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心则完全不在乎,皇帝不可能因此降罪她,皇帝现在就怕太傅府鱼死网破呢,一声不吭把她许给了十四皇子,必然还要赐东西安抚她。 不过贺清心这一副打扮,渣爹见了之后眉头一皱,忍不住说:“你这是什么打扮?即便是……你也不该如此自暴自弃!” 贺清心不理解,她看着太傅:“父亲你在说什么?我这怎么是自暴自弃,我这不是看着祖母这几天一会儿要死,一会儿要活,总不好每日花枝招展,万一祖母一口气没上来,我这副打扮不就正好了吗?” 太傅名为沈卓,他这一生恪尽职守,忠君爱国,自认对家中亲眷也是无微不至,甚至将三个儿子都培养成英勇无双的战士,两个女儿也是出类拔萃,亭亭玉立,在皇城当中无人不夸。 可是不知道突然间……为什么他这引以为傲的大女儿,就变得如此疯魔娇蛮。 “你是疯了不成?你竟如此诅咒你的祖母!”太傅抓着砚台狠狠一摔,墨汁四散,全部都溅在了贺清心素白的衣袍上面。 贺清心站在那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渣爹说:“父亲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到底是我诅咒祖母,还是祖母恨不得杀我而后快?” “祖母这几日在自己的院子里是如何让下人们编排我,是如何一会儿要死,一会儿要活,让人找我过去跪来跪去……”贺清心说,“她什么事都没有吧,身子骨快比我都硬朗了,就是想往死里折腾我。想用一个孝字把我给压死。” “她毕竟是你的祖母!”沈卓两撇小胡子直颤,若不是陛下明日就要召见这个女儿,他是真的会用家法好好教训一下她。 贺清心却说:“那她就能倚老卖老了?” “人家的祖母都是慈爱宽和,对家中的小辈各种呵护,可是我的祖母只会偏袒妾室生出来的贱婢,对我这个嫡女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父亲你真的看不出来吗?何必到这个时候还用什么孝道来压我,祖母是父亲的娘,又不是我娘。” “父亲难道没想过吗,祖母如此偏袒妾室之女,对婢女横眉冷对,对我的三个哥哥也都不假辞色,是否是因为对父亲不满?” “若她对父亲真心疼爱,又如何会不喜父亲的孩子?” 贺清心装着单纯天真的样子问:“难不成父亲不是祖母亲生的吗?” 沈卓的眼皮突突直跳,额角的青筋都蹦了起来。 贺清心这无意之间的一刀,时隔了数十年还是端端正正地砍在了沈卓的心上。 他母亲确实从小对他不喜……而之所以会偏袒妾室之女,是因为庶女沈毓秀的母亲,正是沈卓的表妹,也就是母亲的母族那边的人。 这事情牵扯起来真的是勾勾缠缠,撕扯不清,但是贺清心一刀劈开其中假象,直接把沈卓也变成了一条不受母亲喜爱的可怜虫。 沈卓一时间气得不知说什么好,他自小便被孝道压在身上,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习惯,可是偏偏他亲手教出来的女儿突然间离经叛道……让沈卓也意识到,他是在愚孝。 贺清心多么的敏锐?她在坑害人这方面简直是天才。 一看沈卓的表情就知道那个老沙皮狗平时对自己的儿子肯定也不咋地。 因此贺清心说:“父亲倒也不必事事都顺着祖母吧。毕竟父亲才是家主,父亲这家主做的…… 女儿被欺负了,老娘还迫不及待地来踩一脚,若是我的话早就找一根绳子吊死了。” 沈卓:“闭嘴!你少疯言疯语!” 他哆嗦的手指指着自己离经叛道的嫡女,不明白她怎么就一夜之间变成这样。 但可怜天下父母心,沈卓这个渣爹也不是一点不疼爱自己的女儿,这毕竟是他从小亲手教导长大的。 昨天之所以会急着让贺清心去跪祠堂,一大部分原因是为了应付自己的老娘。 如今看来也不用应付,他老娘根本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装死装活那么多次,人不光一次没去跪过她,连披麻戴孝都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沈卓虽然完全不认同自己女儿这种疯癫的做法,但心中不知为何莫名其妙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 沈卓索性深吸一口气,不打算管自己老娘和自己女儿之间的那些事情,肃正起了脸色,对贺清心说:“明日随我入宫面见陛下,切记收起你这副混不吝的姿态!” “天子面前不可妄言,若你不想同十四皇子成婚,一定要听我的,我一定设法让陛下收回成命。” 贺清心闻言看着自己的渣爹,半天没说话。原来这个老王八蛋也不是一点都不宠爱自己。 抗旨不尊可是大罪,若是太傅一定要反抗,他这一辈子在皇帝面前刷的好感度估计瞬间就会清零。 剩下基本上就是靠边关那三个拼死拼活的哥哥,还有他在朝中多年的积累才能立足了。 贺清心伸手挠了挠头说:“父亲倒也不必如此,我嫁给十四皇子也挺好。”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十四皇子……” “十四皇子没有母族支撑,没有母妃在宫中活动,又不受陛下的喜爱,日后必定过得穷困潦倒对吧?” “娘都已经跟我说过了,”贺清心无所谓地耸肩,“我又不求什么母仪天下,不求什么一人之下。” “嫁给十四皇子,我只求个一生富贵这总不难吧?” 贺清心心想这肯定不难呀,那十四皇子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 那是一座随时取用的金山,睡一觉能掉一堆珍珠呢,以后真的揭不开锅了,睡两次就能顶好久。 