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迈步进了屋子。 甘琼英实在是冷,快步嗖嗖进了内室,绕过屏风打算先扯被子捂身上暖暖,结果便见床上床幔严严实实,里面一丁点声音都没有。 甘琼英今晚心里很高兴的,不打算去计较她的好驸马不听话,赖在驸马府不肯搬家的事。 她讨好地撩开幔帐,已经做好打算无论对上财神爷什么面色,都是安抚为主,哄劝为上。 结果床幔刚撩开一道缝隙,她没能如预想那样对上骊骅半夜被惊动,又惊又怒的眼神,而是看到了一个安然睡觉的人。 他睡觉的姿势非常规矩,双臂老老实实压着被子,仰面朝上,长发凌乱地铺满了头顶的枕头。 甘琼英嘴角温和的笑意还在,却在看清了那沉睡的脸之后,结结实实地僵在了那里。 紧接着甘琼英撩动床幔的手指剧烈一抖,床幔脱离手指掉落,她则是傻在帐外,非常艰难地,缓慢地,一点点地,像雨水泽润干涸的土地一样,吞咽了一下口水。 一双凤眸瞪成了圆形,还保持着撩动床幔的姿势,屏息了足有几息,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呼吸! 接下来她憋着这口气,做了一个自己都认为不可思议的举动,她转身就跑,朝着门口跑,提着裙子蹑手蹑脚,活像是她进的不是自家驸马的卧房,而是哪个野汉子的屋子。 等到她跑到门口,正巧这时候外面的甜角的嘴解放了片刻,扯着嗓子喊道:“奴婢见过公主!” 而银月也恰巧此时带着一众侍婢鱼贯而出,端着洗漱沐浴的热水和器具。 一开门,险些撞上提着裙子缩着肩膀的甘琼英。 甘琼英第一反应是捂住银月张开的嘴,而后用很小的声音呵斥道:“不要出声,驸马在休息!” 几个侍婢顿时身姿都放轻了,端着东西站在门口等待指示。 甘琼英心思百转,想到床上的那张脸,心里扑腾扑腾地,好似有几个国家级运动员在连续表演十米花样跳水。 她想着吩咐人准备一间其他的屋子,不再搅扰骊骅,但是偏巧她要开口吩咐,床幔里面传来了声音。 “谁!” 骊骅舌头受伤,这一声呵斥是堵在喉咙里面的,不好听,但很凶。 甘琼英眨眼之间思绪百折千回,而后转身开口道:“醒了?怎得今夜没有回家?答应我的事情怎么能不作数?” 甘琼英故意将脚步放得很大声,语调却带娇嗔,边朝着床边走边说:“夫君,我来接你回家啊。” 床幔之中的骊骅,听到甘琼英的声音人都傻了一瞬。 但是他迅速伸手摸了一下脸,而后慌张地翻动床头小柜子,将一块人皮状的柔软肤色东西扯出来,但是朝着脸上忙活也来不及了。 他听到甘琼英靠近的脚步声,慌张喊道:“别过来!” 正在休养的舌头因为主人的紧张,才长好一点的伤口,因为这一声破音的急切叫喊撕裂,他的唇边涌出一点铁锈味儿的血丝。 但是他顾不得,生怕甘琼英不管不顾地走过撩开床幔。 他这么短的时间,没有办法将面具戴回去,只好扯过被子捂住了头。 而他即便是隔着被子,也能感觉到,端容公主已经站在了他的床边上。 郦骅吓得浑身都在打颤。 他是在害怕,这是一种浸透到骨子里的畏惧,他不敢让旁人看到他的脸。 上一次如此害怕,还是在他的父亲发现他竟然还活着的时候。 骊骅整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出了一层冷汗,无比后悔今夜他不该不回去,也不该突发奇想,将人皮面具摘了下来。 他害怕自己的脸,更害怕自己的脸给他带来的灭顶之灾。 “别……”他口腔开始大量分泌血水,呛得他要说不出话。 加上舌头受伤,他含含糊糊,根本说不清楚一句话,只是一个劲儿地说:“别……” 也不知道他希望谁别做什么。 骊骅躲在被子里,堂堂男儿,竟然不受控制地在被子里流下泪来。 他到最后一个“别”也说不出了,因为没有用的。 无论当年他祈求母亲别伤他,还是后来祈求父亲别杀他,亦或者他说了自己不愿卷入南召与金川的纷争,只想做一个山野闲人,贩夫走卒。 全都没有用。 没有用! 没人会在乎他的想法,没人管他愿意不愿意。 骊骅抱着被子,几乎哽咽出声。 他只想活下去,只想远离这一切好好地活下去,哪怕是一辈子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可……可为什么就这么难? 他听到了甘琼英撩开了床幔。 明明是那么细微的声音,他却听得那么清楚,好似当初母亲朝他投来的怜悯之中却带着决绝的眼神,好似父亲的亲卫朝着他挥下的锋利刀刃。 骊骅在这瞬间突然不抖了,也不动了。 他像一个死物,仿佛眨眼之间被抽离了所有的感觉。 他知道,自己又会走向只属于他的万劫不复。 他除了承受,除了等着,还能做什么呢? 甘琼英心情也很忐忑,掀开了床幔之后,她是希望骊骅能在这短时间恢复原样的。 她虽然震惊地要死了,脑中怎么翻找剧情也没有这种事实,但是她真的一点都不好奇。 她完全不好奇,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这个在剧情之中,早早被端容公主害死的驸马究竟长什么模样。 哪怕她早就发现,他的脸有问题,早就发现他的表情传递不畅,耳朵红得要死,面颊却纹丝不动。 