要去哪儿?
第15章 很快,钮祜禄氏就知道四爷往东院那边去了。 “年氏,又是年氏。”回到南院住处,钮祜禄氏恨得咬牙切齿。 一个三天两头生病的病秧子年氏有什么好,从进府就药不离口,东院的药渣子堆一起都快都快顶上耿氏的五阿哥重了。 难道四爷还指望着年氏能生个健康孩子?自己可是给四爷生了个聪明伶俐的四阿哥。 素荷见钮祜禄氏在气头上,给一旁的嬷嬷使眼色,赶紧把睡醒了的四阿哥抱来。 果然,钮祜禄氏见到白白胖胖的四阿哥心情好了许多。 “格格,您看咱们的四阿哥养得多好,您肚子里的小阿哥一定会像四阿哥一样健壮。”素荷陪着笑脸。 “呵!这话你别和我说,去说给四爷听啊!”自己有两个孩子都抵不过无所出的年氏,钮祜禄心头莫名燃起把邪火。 钮祜禄氏一撇头,看见素荷头上的莲藕金簪,心里火气更大了:“打量着四爷这段时间经常来看我,就开始打扮起来了是吧?” 素荷一听,扑通一声跪下去:“奴婢对格格忠心耿耿,眼里心里只有格格和两个小阿哥。能服侍在您身边已经是奴婢的荣幸,万不会再贪念其他。” 说完又重重磕了几个头。 钮祜禄氏冷眼看着素荷额头开始渗出血丝,在前院受的气却不足以被这丫头三言两语抚平。 这时,四阿哥呜呜啊啊发出声音,一双眼睛滴溜溜的瞅着钮祜禄氏。 钮祜禄氏轻抚儿子的后背,生怕吓着他,让奶娘把阿哥抱着避到一旁,嫌弃地看了眼素荷:“下去洗干净吧,别污了阿哥的眼。” 素荷连忙退下。 屋子里只剩下阴晴不定的钮祜禄格格和四阿哥的几个奶娘和嬷嬷,几人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恨不得把头塞进地缝里。 钮祜禄格格本来就爱生气,有身孕后脾气更加古怪。 只不过后来有了比她更加娇蛮霸道的年侧福晋,矮子里面拔高个才显得钮祜禄格格性情还不错。 前几天,钮祜禄格格嫌弃四阿哥的某个奶娘鬓角有颗痣,当天晚上直接打发走了。 再前一段时间,听到院子里一个太监家里遭遇山洪,如今一家七口只剩他一个。 钮祜禄格格非说小太监命硬克人,借着那段时间四爷给年侧福晋换宫人,让苏培盛把人顺道领走了。 素荷机灵会来事从来都是格格身边的第一红人,今儿被莫名其妙挑毛病,跪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也没见钮祜禄格格消气。 几人把希望寄托在四阿哥身上,但愿钮祜禄格格见到小阿哥心情好了就不再发作了。 钮祜禄氏这一胎来的是时候,平日里也小心谨慎。四阿哥才八个月大不知轻重,怕伸腿动脚的时候碰到自己肚子,钮祜禄氏让奶娘把四阿哥放在床上,自己坐在一旁陪他玩。 放下四阿哥后,几个奶娘紧挨在一起等着听钮祜禄氏吩咐,只觉得度日如年。 这时,素荷从外面回来了,额头已经清洗干净抹了层药,金簪和其他头饰都拆下来,穿戴比外头的二等宫女都素净。 钮祜禄氏看到她额头的药膏,倒也没说什么。 素荷嘴角微微上翘,依旧温顺道:“格格,膳房送来的酥蜜粥,您趁热喝了吧。” 膳房最近机灵的很,按理来说福晋下面是两位侧福晋,过了才是宋格格、钮祜禄格格和耿格格等人。 几位格格里宋格格仿佛隐形人,耿格格性格温和,只有钮祜禄格格风头最盛,钮祜禄氏刚被诊出身孕时,膳房送来的东西隐隐和李氏的西院持平,自从四爷来看望过钮祜禄氏几次后,她的待遇直超李侧福晋,仅次于四福晋和年侧福晋。 钮祜禄氏看着桌子上原本不属于自己份例里的东西,难得开怀一些。 素荷趁热打铁:“东院那位素来病弱,格格的两位阿哥都养大了她的身体都悬能养好呢。” 钮祜禄氏噗嗤一笑,想着上次已经赏过素荷一支簪子,这次没有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继续陪着四阿哥玩了一会儿才让奶娘抱下去。 -- 对四爷来说,今儿一天过得甚是曲折。 先是在宫里听皇上噼里啪啦训斥朝臣,回来后怀孕的钮祜禄氏不安分,三天两头用肚子里的孩子争宠。 