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退一步。 她做实验做的废寝忘食,不知今宵酒醒何处。 但,天亮了,这么久。 怎么她还在。 难道……变,变不回去了?
第1章 迎敌护家园 是啊。 长幸瞪大那一方双目,与他对视。 窦矜率先反应过来,脚踏过门槛去打量她脸色,“你可有什么不舒服?” 她摇摇头,反复看自己的手脚和身子,在刺目的光下也并不透明。 但是突入其来的日光使得她一只孤魂心惊动魄,夜里生活久了,她早已适应不了这灿烂白昼,将将用袖子把脸藏住,才算缓和一些。 这般藏在袖底下,还反问他,“那你有什么不舒服吗?” “什么。” “我是一只鬼。你别是被我吸了太多阳气罢。”她质疑道。 窦矜听了,不屑得哼笑。 “麻利些,这水不够热。快去!” 是全则。 他估摸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 迷晃中,白垂帘后全则已经端着金盆而来,别看他个小身瘦,满满一盆水端着还是步履快捷不停,也没个声。 突如其来的声响便叫她心下一紧,眼见人越来越近了,去书房得从外绕,可她目前这个情况,也不确定是不是还能隐形。 她着急了,“怎么办?” 谁知窦矜直接将她手腕一提,拉入了门内,在全则掀开最后一片廊中的帘子时,将门彭得阖上。 他平日是个极难伺候的主,要是起了床,不能等他吩咐,因此全则来东宫为了保命,不久便练了一双招风耳,时时刻刻候着寝殿的风吹草动。 就等窦矜一起,做个开门的声响,他就脚打后脑勺地来了。 瞧着这突如其来的闭门羹,已经要挂笑伺候的全则糊涂了,笑还僵在脸上一时未化。 只好端着水盆,以一种不会打扰到的声音大小悄悄开口,“殿下,奴在外头候着,殿下什么时候起了,奴再伺候殿下洗漱。” 全则只当窦矜闹性子,打算好脾气地候着。哪知隔着一扇门,窦矜身旁还站着一个女子,正立耳听门外的动静。 长幸一听全则还不打算走,她忙压低了声,“你快叫他退下。” 这一说话,才发觉彼此距离有些太近了。 方才他将她一拉躲避,两人是面对面的靠在了一起。 此刻她说话的呼吸都吐在了他锁骨之上,窦矜比她高些,肌肤赤裸,露出半边赤黄的胸肌,满身的燥热阳刚之气。 长幸的眼底有些胀热,不动声色移开了在他胸膛的视线,看向门缝里的细光。 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 他注意到了她的窘迫,并不在意,但总算盯着她的发顶芯出口,“孤还未睡够,你先下去。” 全则这才赶紧走了。 他边走边腹诽,边走边奇怪。 太子是个不爱睡觉的人,夜里不睡,白天不睡,四处走荡随地发疯,何时有未睡够这个说法,真是太阳打了西边出来。 等听得外头已经毫无动静,她才敢动一动离开,发现他还拉着自己的手腕。 挑眉。 “喂?” 窦矜面无表情地放开了,自去屏板后换衣,那屏板做得华美精致,满是盘金得刺绣,长幸不由得被惊艳,而后看呆了,心里的口水直流。 奈何窦矜煞了风景。 那材质华贵上乘也轻薄通明,他隔着一层薄纱去脱衣穿衣,真的就是个野人,狂放乖张,没有礼义廉耻。 长幸为掩尴尬,只好背过身去喝茶。 没想到那茶水也蛮是苦味儿,一经入口舌根发涩,她立马要吐,又没有地方,硬生生咽了下去。 “呕。”她忍不住一阵地恶心,干呕起来。 待他来时长幸正以手背拭嘴,她目光埋怨,“你这茶里掺了什么?” “你会配药,这都尝不出来。” “喂?“ 他坐下,执起那枚玉盏倒了满满一碗,面不改色三两下喝完,方才说了答案,“龙胆草。” 这大概是他的漱口水,长幸暗暗竖了个拇指,她回到正事,将桌边的木盒推给他。 “药已经合成,交给你了。尽快给你父王服用。” 窦矜未曾多问,原路将木盒吧嗒扣上,继续抬眸看着她,“你怎么办?若你形体有变,成了人形,我可给你一个在宫中的身份。” 长幸愣了愣,脱口道,“我并不需要啊。” 她本就ᴊsɢ不属于这里。 王索的死,让她太难以忘怀,如若可以,她希望可以一直置身事外,当个纯粹的看客。 她的初衷是在这座汉宫完成一场考古,有目的的,懒散的,摆烂式地生活,最近发生的一串意外,都无疑打乱了她的到此一游重心。 为了救皇帝稳定政权,曲线救国,她甚至连着几日,都未曾再踏出过书房一步,去光顾那些盛放古董的静谧角落。 误打误撞和窦矜合作,是为了保护汉宫,否则她根本不想去处理这些繁杂的事,眼见这些血腥的权利争斗,因此也更不敢想象,融进这里的自己该如何去衣食住行,正常地生活,还是作为一个古代人的前提之下。 想到这,她已经满是抵触和抗拒了。 “等等罢,观望观望。”顿了顿继续扬言,“今夜我就恢复如初了呢,一定会的!”似是为了给自己壮胆打气,声音变高许多。 窦矜对她的反应毫无意外。 被拒绝后,他面色不虞,“那就回你的书房去。” 见长幸还不动,他看着她忽然高声大喊。 “全则!” 