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望,视线交汇的瞬间有人神色如常,有人一脸慌乱,骊骅率先移开了视线,昨天晚上的尴尬羞耻他并没有忘记,他清楚地记得自己的胆小退缩。 关于昨晚那些甘琼英早就翻篇了,于是她现在只是抬头分开一些距离,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却带着满脸笑意。 “夫君,”甘琼英声音有些闷,却更像是带了些撒娇的意思,“早膳想吃什么啊?” 骊骅还没有反应过来,甘琼英竟然在他怀中伸了个懒腰,而且他的嘴唇还无意碰到了甘琼英的发顶。 甘琼英全然不知,伸完懒腰立刻坐起来,准备迎接新一天的可口早饭,她起身的动作带着被子起来了一些。 骊骅感觉到被子缓缓滑下,立刻一把将被子抓回重新盖好,用手压紧以防再次被带走。 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但却由侧躺改为平躺,靠近甘琼英的一条腿缓缓曲起,遮挡他晨起之时因为喜欢的人在怀中不可避免的反应。 两个人一起下床洗漱,今天的早饭出奇的丰盛,甘琼英吃得很满足,但骊骅吃到一半时,三九却过来低语了几句,骊骅立刻放下了筷子。 昨天的慌乱让他忘记今天有要事,光是商会的事务就一堆,还要去和各地赶来的一些商会的头目集会探讨各地入秋之后的米粮器物报价。 “公主,”骊骅起身,“商会那边今天比较忙,我需要先行去那边处理。” 甘琼英看到骊骅放下碗筷后,自己也没有再夹菜。 “夫君且先去忙。”赚钱要紧! 甘琼英回头看了一眼,满月立刻端来厨房早早就炖好的参汤。 甘琼英亲自递给骊骅,温声道:“早饭没吃多少,参汤还是喝了吧,对身体好的。” 参汤送到他的面前,骊骅本来是想要端过来的,伸出手之后又顿住,索性直接低下头,就着甘琼英的手一饮而尽。 甘琼英挑了一下眉,倒也配合着喂他。 结果甘琼英没怎么样,骊骅抬起头擦嘴的时候,耳朵已经红透了。 骊骅为了掩饰自己的羞赧,转过身就要走,甘琼英立刻跟上,还自然地握住了骊骅的手,“还有你手上的伤……”甘琼英说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实在无法理解骊骅动不动就自残的行为。 甘琼英还是今天早上吃饭时才发现骊骅的手才好一点点的指甲,又被他给弄出血了。 “伤要重新包扎了才能出门,知道吗?” 甘琼英觉得自己需要特意找一个时间,专门和骊骅聊一聊他自残的事,因此今天早上也就没再说什么。 骊骅自然是无不答应,他喜欢极了甘琼英关心他的模样。 甘琼英盯着府医给骊骅包扎,等到彻底弄好了才放他离开。左右也是闲着无事,顺便消消食,还亲自送骊骅到了门口。 两人之间颇有一些恋恋不舍的味道,仆人看了也觉得两人浓情蜜意,骊骅感受到周围人视线,暗暗咬了下牙。 他手指稍稍用了些力,捏着甘琼英的手,顶着一道道视线,鼓足了勇气,柔声说:“晚饭等我一起,我路过凤凰楼给你带烤鸭回来。” “好,那我等夫君回来!”甘琼英一听有好吃的,立刻点头如捣蒜,非常自然地投入了骊骅的怀抱。 两人相拥,全然不顾一众侍从的视线,甘琼英知道骊骅喜欢拥抱,她感觉骊骅紧紧地抱了她一下,还飞快地在她头顶上碰了下。 就是不知道用的是下巴还是……嘴唇。 眼见着骊骅的马车远去,甘琼英转身回府,在去往寑殿的时候迟疑了下,转而对满月说,“满月,后院的那些人全部召集到正殿。” 甘琼英足足喝了两盏茶,后院那些人才堪堪到齐,可见端容公主对他们多有纵容,面首的数量又有多么的庞大。 一个正厅竟放不下,都排到门外去了。 甘琼英简直像是在看戏,这一部分实在没有办法代入,耳边嗡嗡嗡嗡都是一群人小声的议论。 这些人堪称是花枝招展,有披红戴绿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身香气的,还有眼神坚定看着就刚正不阿的,更有极度反差的,一张娃娃脸配着一身腱子肉的,那些温润如玉的风度翩翩的公子反倒不抢眼了。 这些人甘琼英要逐一进行筛选,就得一个一个见,今天势必有一场辛苦仗。 甘琼英并没有让他们自我介绍,她是打算凭借刺激她脑中那部分端容公主的记忆,来辨认这些人。 第一个上来的是一位披红戴绿涂脂抹粉的男子,模样生得极其好看,甘琼英去看了看他,很快就认出来,他叫凤梧,是舞妓之子。 他也曾饱读诗书,可身世被人诟病,费尽心机想要摆脱贱籍,却因为出身连科举也不让他参加,几度已经濒临疯癫。 不是端容公主看重的人。 第二位眼神坚定,一看就是莽夫的男子,甘琼英也认得出来。 他长得壮硕,名字倒是很文雅,名叫严清流,也是可怜得很,他父亲本是清官,也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好官,可终究敌不过这官场的黑暗,在皇子们斗法的时候,错了队伍,被构陷入狱。 说起来他们严家,和甘离母族有点关系。 这个人如果要用的话,应该有一点作用但是并不大。 甘琼英看到这里,就已经能够感觉到曾经端容公主是有多么绝望,连这一点点和甘离快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也拢在自己的身边准备利用。 第三位上来的是一个娃娃脸的男子,他的反差不止在身材上,他还有个好记的名字,甘琼英回忆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他叫丁豆豆。 