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这个时候四爷早就到东院了,现在张荣昌守在门口眼巴巴望着一个前院的人都没等到。 “我去找四爷。” 难得侧福晋主动一回,东院的下人都没拦着。春玉和红泥就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一刻钟后陪着年若瑶出现在前院书房前。 “侧福晋。”苏培盛见到人,赶紧迎上来。这位可是稀罕客,从入府到现在前院的门槛儿都没迈进来过。现在又身怀六甲,贵重的很。 要是往常,苏培盛非得把自己的脸笑出一朵花儿来。可是今天,主子爷本来都起身准备去东院了,结果有人先年侧福晋一步找过来了。 这一次,最得宠的年侧福晋被人截胡了。 苏培盛深吸一口气,对年若瑶把身子躬得极低,几乎是吐着凉气道:“年侧福晋您稍等一等,钮祜禄格格正在里面呢。”
第33章 书房里,钮祜禄氏穿着一身家常衣裳,头上简单的梳了个两把头,素净到脸上只扑了一层薄薄的粉。 “爷,四阿哥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阿玛……妾身这才斗胆请您过去看看。” 钮祜禄氏站在这儿还能感受到上一次来前院时自己被四爷忽视的尴尬。 可是想到自己儿子在病中还叫着阿玛,钮祜禄氏不想让他失望,匆匆赶来请人。 四爷和钮祜禄氏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年氏往回走的背影。她挺着大肚子走到这儿,想必是因白天的事来寻自己。 四爷立刻让苏培盛安排人把年若瑶好生送回去。 这几天天气炎热,四阿哥学会了走路后就经常在院子里玩。玩够了就回屋里歇一会儿,奶娘一摸四阿哥后背都湿透了,赶紧给他换衣裳。 尽管伺候的奴才们已经够小心谨慎了,四阿哥还是在一冷一热后起烧了。四爷见到弘历的时候,他的小脸因为高烧不退而憋的通红。 四阿哥躺在床上嘴里呜呜囔囔喊:“我要额娘,我要阿玛。” 钮祜禄氏强忍着眼泪把儿子抱在怀里,把自己的脸抵在四阿哥的额头上,“弘历乖,额娘在,你阿玛也在。” 清朝自入关以后,受到汉人文化的影响,也流行抱孙不抱子。 四爷没有抱弘历,只是抓着他的小手,“弘历,阿玛在这儿。” 四阿哥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睁开眼,费劲地想看清眼前的人,结果只看到一个和阿玛相像的模糊人影。 四爷来的路上已经知道弘历是怎么病的了,这时候苏培盛已经拿了牌子去请擅长小方脉的太医来给四阿哥诊治。 太医来的很快,给四阿哥把了脉后拱手道:“回禀四爷,四阿哥这次病来得汹涌,下官以为应开一剂猛药,先让四阿哥把烧退下来,再另做打算。” 钮祜禄氏一听,急忙开口拒绝:“不可,四阿哥年纪还小,身体承受不住那么大剂量的药性。” 她看向四爷,泫然欲泣。 太医听闻低下头,静静等待四爷的指示。说到底,他需要听的只有四爷一个人的话而已。 四爷知道钮祜禄氏是担忧弘历,眼见着弘历有快烧晕厥的迹象,他顾及着钮祜禄氏的心情解释了两句:“这烧的那么厉害,大人能撑个三两日,弘历年纪小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如果弘历高烧晕厥过去,再次醒来很有可能烧糊涂变得痴傻。 钮祜禄氏仍是不松口,她心乱如麻,一瞬间她想到在前院书房出来时遇到的年氏。 谁小时候没病过,自己不舒服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先是让自己少饮少食,接着才让大夫把脉开药。 四爷是不是嫌她们母子麻烦,想尽快看着弘历吃完药再去东院陪大着肚子的年氏? 钮祜禄氏的眼神太过直白,把一旁的苏培盛都看的一愣。 四爷可是四阿哥的亲阿玛,这钮祜禄格格连四爷都不信,是不是也烧糊涂了。 见钮祜禄氏明显没把自己的话听明白,四爷没有再看她,不容置疑道:“就按照太医说的法子给四阿哥治。” 钮祜禄氏想拦却不敢拦,最后低下头任由四阿哥的奶娘一勺一勺地给弘历喂药汁。 郭氏看着院子里灯火通明,钮祜禄氏房里的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立刻让人把西厢的门关紧。 丫鬟看着她道:“格格,四阿哥烧的厉害,四爷都来南院了,要不然您也去看看吧。” 住在一个院子里那么大的事情也瞒不住,情况去了也能在四爷跟前露个脸。 郭氏扫了她一眼,四阿哥生病自己往上凑,不管这关心是真情还是假意,在钮祜禄氏眼里自己就是冲着四爷来的。等四阿哥病好后,钮祜禄氏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 见郭氏没说话,小丫鬟以为自己说的有道理,大着胆子继续分析道:“格格,您说。”她指了指钮祜禄氏的方向,“会不会是贼喊捉贼?” 一开始郭氏也怀疑过,后来转念一想后院女人再想争宠也不会在自己孩子身上做手脚,尤其还是个阿哥。以钮祜禄氏对四阿哥的看重,肯定不会冒那么大风险用孩子来争宠。 郭氏立刻呵斥道:“这话要是被外人听见传到四爷耳朵里,我们主仆二人的路就到头了!” 小丫鬟立刻噤声,胆怯地打量郭氏的脸色,心中后悔自己一时兴起说了那么多尊卑不分的话。 守到半夜,四爷和钮祜禄氏都熬的两眼通红,最后听素荷惊喜道:“回禀主子爷,格格,四阿哥的烧退下去了!” 