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常敏的腿受伤了,走不动,正坐在院子里挫玻璃绳。 陈美云在灶屋忙进忙出,二嫂于晓萍正端着一盆水从灶屋里出来,看到林丽清立马笑着打招呼,“醒了,锅里有热水,洗把脸就能吃饭了。” 林丽清有些诧异,“二嫂,这么早你咋来了!” 现在才六点多,通常这个点于晓萍要在家里给两个孩子做早饭。 于晓萍爽朗地笑道:“这不是想着你带着孩子回来,给你们送点香蕉,正好妈给两个孩子留了点鸡肉,让我带回去。” 原本昨晚陈美云就要让林国安带回去的,可转念一想,大晚上的路都看不清,万一把肉给洒了岂不是白瞎了好东西,于是就给留了下来。 林丽清笑笑,上前给于晓萍搭把手,顺便道:“二嫂,你今天有活吗?” “咋啦?”于晓萍有些诧异地问道。 林丽清看了林常敏一眼,“二哥要上班,小弟要上学,大哥大嫂都不在村里,就我没啥事,所以我想带爸去医院看看腿,顺便在市里转转,妈一个人看三个小的够呛,所以我想请二嫂帮帮妈。” 听到林丽清这么说于晓萍还挺新奇的,以前的林丽清在娘家就跟大小姐似的,十指不沾阳春水,还看啥都挑剔,掐尖要强,这回被婆家坑了一把,倒是转性了,既然人变了,她自然不会一直揪着人家的过去不放,爽利地说道:“难得你这么惦记着爸妈,成!我回去收拾一下就过来,孩子保准给你带得妥妥的。” 看于晓萍这般好说话,也没半点不情愿的样子,林丽清再次感叹自己上辈子眼瞎心盲,娘家人这么好,她怎么一点都没珍惜过!甚至还总想着跟他们较劲儿。 跟于晓萍商量好,林丽清赶紧去灶屋洗漱,简单扒拉了两口红薯粥,径直走向林常敏。 “爸,咱们赶紧的,争取中午回来吃午饭。” 林常敏手一哆嗦,抬起头来,眼神竟然有些无助,“丫头,要不咱们还是缓缓?你看,我这钱也不知道够不够.....” “不够我来出!”林丽清豪横地说道。 林国业起床出门正好听到这话,咧嘴笑道:“爸,我二姐难得大方一次,你就听她的。” “去去去,你二姐还要养孩子呢!凭什么她一个出嫁女出钱给你爸治病,你们三兄弟都是死的吗?”陈美云没好气地从灶屋探出头骂了一句。 林国业瞬间识趣的闭嘴,他倒是想当孝子,奈何还在读书,光花钱不会挣钱,说话都没底气。 林丽清回头,盯着林国业看了好一会儿。 林国业被看得毛毛的,警惕地问道:“你.....干吗?” 通往市里的大路上,一辆坐着三个人的三轮车正缓慢前进,林国业使出吃奶的力气挥汗如雨,三轮车却只前进了两三米。 林丽清嫌弃地皱了皱眉,“小弟,你早上吃那么多,怎么连三轮车都踩不动,这身子骨不行啊!” 林国业幽怨地瞪了她一眼,继续咬紧牙根使劲儿踩,“二姐,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分量,小弟还能踩得动三轮车你就该偷笑了。” 说起这事林国业就悲愤不已,原本他可以骑自行车轻轻松松上学了,却被林丽清拦下来当苦力,不仅要把他们送到市里,放学还得自己走回来,没天理了。 林丽清有些心虚,当没听见,转头对闷不吭声,一脸严肃的林常敏说道:“爸,等到了小弟学校我再骑三轮车带你去医院。” 林国业立马说道:“二姐,我看还是我送你们去医院吧,万一你上来,三轮车翻了可咋整!咱爸的腿可禁不住二次伤害.....” 林丽清瞬间怒了,狠狠拧了把林国业的大腿,“皮痒了是吧,敢笑话我!” “嘶!”林国业疼得龇牙咧嘴,连连求饶。 姐弟二人闹腾着倒是让林常敏紧张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 快到市里的时候,大路变成水泥路,林国业长舒了一口气,总算不用踩得那么费劲了。 林丽清一直盯着周围的环境。 八二年经济刚起步,许多小商贩如雨后春笋冒了出来,还有不少个体工商户开了小店,街道两旁很是热闹。 自行车铃铛声音此起彼伏,就没停过。 林国业骑着三轮车在人流里穿行,到了七点多才把他们送到医院。 她还想交待一下,林国业却道:“二姐,你只管带爸去看病,三轮车我骑到大嫂的猪肉摊,晚点让大哥来接你们回去。”
第7章 咋就要手术了 林国胜凌晨去屠宰场上班,六点就下班了,下班后他会去帮徐慧卖肉,大概十一点收摊。 林常敏看病要排队取号,估计还得拍片等结果,七弄八弄,差不多也要忙到中午,这样安排十分稳妥。 没想到林国业这小子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竟然还能考虑得这么周全,林丽清对他都有些刮目相看了。 父女俩目送林国业离开才跟着人流往医院里走。 还没迈进门诊大厅,林常敏突然紧紧抓住林丽清的手,嘴唇有些发颤,“丫头,我看要不咱们还是别看了吧......” “爸!一百步都走了九十九步了,临门一脚,您就别退缩了,再说了,咱们就看腿,我保证!” 林丽清差点指天发誓。 林常敏这才闷着头继续往里走。 等他们排队办卡交钱,又去骨伤科排队取号,轮到林常敏的时候都十点了,结果医生看了一眼直接让他们去抽血拍片。 林常敏出了门诊室脸都白了,拉着林丽清不想动,“丫头,不是说就看腿吗?咋还给抽血了!” “爸!来医院看病大多都要抽血,好像是看你有没有细菌病毒感染,咱们就听医生的,准没错!”林丽清半忽悠半哄劝,总算领着林常敏去抽了血。 庆幸的是这年头医院的病人还没那么多,抽完血直接拍片,不用预约再跑一趟。 忙完这些都快十一点了。 在医院走廊等报告的时候,林国胜一身脏污跑了过来,“爸,小妹,医生怎么说?” 