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第一篇文章, 刚看完前几行字, 南流景就眼前一亮。 他没有说话,一口气读了下来, 直到看完文章最后一个字, 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只觉酣畅淋漓。 喝了口水,南流景继续阅读第二篇文章。 一篇篇策论看下来, 南流景好像飞速看完了屈建白的一生—— 年少之时,屈建白也曾因为“良才美玉”这个评论而沾沾自喜,认为自己迟早能够匡扶社稷,斧正世道。 所以那个阶段,他的策论激扬文字,意气风发。 直到姚家的案子爆发,他身为主审官之一,明知道案子另有蹊跷,却不能往下深查,他才真正看清了世道,看清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原来良才美玉,也救不了大厦将倾。 这种对世道、对自身的失望,促使他远离朝堂,寄情山水。 但云游天下期间,他亲眼目睹到无数百姓的苦痛,意识到一个混乱的朝堂会对天下造成怎样的伤害,所以他开始投入到教书育人之中,想为这天下培养更多有用之人,想为这世道探索一条新的出路。 …… 南流景合上最后一篇策论,问姚容:“老师,这篇策论是屈夫子何时所作?” [两个月前。] “我记得,梁师父是在一个月前给屈夫子写信的。” “也就是说,两个月前,屈夫子还在江南教书育人、探索新出路。” “然后因为梁师父的一封信,他放下了江南的一切,来到京都,成为我一个人的夫子……” 南流景指着自己,莫名荣幸:“我可以认为,屈先生是因为我才来京都的吗?” [那不然呢?] 姚容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屈建白和梁光誉的交情是很好,但也没有好到能为了梁光誉一句话进京的程度。] [我的殿下,他是为了亲自见你一面,才千里迢迢赶赴京都。] [而你的表现让他非常满意,所以他才会当场答应留下来当你的夫子。] 南流景努力压制唇角的笑意,却还是没有忍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老师!” 南流景说:“我之前都没敢往这方面想!” [这么高兴吗?]姚容故作吃味。 南流景眨了眨眼,乖觉道:“不比老师收我为学生时高兴。” “不过也很激动就是了,感觉自己这一年半的努力都被看见了。” 这与梁光誉收他为徒不同。 梁光誉会收他为徒,是因为他刻意争取。 但这一次完全是意外之喜。 姚容笑了笑:[这一次的主线任务,你有了一个很好的开局。屈先生对你初始印象很好。接下来继续保持。] *** 挑灯读了一晚上书,第二天南流景还是早早爬了起来练武。 用过早膳,南流景换了一身新衣服,前往屈建白居住的院子找他。 屈建白正坐在案前写东西,瞧见南流景来了,示意南流景坐下。 南流景道:“屈先生,我们今天要上什么课。” “不急。”屈建白问,“殿下最近在读什么书?” “我昨天看了屈先生写的策论。” “殿下看了我写的哪篇策论?” “只要是市面上能收集到的,都看了。” 屈建白一怔,抬头扫了南流景一眼。 当看清南流景眼底的青黛时,心中顿时了然。 “殿下想多了解我一些,我也想在开始授课之前了解殿下的学习进度。” 屈建白将面前那份笔墨未干的卷子递了过去:“这是我自拟的一套卷子,殿下可以试着作答一番。我会按照卷子的作答情况来给殿下安排课业进度。” 南流景双手接过卷子:“就在这里作答吗?” “卷子内容比较多,殿下可以自便,三日后将答卷交给我就好。” 南流景起身告辞。 回到自己的书房,南流景将卷子翻了一遍。 这套卷子的考察范围非常广,四书五经,民生经济,几乎应有尽有。 南流景蘸了蘸墨,握着毛笔,半天都没有在纸张上留下痕迹。 [你在纠结什么?] 南流景放下毛笔:“我在想,自己要不要藏拙。” [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从小在冷宫里长大,按理来说没有接受过任何正统教育。如果我一点儿也不藏拙,按照自己的真实水平作答,那不是就露馅了吗。” 姚容认同:[确实是这样。] “但我又觉得,藏拙会影响屈先生对我的判断。” “要是一个不好,被屈先生发现了,反倒弄巧成拙,让屈先生觉得我不信任他。” 姚容继续表示认同:[这个担心也很有道理。] 南流景无奈:“老师,你又在逗我了。” 姚容才不承认自己的这点恶趣味:[没有,我是实话实说。] “那老师有什么建议吗?” [我不想让自己的想法影响你的判断。] [我就只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屈先生和梁大人的情况一样吗?] 南流景垂下眼眸,有点懂了。 他信任梁光誉。 但不可否认的是,梁光誉是朝廷命官。 在朝中局势明朗之前,梁光誉会帮他,但梁光誉绝不会投靠他。 所以他只在梁光誉面前表露出自己的武力和聪慧,却从来没有展示过自己的才学。 屈建白的情况却不太一样。 屈建白如今是一介白身,与各方都没有利益牵扯。 从屈建白的经历也能看出来,屈建白是绝不会投靠永庆帝或季玉山的,反倒有倒向他的可能。 南流景反复斟酌,最终长舒口气。 他提起毛笔,在答卷上留下一行流畅的笔墨。 看着他写下的那行文字,姚容笑容十分欣慰。 三天后,南流景再次出现在屈建白的书房,将那份写满字迹的答卷呈给屈建白。 屈建白批改了几行字,突然抬头看向南流景,神情略显吃惊。 南流景注意到他的打量,目光不避不闪,微微一笑。 屈建白也不由一笑:“看来我需要重新评估殿下的才能了。” 