他无法斥责钮祜禄氏,她是四阿哥的生母,加之现在怀有身孕,当着下人的面训斥她,以后她和四阿哥以及腹中的孩子会被人看轻。 窝了一肚子火的四爷亲自去正院和福晋提起这件事,四福晋就明白了。 钮祜禄氏这是犯了和李氏一样的错,想用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惹四爷疼惜给自己多捞一点好处,结果四爷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争宠方式。 在福晋这儿,四爷的愤怒终于显露出来,太医院那些太医的本事她们不清楚吗,钮祜禄氏非要扯谎来骗自己,爷看上去很蠢吗? 四福晋自然要劝几句,先从钮祜禄氏的角度说两句,接着中肯的批评钮祜禄氏的行为是错的,最后严肃表示自己一定会约束好后院再不给爷添堵。 四爷压下怒气,让人叫来大格格。大格格带福晋院子里待了一个多月,落落大方地给四爷和四福晋行礼,抬头看人时眼神坦荡又明亮。 四福晋注意到四爷问了大格格几句话后微微点头,还叫人赏一套珐琅彩茶具就明白四爷对大格格谈吐有致的表现颇为满意。 兜兜转转从四福晋那里出来后,四爷又来到年氏的院子。 四爷到东院这件事不稀奇,东院的下人们早就习以为常。 用红泥的话就是:谁让她们家侧福晋性情好又貌美呢! 性情好是有怀孕后阴晴不定的钮祜禄格格对比,貌美这方面后院所有主子都是她们侧福晋的陪衬。 年若瑶正坐在院子里抱着大黄荡秋千。它狗小胆子大,秋千荡到最高处时还会兴奋地汪汪叫两声。 难得玩得那么开心,午膳都是让人摆在院子里用的。 四爷在外面就听到东院里笑成一团,春玉和红泥在后面推秋千,张荣昌和养狗的小五子在一旁守着。 听到小太监禀报主子爷来了,春玉和红泥扶着年若瑶从秋千上下来给四爷行礼,大黄颠着屁股跑到四爷跟前躺下露出肚皮。 四爷进门就注意到大黄穿着件雪白色小披风,不禁奇了:“这是你给它做的?” “这件是春玉给大黄做的。”顿了顿,年若瑶讪讪一笑又补充道:“妾身针线活不好,还在练。” 四爷见年氏越说越没底气,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故作严肃道:“何必过于自谦,你把之前的拿来给爷看看。” 年若瑶愣了,四爷是听不懂人话吗? 四爷见她不动,还催促道:“快去啊。” 在四爷的催促声中,年若瑶甚至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艰难地迈着步子进屋拿绣棚又怎么出来的,只记得四爷看到自己绣的那方大黄用脚踢金元宝的帕子后,爽朗大笑的声音直冲云霄。 今天难得见主子爷如此开心,苏培盛不明所以也跟着咧开了嘴角。 春玉和红泥等真正‘欣赏’过年若瑶作品的,连假笑都挤不出来。 晚上,两人酣畅淋漓一番后,四爷还忍不住问道:“你确定那帕子上绣的不是一堆屎?” 年若瑶:…… 自己在晚膳后已经向四爷认真解释了那个帕子的构思设计,现在见四爷还是不买账,年若瑶罕见的有些生气。 她生气的具体表现为翻身用屁股对着四爷睡觉,俗称眼不见心不烦。 四爷拉起被子把头蒙上,笑声还是从被子下传来,被闹腾地烦了,年若瑶下意识的一脚踢过去。 腿伸出去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那里好像是小四爷的位置,年若瑶感觉自己这回真的能见到太奶了。 幸好四爷反应够快,及时用手挡住了她的花拳绣腿。 “四……四爷?”年若瑶喊的小心翼翼,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四爷一脚踹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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