这下她屁股离地连站了起来。 边拔脚往门外逃窜,边冲他瞪眼,“无礼之徒!对了,我今夜要去看下皇帝,他若是还昏着......别被我知道你没有给他药用,尽快尽快!” *** 王家集中吊了马,该砍的砍,该杀的杀,还有些女眷和幼子被发配流放至边疆,这边皇帝的身体也迅猛得恶化,急转直下,下了朝后基本不可理政事,躺着调休精神,不断服药缓解中风的偏头痛。 事务一律由左右丞相,大司马和太子代为打理,后宫交给昭仪窦玥,暂且安定。 御街门外门内,御军的巡视和调动格外频集,连每日上朝的大臣都要被侍门人三问五检,上朝不可带一杂物,下朝不可逗留一会儿,这其中暗潮汹涌,是个人都能感受得到。 坊间只知临近春围,天家和王公们要打马涉猎,因此才加紧了场清和束缚,根本不知朝廷内已是紧张至极。 窦矜吃过中饭,趁午休前,走来看望尚存清醒意识的征帝。 “请陛下放孟常进宫。” 他有一只从前未得善用的军队,驻在边关,被偷偷调遣了回来,前副帅便是孟常。 征帝知道自己身患重疾,他蠕动了唇,说话因中风不太清晰,混沌粗哑。 窦矜坐在他床边,听了两遍。 听得他说,要孟常等在朱雀门外。 窦矜真的笑了。 时至今日,他还在提防,还在犹豫。 屋里远近,只有他们二人,他俯身下去附在征帝耳边,“我若想杀你,现在就可动手,何必费此周章。” 人性难改,本性难移,明明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却还垂死挣扎。 他话中含着冰冷,实属无情,一字一句地道,“你以为,我屑于你的那些手段吗?” 下秒,征帝的瞳孔因激动紧缩起来,他目红耳赤,手指蜷缩,试图去抓住窦矜的手。 窦矜躲开了。 他拿出了一颗长幸给的药丸。 征帝看着那颗药丸,表情开始变得惊恐,扭曲,他张开嘴艰难地吐息,要喊人护驾。 “来人——来人——” 可是根本无人回应。线下四周已经全是窦家势力了。 窦矜好心给他解释,“药是帮你续命的,不是毒药。” 他捏住征帝的嘴,在他抗拒时狠狠用力塞进了喉咙深处,而且握闭他的下颌骨,不许他吐。 看着征帝不断滚下、挣扎,窦矜耐心扶着他的肩膀,“我永不弑父。“ 他用双腿压制他不便行动的下半身,直白地坦言,“但我没义务救陛下。探子来的消息,王相雀携五万叛军谋反势在必得,距此不过八百里,水陆并行,六日内可到,而宫内人手紧缺,所加不过两万五千御兵。 “陛下不放孟常进宫,我就不管你了,逃去昆仑山,让江山易主。” 征帝的脸红透了,气的七窍生烟,他咿咿呀呀如不能语言的孩童,被自己的口水呛出了眼泪。 明明已经半身间歇残疾,也不知一时间哪儿来的力气,抬起手,一下子就打到了窦矜的脸上。 这一个巴掌不疼不痒,只留下了一道几不可见的红印。 窦矜继续冷漠地给他灌了水,以至于他不被药丸卡死,而后不再停留退出了门外。 *** 一连三日,长幸不吃不喝,将自己饿脱了相。 她企图在身体最虚弱之时回到护身的筒灯当中去,可等得肌骨无力,昏昏欲倒,也等不到变回去的讯息。 窦矜自己为了布置护军局大忙了三天,早以为她回去了,想起来她来书房看看,结果发现她快把自己饿死了。 话还未说两句,长幸便挨不住了,一头倒下时,身旁的窦矜接住了她。 两人都半蹲在地上,他试探性碰碰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一些。 “你怎么了?” 窦矜皱着眉头,感觉自己的手上根本没有二两肉,这个女子的体质太异于常人,轻巧无量。 长幸摇摇头,眨了眨眼后彻底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黄昏落幕之后,她是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肚子空空,正咕咕而响。 她起身木木得看着窦矜,本丰富的表情不见,只有一望无际的呆滞。 窦矜没有放下筷子,瞧她醒了,就顺便喊她过来,“来用饭罢。” 长幸摇头。 他这才放下筷子。 语气不善,“你想饿死自己?” 长幸搡开被褥,起身穿鞋,穿到一半手撑着被褥,懊丧得垂下头去。 事实摆在她眼前,让她难以接受。 她确实是变不回去了。 窦矜还能看不出她对这变化的抗拒,却还是继续咀嚼手里的饭菜,颇不在意,“你既变成人,也算修道得法了,混个长寿,想走便走,明日宫门一开,我派人送你出去。” “我能去哪儿呢?” 长幸于心中自问。 片刻后,她还是摇摇头。 凌乱散开的头发,盖住了半边脸色,如窗外被遮了一般的月。 “我不走。”她道。 “这里……就是我的家。” 窦矜一顿。 远远地睥着她,重复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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