不过这孩子的年岁恐怕是最小的了,他是外族偷渡来的南召。 家人都死光了,他在小时候被一个老妇人捡到,起了这么个好养活的名字,可好景不长,老奶奶上街竟被高官的马车撞倒,他得知时已经晚了。 他一个人跑去击鼓鸣冤,却因为是一个外族,状告不成被人打了个半死,差点卖进妓馆。 在端容公主的记忆之中,这个丁豆豆四处流浪,对各处的地形极其熟悉,包括南召周边的其他国家,边境的布防,只要他走过的地方,哪怕不识字,都能凭借记忆画出来。 这个人以后有大用! 第107章 吃味 甘琼英总算是来了一点兴致,多问了这个丁豆豆好几句。 一个人接一个人到殿中,本以为端容公主召见他们是要他们侍寝的不少,发骚卖巧的也多。 但是甘琼英“铁面无私”像个甘青天一样黑着脸,想要献媚的自然很快歇了心思,认真回答甘琼英的问题。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就是下午。 甘琼英有些疲惫,一百多位面首竟然大半都没什么太大作用,但无一例外的是他们的样貌都很出挑,身世都非常的凄苦,是一群无望之人,和端容公主一样身处绝境。 其中有一部分端容公主可能是想让他们接受训练,好安插到一些人身边,但是另外一部分应该是端容公主于心不忍,也为了掩人耳目才救下来的。 甘琼英一边见一边记录,从白天一直见人见到了晚上。 每见一个人就会想起太多关联的事情,一百多个人已经把甘琼英的脑子弄成了浆糊,她现在只觉得头疼欲裂。 甘琼英撑着手臂坐在椅子上,满脸疲惫,眼神已经没了光。 满月无声地去给甘琼英换第三次茶水。 大殿之中所有人都被遣回去了,今天一天没能见完,而且想要打发这些人没有甘琼英想象的那么容易。 最主要的是她算来算去钱根本就不够用。 让满月把人都给弄回去,甘琼英撑着手臂闭目养神。 没多久大殿之中响起很轻的脚步声,肩上突然出现一双手,力度十分合适地按压捶打,甘琼英心想果然没有白白疼满月,满月可真是她的知心小棉袄。 甘琼英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屋子里现在只有两个人,她刚想靠在椅背上好好享受,却感受到脖子处传来了温热的呼吸。 “公主可还满意?要不要加重一些力道?” 陌生的声音响起,甘琼英稍稍放松了的脊背瞬间僵直,脖子也扭了一下,发出“嘎”的一声,那声音柔和,似男似女,让甘琼英一时难以分辨,直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樊溪听闻公主近日的事,想必公主定然身体劳累,”,那个男人伸头绕到甘琼英的脸侧,呼吸暧昧至极地喷洒过来,“公主肩膀这么紧绷,要不要樊溪给公主松松全身筋骨?” 男人的眉眼妩媚,眼尾上翘,像一双钩子,声音也带着钩子一样,直勾得人毛发倒竖。 甘琼英连人都没有看清,意识到不是满月之后,立刻厉声呵斥:“大胆!立刻退下!” 甘琼英径直从椅子上面坐起来,一连躲开好几步远。 她到这一刻才发现,她根本无法接受一个男人离她这么近,唯一能够接受的人只有骊骅。 但让甘琼英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后退了几步,一扯嗓子,哭了。 “公主变了,和从前判若两人,”,那男子泪如雨下,掩面哭泣,“当初花言巧语把我哄进来,可自从我入了府,一次也没有见过公主。想着今日总算是能见一面,却是这样……” 男人越哭越起劲,甘琼英反倒懵了。 等到把人看了个清楚,甘琼英也根据端容公主的记忆,想起了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叫樊溪,天生的男生女相,柔弱无骨。 出身于花楼,而且还是小倌馆的头牌,端容公主为了赎他花了海一样的银子,弄得坊间沸沸扬扬,自己浪荡的名字有一半归功于他。 而且赎回之后他的吃穿用度还是与之前相同。 这样好吃好喝供着,当然别有所图。 关于章州的打算端容做了两手准备,如果顾清和顾明没能完成任务,樊溪会是她下的第二步棋子。 而且樊溪并非看上去柔弱,他最擅长的不是给人按摩,而是分筋错骨。 他乃是一个武庄庄主的儿子,被仇人屠戮满门,给他灌了毁身的药,为了羞辱仇人之子,将他卖入了花楼,想让他被千人骑万人压。 挂牌的那天,端容一掷千金救下了他,还将他的父母尸骨收敛。 甘琼英知道了樊溪有大用,这样的人肯定不能敷衍打发走,但他这样哭也不是办法,甘琼英眉头紧皱,只觉得头都要炸了。 “驸马回来了!”满月端着茶进门,嘴里高兴地嚷嚷着。 甘琼英闻言,眼睛立刻亮了,她直接起身,从正殿跑出去。 跑到一半,回头看向樊溪,想起端容扣押着樊溪的父母骨灰用来威胁他,严肃说:“闭嘴!怎么溜进来的就怎么滚回去!” “听话待在后院,明日找你归还你父母尸骨。” 樊溪神色一怔,而后梨花带雨的表情近乎狰狞又狂喜,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几乎是眨眼之间便消失在了原地,生怕甘琼英下一刻便要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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