那不就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吗?贺清心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己赚了。 而沈卓更是久久无言,完全不理解女儿的想法。 贺清心知道用自己的观念说服不了他,索性就换了一种说法:“而且父亲,你真的要为了女儿去牺牲掉你一辈子在陛下面前兢兢业业累积出来的功勋吗?” “古今中外,所有的君王最厌恶之事便是被人忤逆,父亲即便是两朝元老,即便是一家为国鞠躬尽瘁,可只要惹了君王不喜,父亲还想最后难道想落得个卸磨杀驴的下场?” “父亲不必为我去忤逆陛下,女儿做不成皇后,做不成太子妃根本没什么,我还挺喜欢十四皇子的。” 沈卓嘴唇直抖,呵斥她说:“你又懂什么朝中局势!陛下英明神武,如何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对我家心存芥蒂?” “陛下再怎么英明神武,首先他也是个人。” 贺清心说:“父亲,祖母就连自己生下的亲生儿子都会有偏有向,你又如何要求陛下没有自己的喜好,心中只有公道啊?” “陛下是个人啊,是人就肯定会有自己的想法,他有了自己的想法却因为所谓的公道,所谓的英明神武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 “那让他如此憋闷之人,最后会获得什么下场呢?” “三位哥哥在边关拼死拼活,父亲一辈子在朝中战战兢兢,何必为我一人赌上一切。” “父亲只要在祖母那里护着我一点,我就心满意足了。” “况且我本身也不喜欢什么大皇子,根本也不想做什么母仪天下的皇后,是父亲一直想让我那样,而如今事已至此,父亲何不成全我一回,成全了我的喜爱,看我自由自在幸福一生呢。” 沈卓认认真真看着自己的女儿,从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吭不响的,竟有这么许多的想法,竟将这朝堂局势和君臣之间的关系都看得如此清楚…… 最后沈卓也没再说什么,终是挥挥手让贺清心回去了。 当夜沈卓跟自己的夫人在一起商量了一夜,也没商量出什么个结果,夫人一直在埋怨他无能……沈卓也是毕生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确实无能。 他这个太傅看上去风风光光,位列三公一人之下,却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何其可悲。 第二天贺清心就跟着他的太傅爹去面见皇帝,一大早上一起走的,天都没亮呢,贺清心就被婢女们给弄起来,擦脂抹粉换新装。 而且进入了皇宫之后,太傅去上朝了,贺清心就只能被宫人们带着去后院等着,等待皇帝宣见。 一早上都没吃饭,贺清心一直等到快晌午了,皇帝终于下朝了,贺清心这才被召见,随着宫人们引领,再一次进入了皇帝的御极宫。 进去之后贺清心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等到皇帝要她平身的时候,她才有按照记忆当中周全的礼仪,缓慢地起身等待。 而这个时候贺清心的余光当中看到了熟悉的袍角,明显是她的便宜爹也在大殿之中。 陛下在上方沉吟许久,一直盯着贺清心,这种套路贺清心很熟悉,这不就是先用威严碾压,让对方乱了阵脚,然后再开口嘛。 和刑讯的时候先把人晾着是一个道理。 贺清心才不上这种当,她得亏品种是个人,贺清心要是一匹马,她都敢在这站着睡着了。 过了许久,皇帝才总算是搁下了笔,看向贺清心要她抬起头来。 贺清心也没客气,直接抬起头来直视皇帝,来嘛,不是搞心理战术吗,让我用纯真的眼睛看一看你到底要搞什么计谋。 皇帝倒也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和她计较,按照惯例,就算皇帝让抬起头,也不可直视天颜,但是这并没有写进礼仪之中,只是一种约定俗成。 毕竟也没有人会真的盯着皇帝看个没完,但是贺清心会。 皇帝很少被人这么盯着看,有一些不习惯。 微微皱了皱眉,他总不好让人抬头之后再低头吧。 因此他看着贺清心,也不拐弯抹角,说:“可收到圣旨了?” 贺清心回答:“陛下,臣女已经收到了圣旨。” “可有任何的异议?”皇帝的声音微沉,很显然想要压迫一下贺清心。 他半个字也不提之前贺清心拜托他一定讨回公道的事情,只是用这种方式让贺清心别无选择。 这就是皇权,没有任何道理可言,或许粉身碎骨能讨回一个公道,但以卵击石的事情贺清心从来不干。 她当日之所以跟皇帝推推拉拉说那么多,就是想要拿皇帝扯个大旗,好在回家的时候没人欺负她。 现在贺清心也可以用太傅府扯大旗,逼着皇帝对她做出让步,哪怕玉石俱焚也未必不能治一治那大皇子的罪。 可以,但没必要啊。 贺清心还想感谢一下大皇子,对方是真了解她的性.癖,大美人鱼直接送到她床上,贺清心吃得十分开心。 于是贺清心短暂的沉默了片刻,整个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倒不是贺清心想搞什么事,贺清心是一个非常识时务的人,虽然奉行的标准是事情搞大不行就嘎。 但她很清楚,就算有一身铜皮铁骨,在这封建礼教能压死人的社会,她也不可能追求什么公平公正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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