林常敏瞥了大儿子一眼,有些郁闷地回道:“等报告呢!” 话音刚落,广播里就报了林常敏的名字。 林丽清赶紧跑进去拿报告,又火急火燎地带着人去了门诊。 门诊主任看了好一会儿,又盯着抽血化验报告,神色越来越严肃,“你这腿.....得手术了!” “啥?我就是崴了一下,怎么就要手术了!”林常敏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的话脱口而出。 林国胜也是吓得不行,“医生,我爸这腿究竟是怎么回事?” 医生沉吟道:“一开始应该是崴到了,骨头有些错位,你们没有及时带人到医院进行正规矫正,后面病人估计又用了这条受伤的腿,导致伤势加重,你们看,这里都变形了,不手术纠正的话,后面都没办法走路了。 算你们幸运现在过来了,再拖下去真到受不了再来医院手术肯定要落下病根的,就算将来好了也是瘸子。” 一番话把林常敏吓得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诊室内人仰马翻。 林国胜急得不行,“医生,现在怎么办?你可要救救我爸的腿啊!” “行行行,你们跟我来.....” 医生没想到病人会被吓晕,给他们开了绿色通道,直接送去住院部,在林常敏昏迷的时候又做了一些检查。 林丽清在一旁照顾,林国胜焦急地跑回去取钱,顺便让徐慧回蕉南村通知其他人。 等大家伙儿赶到医院的时候林常敏已经醒了,正在病房里默默垂泪。 陈美云一进病房便红着眼眶扑到床边,“就你能忍!就你能耐!以后变成瘸子我看你怎么办!” “妈,你别说了,我爸心里也不好受,医生说了,明天一早做手术,今晚十点过后不能吃也不能喝。”林丽清缓缓说道。 一听这话大家都心疼得不行。 陈美云抹着眼泪没再继续刺激林常敏,抬头看向林国胜,“老大,你大妹那边通知了吗?” 林国胜点点头,“给大妹打电话说了,她要先请假一下才能过来,我跟她说不用着急,让她下班了再来。” 林丽淑在糖厂上班,离医院不远,就是比较忙,规章制度多,请假还得层层审批,不能说走就走,等她把请假条办妥差不多也要下班了,还不如下班了再过来。 陈美云没再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才拉着林国胜去了外面,小声嘀咕道:“医生有说手术要多少钱吗?” 林国胜摇摇头,“妈,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来的时候小妹给爸交了十块钱,刚刚我回去又取了一百块,差不多了。” 陈美云一顿,严肃地说道:“那也不能都让你出了,等你爸出院了具体花了多少钱你们三兄弟平摊,老三还在读书没有收入,就算我们老两口自己的,你小妹一个出嫁女,现在又带着孩子投奔娘家,本来就没什么钱,回头你还她。” “行行行,这些事情您不用操心,都有我们呢!”林国胜有些无奈,好说歹说陈美云才没再提钱的事情。 傍晚的时候林丽淑提着水果匆匆赶来医院,一进门就是追问林常敏的病情,知道手术后可以痊愈倒是松了口气,随后不满地看向林丽清,“你这丫头现在是越来越有主意了,婆家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跟我说一声,要带爸来医院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合着我们不是亲姐妹,你爸不是我爸啊!” 林丽清被说得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好不可怜。 以前要是林丽淑这么说她,她早跟对方吵起来了,现在她知道林丽淑是刀子嘴豆腐心,爱之声责之切,便由着她数落。 她这幅样子倒是让林丽淑有些不适应,说了两句也觉得没意思,在一旁坐了下来,担忧地问道:“颜家那边怎么回事?他们一家合起伙来欺负你?” 林丽清微微摇头,“老四两口子算计我,我婆婆偏心他们,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那还叫没有!”林丽淑气得火冒三丈,猛地站了起来,“不行!这事不能这么算了!” 林丽清拉了拉林丽淑的衣服,让她坐下来,“大姐,妈和大哥二哥小弟已经帮我出气了,他们还拆了颜家一间屋子,你要是想帮我出气倒是可以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林丽淑眼睛亮了。 林丽清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儿。 其他人往她们这里瞥了一眼,也没那个心思追问她们说了啥。 天黑之后,林国安和林国业才一起赶来医院。 因为林国胜凌晨要去上班,大家商量了一下由林国安和林国业留在医院守着,其他人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林常敏手术的时候再过来。
第8章 你的保证没有用 林丽清走出病房前回头看了一眼林常敏,朝他鼓励地笑了笑,“爸,好好睡一觉,明天手术肯定没问题的,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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