钮祜禄氏喜极而泣,四爷心里也松了口气。 自己膝下子嗣不多,夭折过三个阿哥和两个格格。福晋的嫡长子弘晖,就是因高热去世的,他不想再因这个病失去更多的孩子。怕四阿哥再次起烧,四爷以天色晚了为借口留下太医在府上过夜。 这天晚上,甚至惊动了正院的四福晋,没多久后院都知道了。 东院得宠,张荣昌出去一趟就有人‘无意’把消息告诉他,等年若瑶回到住处,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发烧对古人来说不算小事,现在医疗条件跟不上,稍稍诊治的慢一点可能人就没了。 虽然知道弘历最后肯定没事,但是这个过程要遭多少罪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年若瑶叹了口气,吩咐东院的人不可再出去打探消息。 四阿哥当晚就退烧了,但还是虚弱,在屋子里精心养了十来天才恢复了精神气儿。四爷每天都会去南院看望四阿哥,四阿哥现在见到阿玛就两眼发光。 四爷见他大病一场不忍拂了他的亲近之意,每天都陪着他用午膳,没多久四阿哥又养得白白胖胖了。 经过四阿哥生病这件事,年若瑶对自己的身体更加上心。之前坚持食补和锻炼身体给她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如今还能拖着八个月的孕肚在院子里走好几圈。 年家给她挑的接生嬷嬷也伺候过觉罗氏,年羹尧的嫡次子就是这位海嬷嬷接生的。 来雍亲王府前,觉罗氏犹不放心,又把这位嬷嬷的近亲远亲上下几代和交好的人家都查了一遍,确保是个忠心能用的才给年若瑶送过来。 海嬷嬷性子爽朗,见到人总是笑呵呵的,看面相就是个和善的妇人。 年若瑶观察了一个月后,终于借着一次清点库房的机会,把正屋的下人都支开了。 “嬷嬷。”她抚着肚子,面上带着几分忧思,“若是到了那天我生的不顺利,该怎么办?” 海嬷嬷明白眼前这位主子在自己进府一个月后,终于愿意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了。 “侧福晋吉人自有天相,必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但凡事都要留有余地,这件事奴才也想过。”海嬷嬷正色道:“若真遇上这事,您先攒足了劲保存好体力,听奴才的话再发力。” 想必海嬷嬷在年家时,觉罗氏就已经叮嘱过她不少话。接着,海嬷嬷毫不犹豫地说道:“奴才来这里只为了侧福晋您,万事必然以您的主意为先。” 年若瑶这才放下心来,海嬷嬷这般通透,也不用自己说出保大不保小的话了。 四爷送来的那两个嬷嬷肯定是有本事的,但是她们的本事只在接生龙子凤孙上,万一真的有什么意外,自己在她们眼里就是个盛放阿哥或者格格的容器。 她必须要在自己生产前,找到一个能在当天能统管全局并且和自己一心的人。幸好,海嬷嬷没有让她失望。 这番深刻交谈后,年若瑶越发倚重海嬷嬷。 有年侧福晋撑腰,海嬷嬷自己也是有本事的,很快四爷当初送来的那两个嬷嬷就以海嬷嬷马首是瞻。 年若瑶的产房设在东厢房,早在她怀孕之初四爷和四福晋就让人准备好了。 海嬷嬷不放心,又亲自把产房里里外外都检查一遍,年若瑶孕晚期后她更是三天两头往产房里跑。 进了七月,年若瑶足有九个月身孕了,海嬷嬷每日都会在她睡着时摸一摸她的床单被褥,防止年若瑶在梦里羊水破了而不自知。 红泥把大黄交给小五子,吩咐他这个月看好大黄,别等侧福晋发作的时候出来乱跑给众人添乱。 春玉和红泥每天轮换着守夜,挨在床边踏板上睡觉。万一侧福晋要生的时候是在晚上,她们从外面进来查看情况再去喊接生嬷嬷,这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 她的产期将至,四爷每天都会抽空来看看她。这几天年若瑶的小腿和脚背肿胀的厉害,走几步路便疼得不行。四爷扶着她回到屋里坐下,春玉和红泥一左一右地给她揉腿。 年若瑶把手放在肚子上,感受里面的动静。这个孩子乖得很,平日在肚子里很少动弹。今天却反常地踢了好几脚,年若瑶笑着和四爷说道:“估摸着在我肚子里待够了,想早点出来呢。” 四爷陪她用完午膳就回前院处理公务了,年若瑶困意涌上来便靠坐在床上歇息一会儿。 眯了一会儿后,年若瑶突然感到肚子一阵一阵地痛。她睁开眼愣了一瞬,对守在自己身边的春玉道:“我好像要生了。” 春玉的心提到嗓子眼,立刻飞奔出去把海嬷嬷叫进来。海嬷嬷进来后伸手往年若瑶衣裳和床褥上一摸,温声和她说道:“侧福晋,咱们起身去产房吧。” “好。”年若瑶把手搭在海嬷嬷手背上,对她温和一笑。羊水刚破她还能靠着自己走到产房,甚至还吃了点东西补充体力。 海嬷嬷平静沉稳的模样抚平了东院上下急躁不安的心,一切都按照当初安排好的那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正院和前院那边,张荣昌亲自去通知。 “主子爷,东院那边说年侧福晋已经发动了。” 苏培盛觉得眼前一道残影,再反应过来时四爷已经走远了。 四爷刚到,四福晋那边也赶来了。 这时,年若瑶还在里面惊奇地和海嬷嬷讨论生孩子并不疼啊。海嬷嬷笑着应是,问她还想吃什么,让小厨房做好了再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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