南流景平静道:“没有让屈先生失望就好。” “答卷让我很惊喜。”顿了顿,屈建白又补充道,“殿下的表现更让我惊喜。” 他不知道这些知识是谁教三皇子的,也不知道三皇子的情况为什么和他了解到的不太一样。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每个人都有秘密。他并没有那么旺盛的好奇心,一定要去寻根究底。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三皇子表现出来的态度。 屈建白重新低下头,直到看完了整份答卷,他才再次开口:“殿下基础打得很牢固,许多想法也都很有新意,不过看得出来殿下对民生情况不太了解。” 南流景答道:“我对很多事情的了解都来自于游记。” 想到那本《早春闲笔》,屈建白微微颔首:“殿下久居宫中,通过游记了解外面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游记上的内容并非都是对的,可做参考却不能尽信。” 南流景后退一步,微微俯身,向屈建白行以一礼:“先生这些年一直在外游历,足迹遍布大江南北,请先生教我。” 两人愉快定下了教学方向。 接下来每一天,屈建白都会带着南流景出门。 他们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只是在京都周边闲逛。 在屈建白的指点下,南流景对很多事物都有了全新的认知。他在飞快消化书本上提到的东西。 这天中午,两人路过一处村子时,南流景看到村口种有不少柿子树,示意车夫停下。 这会儿太阳火辣辣的,忙了一上午农活的村民们正三三两两坐在柿子树下纳凉休息。 瞧见村口停着辆马车,不少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屈先生等我片刻。” 与屈建白打了声招呼,南流景提着一盒没开封的糕点走下马车。 一位头发花白、看上去在村里很有威望的老人问道:“小公子来我们村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南流景将糕点递了过来:“这位老丈,我想跟你打听些事情。” 老人看了看那盒包装精美的糕点,没接:“小公子想打听什么事情,直说便是,不必如此客气。” 南流景其实是看到村口那几棵柿子树后,突然心血来潮,想要打听下黄金饼的情况。 听到自己熟悉的东西,原本还有些局促不安的老人瞬间变得镇定了许多。 他说的情况,跟南流景了解到的差不多。 不过老人有一句话引起了南流景的兴趣:“前些日子,我们村每家每户都出了人去开垦荒地,在荒地上种植柿子树苗。” 南流景问:“大家乐意去吗?” 老人笑了:“能挣钱,有什么不乐意的。到时种出来的柿子做成黄金饼,每家每户都能分到钱。” “我能去那片荒地看看吗?” 老人想了想,道:“我们一会儿还要下地干活,小公子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让我家大孙子领你过去。” 说着,老人朝不远处一个七八岁、瘦瘦黑黑的小男孩招了招手。 小男孩走了过来:“爷爷,怎么了?” 老人交代道:“你带这位贵人去柿子地看看,小心些,别冲撞了贵人。” “是。”小男孩应了一声,看向南流景,双手攥紧衣角,紧张道,“贵人跟我走吧。” 南流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小男孩,笑道:“里面装着一些糖果,送给你吃。” 小男孩惊喜道:“糖?” “对。”南流景直接塞进小男孩手里,“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南流景走回马车边,笑问屈建白:“屈先生要一起去看看吗?” 屈建白早就从梁光誉那里听说了黄金饼的事情,闻言点了点头。 开垦出来的柿子地位于村后山,距离村口不算近,小男孩没舍得吃糖,将荷包紧紧握在手里,走在前面领路。 南流景见他实在紧张,就问道:“这些糖你是要留着慢慢吃吗?” 小男孩红着脸道:“我想留着给妹妹和娘亲吃。我妹妹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吃过糖,我娘也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 南流景摸了摸袖子,又掏出了一袋蜜饯。 这都是出门前桂生塞给他的,怕他路上饿着。 屈建白扫见这一幕,眼里蕴着浅浅的笑。 南流景将蜜饯递给小男孩:“这个也给你。” 小男孩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就给您领了个路,您给的糖果已经够多了。要是再拿您的东西,爷爷会骂我的。” “我正好想跟你打听一些事情,你收下这袋蜜饯,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我,怎么样?” 小男孩咽了咽口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接了过来:“您问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一定告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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