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笼。 石清莲以前喜欢挂灯笼吗? 她记得,当时在寺庙里的时候,石清莲也是莫名其妙在树上挂了灯笼,现在又挂,这灯笼到底有何用意?是挂给谁看的? 江逾月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道精光。 挂灯笼,肯定是挂给什么人看的,这个人要深夜来访,他是谁呢? 江逾月觉得自己身上的血气都在翻滚,像是被烧熟了的茶汤,冒出热气,呼呼的顶着她自己的天灵盖,将她烧的六脉皆通,她从未如此灵醒过。 她又去看院中的人。 清心院中是有不少人的,好歹也是江府的夫人,怎么能少人伺候?贴身伺候的大丫鬟要有两到四个,院里的嬷嬷要有两个,洒扫做活的下人要有五到十个,院外还会有巡逻的府内私兵,总之,一晚上院里都不会少人的。 但是清心院中没有,只有一个墨言,像是一条忠诚的老狗一般,蹲守在外间门的门口,一双眼看着院内。 有一只鸟飞过,都逃不出她的眼睛。 江逾月的脑子飞快的转起来,她想起了寺庙中的那一次,她一直都笃定石清莲不在房里,只是不知道石清莲是去做了什么,但今日,她先是见了康安与她哥哥偷情的事,后又见了这灯笼,总觉得有一根线一直在她脑海里扯来扯去,把这两件事都扯在一起。 深更半夜,忠仆守门,夜夜挂起灯笼,莫名其妙消失,又莫名其妙回来的人。 康安与江逾白是在偷情,那石清莲此时有没有可能也是在——偷情呢? 这念头一升起来,将江逾月本人都惊住了,她“啊”的一下捂住自己的嘴,定定的站在原地盯着那院子里看。 院内院外都是有树木花草的,江逾月便藏在一棵树旁边,透过棱形的空隙,直勾勾的盯着院子里面看。 她连要去给她哥哥传话的事情都给忘记了。 比起来给她哥哥传话,自然还是石清莲偷情的事情更重要! 江逾月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她两只手都不由自主的握起了拳头,直勾勾的抻着脖子往院子里面看。 她今日哪里都不去了,就等在这里,一定要等出来个人来! 她看的认真,却并不知道,在院子的暗处,两个锦衣校尉也在盯着她看。 两位 校尉老早就看见她了,毕竟锦衣卫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路过一只猫都得扒开看看是公的母的,江逾月那么大个人在墙外走过,他们自然也会瞧着。 但是他们没想到江逾月会停下,更没想到江逾月停下之后还会盯着这里面一直看。 他们俩分不出来江逾月是猜测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只是江逾月此时没什么异动,他们也不能动——他们的职责只是监视,他们就是暗处的一双眼,只有这一双眼能看,其余的,都不能动。 故而,这院子里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情况,墨言瞪着眼睛守着门,江逾月瞪着眼睛看院子,校尉瞪着眼睛看江逾月,都等着这一间门厢房里面的人呢。 清心院厢房之内,烛火暖融融的映照着,石清莲道:“沈蕴玉,你别这般胡闹,我怕江逾白过来。” 就在半个时辰前,石清莲才刚回到清心院,身上的衣裳都没脱,便唤墨言去挂灯笼,今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要见一见沈蕴玉,但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刚挂上灯笼,后脚沈蕴玉就来了——好么,这人肯定也是要来见她的,结果正好撞上了。 今日石清莲在席间门也饮了酒,身子骨软乎的像是一团面,坐下不想动,靠着美人椅看着人,只是两人刚对上视线的时候,墨言还来在门外通报过一句:“夫人,老爷回来了,回来之后便去了他院中的书房,不叫旁人接近。” 石清莲低低的应了一声,等墨言走后,沈蕴玉便走过来看她。 听到石清莲说这话,沈蕴玉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光。 他之前就在想到底该怎么样快点和离,没想到他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一把刀就递在了他的面前。 “放心,他今天晚上都不会过来。”他捏着她的下颌问她:“想不想知道,宴席上的时候江逾白去了哪里,为什么你们都出了宫,江逾白还没出来,嗯?” 石清莲心里跟明镜似的,但脸上半点都看不出来,只摇头,一双眼里又蕴起了泪。 沈蕴玉又哄她:“听哥哥的话,哥哥就告诉你。” 他可毫不客气,他今天可盯着石清莲盯了一晚上了,满脑子都是她捧着酒杯舔酒喝的样子。 “什么话?”石清莲果然问。 沈蕴玉便将人带到镜前哄,没两句话便将石清莲给激怒了,小狗崽子又羞又臊,气得背过身去,一句话不跟他说了。 果然,没那么容易。 沈蕴玉挑眉,道:“当真不想知道?可是一件天大的事。” 石清莲背对着沈蕴玉,面上羞恼,脑子里却一直在转。 宫里的事情,瞒得住别人,想来也是瞒不住沈蕴玉,沈蕴玉一定完整的知道所有事情——只是此事是交给金吾卫中郎将办的,所以沈蕴玉便一直在顺德帝面前装傻,假装自己不知道。 石清莲知道,今日陆姣姣一定做成了,只是石清莲不知道陆姣姣到底做到了什么地步了,那三家人都把此事瞒的很紧,谁都不漏风声,石清莲自然也要做出来一副被蒙在鼓里、十分好奇的样子。 当然,她也确实是有点好奇,她想知道,太后和顺德帝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也想知道,康安帝姬和江逾白的下场。