她从没有想过去探究,尤其是这是骊骅竭力掩盖的秘密。 她自己就一堆秘密,已经够麻烦了,一点也不想知道别人的! 今天撞破骊骅的真面目,纯属巧合! 但是甘琼英也是确确实实没有想到…… 端容公主的驸马,竟然同金川质子钟离正真,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第21章 双生子! 亲兄弟即便是再像,也不可能像到如此程度。 甘琼英站在床边上,看着躲在被子里的骊骅,脑中电光石火噼里啪啦,有了一个十分荒谬却又合理的猜测,那就是驸马骊骅,不仅仅是剧情里男主角的亲哥哥。 他同男主角钟离正真,怕是双生子…… 双生子! 嘶。 甘琼英默默倒抽一口气,仿佛瞬间揭开了脑中一直难解的谜团,也就是剧情之中,根本没有详细描述的部分。 为什么骊骅身为男主角的亲哥哥,却流落民间隐姓埋名。 为什么是堂堂金川皇子的亲哥哥,如今已然找到,却不曾被金川的皇室认回。 甘琼英越是细想,便越觉得齿冷。 因为他们是双生子,而她看过的所有电视剧小说,乃至历史,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现代人得了双胞胎喜笑颜开,古人却视双生子为不祥。 尤其是皇族,设想一下,皇权不可侵犯,若是有一人为帝,怎能容忍有他人同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即便是皇帝能容,又有谁能保证臣子不怀狼子野心,不妄图拥护双生子的另一人, 妄图取而代之? 因此双生子,注定是要死一个的。 甘琼英想到了骊骅微跛的左腿。 最开 身有残疾者不得为帝……骊骅显然是被放弃的,应该在一出生便悄无声息死去的。 甘琼英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但是她想到了他身为商人,却做了跋扈在外的端容公主的驸马,再联想到剧情之中,钟离正真最终夺了南召江山……那么骊骅怕正是钟离正真埋在皇室的一步棋。 出生就被舍弃的,患有残疾的皇子,又要被钟离正真利用到死吗? 他想利用的怕不止是驸马的身份,恐怕还有他富甲天下取之不竭的钱财。 稍稍回想剧情,便知道这步棋埋得有多么成功,剧情之中的端容,因求而不得,为了博得钟离正真的喜爱,无所不用其极。 不知道为钟离正真行了多少便利。 而驸马这一身份看似无用,只会被端容公主折辱打骂,但南召驸马的名头在殷都皇城或许是笑柄,用处并不大,但出了皇城行事走商,勾连地方官,只要是带上皇亲国戚的名号,自然是无往不利。 甘琼英想到这些,眉头紧皱,她并不擅长谋略,从穿越一月以来都很难有实感。 她只想保下命来,更想在这个世界过得好。她对来之不易的生命非常珍惜。 但她今日撞破驸马的真面目,只是稍稍深想,便已经体会到了彻骨恶意。 如今她身为端容,她便也难以自控地开始恼恨起了窃国之贼。 覆巢之下无完卵,若南召当真灭国,她这亡国公主,落得被马匹拖死的下场,恐怕也无关爱恨情仇。 甘琼英想到此,面上的所有暖色已然散了个干干净净。 她自己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已然同真正的端容公主无甚差别,一样的眉目阴鸷,一样的神情漠然。 她看着不敢暴露出真实样貌的,躲在被子里面发抖的驸马。 这一次她是真的有种想要上前,一把将他的被子扯下来,然后就此揭穿他与钟离正真阴谋的冲动。 只是甘琼英毕竟不是真的端容公主,她因为能够抽离这个世界的剧情,以一个上帝视角来看待这件事,所以她冷静的速度堪称惊人。 她想到剧情之中骊骅被折辱致死的结局,想到他因身有残疾,哪怕在双生子之间是他先生,却被亲生父母狠心抛弃,找到后更是利用到了极致,他是自愿的吗? 他此刻的颤抖,是怕自己的真面目被揭穿,坏了他们窃国的大计,还是在怕别的? 一个本该玉贵金尊的皇子,被亲生父母抛弃,不得不戴上面具,隐姓埋名,同一个不仅不爱他,甚至羞辱厌恶他的敌国公主成婚,岂不是被毁了一生? 甘琼英站在床边想了许久,若易地而处,她不仅不会愿意配合,甚至会憎恨。 他恨吗? 无论如何,她不能在今夜揭穿什么。 即便是揭穿了驸马同金川质子生的一模一样,那又能如何?到最后被舍弃的棋子依旧会是骊骅。 甚至他们还能找到“巧合”来解释,毕竟从未听说过,金川皇室生出过双生子。 屋子里寂静得落针可闻,只有被子因为抖动簌簌发出的声响,一群没能得到吩咐的侍婢,全都垂眸站在门口,不敢进也不敢出。 甘琼英慢慢半跪在床上,她俯身上前,没有拉下骊骅盖在脸上的被子,只是倾身,把他和被子一起轻轻拥住。 她已经收敛起一脑门的乱麻,抱着骊骅说:“漏夜前来,吓着你了吧?” “我喝醉了,你别怕嘛……”甘琼英确实面上还有未散的潮红,装作醉酒更是绝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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