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当面、亲手捉这两个人的奸——没办法,她必须从头到尾维持自己无辜受害者的身份,不能掺和到其中,只能借别人的手来办,如果是她动手戳破的这件事,就算她是受害者,皇室也一定会认为她是故意的。 若是被顺德帝知道是她动手戳破帝姬和江逾白的奸情,这俩人是要受罚,但是她也活不了,虽然做错了的是他们,但她敢挑破这件事,她就是有罪的。 皇室高高在上,那有讲理的? “什么事?”石清莲回过头去看他,但却又立刻绷起脸,道:“你不告诉我,我便不问了,你休想胡闹!” 说到最后,石清莲是真的有点恼,她早就知道沈蕴玉是个王八蛋,却没想到还能如此这般! 小狗崽子闹起脾气来也是好看的,龇牙咧嘴扬爪子,或者甩着尾巴生闷气,都让他觉得可爱,沈蕴玉把人便道:“你答应我,不准哭。” 沈蕴玉这个人,在石清莲面前一向是披了一层人皮的,虽然假模假样,但也会装一下,石清莲若真是哭着喊他,他会收手,他今日这话,是要石清莲不准喊停。 石清莲咬着牙应了,才从沈蕴玉的嘴里掏出了这些事的进展。 康安帝姬与江逾白被许四□□陈三给捉了,许四不负众 望,果然将事儿给挑破了,康安帝姬和江逾白都被太后给抓去了,顺德帝中途离场,后续还是永宁侯世子给善的尾。 说到最后,石清莲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期间门还包括花阁里的那场火,她早就知道□□是个聪明的人,但没有想到□□做事能这般利落。 说完后,沈蕴玉抱她去净房替她洗漱,然后将她放置于塌上安睡。 石清莲一沾了床榻,整个人都要昏过去了,她本来就在宴席上折腾了一天,回来还要被沈蕴玉磋磨,提心吊胆又累体劳神,正昏昏欲睡间门,沈蕴玉站在她床头前穿好衣服,然后蹲下身来看她,问她:“娇三娘,现下已到了这个时候,你可想好了,该如何和离了?” 石清莲心想,娇三娘是什么名号?是把小娇娇和李三娘给融到一起去了吗? 沈蕴玉总爱给她起莫名其妙的名字,有两回,她把沈蕴玉咬了,沈蕴玉还喊她“小狗崽子”。 “石三姑娘?”见石清莲不说话,沈蕴玉便凑近了些,垂着眸看她:“可想好了吗?” 他这个人,不问出来个答案不罢休的。 石清莲困极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便瞧见月色之下,沈蕴玉蹲在她床榻前看她的脸。 榻前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石清莲心里莫名的紧了一下,她许是太困了,竟然脱口而出一句:“沈大人为何如此在意我和离之事?”!
第41章 筹备和离(二) 石清莲这一句话问出来的时候,自己反倒怔愣了一瞬。 话是从她嘴里面说出来的,但是她自己也没搞懂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句,根本就没过脑子,她问出来后反倒有些忐忑,不安的盯着沈蕴玉看。 她知道沈蕴玉的性子,这就是头披着人皮的狼,兴许是沈蕴玉最近纵容她,总是和她在床笫间说软话,把她给哄飘了,她被沈蕴玉给喂熟了,完全不怕沈蕴玉了。 石清莲半点困意都没了,当即在心里反思自己,别被这个人的皮囊迷惑了,沈蕴玉现在跟她千般好万般好,都是建立在她是当初假山事件的“受害人”的身份上,一旦让沈蕴玉知道她是故意替金襄郡主那一遭的,上辈子沈蕴玉怎么对金襄郡主,这辈子就怎么对她。 石清莲的心口骤然绷紧了,睁着眼,呼吸都屏住了,定定的盯着沈蕴玉看。 沈蕴玉很好看,他被人称玉面修罗不是没道理的,那张脸往月色下一站,直晃人的眼,眉长而浓,鼻挺唇艳,就是这么个好模样的人,偏生就是一副狠辣心肠,谁得罪了他,保管死路一条。 石清莲看他的时候,沈蕴玉也垂眸看着她。 小狗崽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本是困极了的,却又突然惊醒,一双清亮的眼瞪得溜圆,裹着锦缎的被子,横卧在塌上望着他,像是生怕错过他的每一个眼神似的。 沈蕴玉眯着眼看着她。 他为什么如此在意石清莲与江逾白和离之事?自然是他在打着坏主意,想要挖人墙角,觊觎旁人的妻子,想把别人家的宝贝抢到自己家里来,这事儿他没道理,他也不会承认,石清莲一问,他还要否认。 “沈某之责,当初既沾了石姑娘的身子,自会为石姑娘善后。”他又拿出了当初对待石清莲的那一招,照顾石清莲是因为假山之事,给石清莲解毒是因为假山之事,好似所有交际都是假山之事,他本人对石清莲毫无心思似的。 沈蕴玉说这些的时候,眉目冷淡,神态平静,瞧不出半点涟漪——他这人就是如此,他想要,但他不说,他要逼着人来求他。 在他的设想里,石清莲现在已经被他养熟、离不开他了,就如同一支羸弱的蔷薇花枝,必须要攀附着他才能活,一见了他 ,这朵小蔷薇就得开出最漂亮的姿态来,在他的掌控间,逃不掉。 他自然也就不需要和石清莲低头,他只需要摆出来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等着石清莲走投无路,被药效折磨的神志昏昏,然后爬到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袖子,求着他去临幸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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