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哥儿你咋回来了?你不是已经当官了吗,咋又回村了?” 村民们争相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苏源解释道:“三年任期已满,准备回京述职,恰好途径家乡,就回来看看。” 黄翠花乐呵呵:“你娘呢,她跟你一道回来了?” 苏源指向前面那辆,正要说话,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呼唤:“爹爹~” 苏源下意识应了声:“怎么了?” 黄翠花张口结舌:“源、源哥儿当爹了?!” 苏源一手轻抚元宵的发顶,小揪揪戳在掌心,失笑道:“翠花婶子,我都已经二十有二了。” 黄翠花干笑两声:“瞧我这记性,我还以为源哥儿你才十几岁呢。” 苏源笑笑,又同村民们简单说了几句,车队缓慢往前驶去。 村民们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不远不近坠在马车后头,一路谈笑。 马车停在老屋门口,苏源率先下了马车,宋和璧抱着元宵紧随其后。 村民们见着源哥儿的妻女,一个个眼睛都不会转了。 倒也不是升出什么不好心思,只是单纯震惊。 “乖乖,源哥儿这闺女怎的生得跟雪一样白?” “源哥儿跟他娘子可真般配,站一块儿跟天仙似的!” 宋和璧将夸赞的话语尽收耳中,面对众人打量依旧落落大方,点头示意。 又一阵吸气声:“这模样一定是官家小姐!” 元宵初来乍到,四周又闹哄哄的,即便待在亲娘怀中也还是没什么安全感,身子一扭躲进宋和璧怀里。 宋和璧轻拍两下,寻找苏源的身影。 苏源正站在苏慧兰马车前,扶她下车。 “真是老了,上次从京城去松江府都没这么累。”苏慧兰脸色憔悴地说着。 早上起程后她一直睡到现在,村民们吵吵嚷嚷都没醒来,还是被苏源叫醒的。 苏源缓声道:“离开前半个月您一直都在忙,这几日又舟车劳顿,不过多睡了一会儿,不碍事的。” 母子俩说话间,黄翠花来到跟前:“慧兰!” 时隔四年,好姐妹再度相聚,立马手拉着手叙起旧来。 苏源不欲打扰,带着宋和璧、元宵进门。 几年未归,老屋里里外外蒙着一层厚重的蛛网,墙角的大水缸里更是堆积了厚厚一层泥灰。 宋和璧把元宵的脸护在怀里:“咱们等会儿再进去,先让人收拾干净。” 苏源正有此意,吩咐卢氏几人把老屋清扫一遍。 几人都是干活的一把好手,老屋很快焕然一新。 苏慧兰还在外面和村民们叙旧,苏源走进他那间屋里。 床上已经铺好整洁干净的被褥,苏源抬指抚过书桌:“当年我从梁家离开后,就一直住在这。” 宋和璧对苏源的过往一清二楚,毫不犹豫地把元宵塞进他怀里:“他不是个好爹,但阿源你是。” 苏源垂眸,和元宵圆咕噜的眼睛对上,会心一笑。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那些人都已化为一抔黄土,方才只是随口感慨一句而已。 “今晚咱们就睡在这儿,娘睡在隔壁,元宵跟娘睡。” 宋和璧意会,眼底浮现笑痕:“好。” 要用到的箱笼陆续被搬进来,苏源正准备收拾,苏大石带着苏青云来了。 四年不见,苏大石更显苍老。 两颊布满褐色的斑块,头发花白,后背更显佝偻,拄着拐杖摇摇晃晃走进院子。 苏青云一身布衣,搀扶着苏大石往前。 早在前年,苏大石就卸下村长一职,交由苏虎担任,自个儿安享晚年。 三人站在院子里,苏大石问:“准备在家留几日?” 苏源:“还要赶往京城,五天后走。” “挺好。”苏大石扶着拐杖,一笑脸上沟壑起伏,“源哥儿现在是几品官了?” 苏青云在一旁提醒:“我之前不是跟您说了,源哥儿现在是四品官。” 苏大石一拍脑门:“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老了记性不好,前头说的话一个转身就不记得了。” 苏源深知生老病死乃人生常态,见到这一幕心里还是很不是滋味。 他抿了下唇,选择转移话题:“村里的孩子们有考上童生的吗?” 提起这个,苏大石可有说不完的话。 “咱们村有两个考上童生的,一个是青恩,另一个就是翠花家的。” “前两年他们都是在青云这边上的学,后来又去县学读了两年,现在正准备参加院试,剩下几个没中的也都准备参加今年的县试。” 苏源听着屋里传出的元宵的笑声,倒还算满意:“不错,只要保持住,院试也能冲一把。” 无意中瞥见苏青云欲言又止的神色:“怎么了青云哥?” 苏青云攥了下拳,厚着脸皮说:“就是我有个不情之请,这两天想让源哥儿你帮忙考校考校私塾里的孩子们,那几个准备科举的须着重考校。” 他还以为是什么难题。 考校而已,过去三年他时常去府学,提问考校不过信手拈来。 “今日恐怕不行,明日可以让他们过来。”苏源应得爽快,“至于青恩他们几人,这几日能赶回来都行。” 苏青云喜不自胜,深深作了一揖:“多谢源哥儿。” 苏源忙托住他的手臂:“我此次回来也有个打算,烦请青云兄帮忙转告苏虎叔。” 苏青云作洗耳恭听状。 苏源:“我打算出钱把从镇上到村口的这段路修一下。” 苏大石和苏青云俱是一惊,又很快镇定下来。 苏青云道:“此事我一定转告,也尽快在这两天开始。” 苏源道了声谢,又同他们说了会儿话,方才送走二人。 卢氏正在厨房做午饭,炊烟裹着食物的香气钻出烟囱,似云似雾,被一阵风吹散。 一家人用过午饭,苏源带着宋和璧和元宵去了镇上,拜访季先生。 马车上,元宵趴在苏源的膝盖上扭来扭去,苏源虚虚扶着她的背,分一半心神和宋和璧说话。 “我十岁那年刚入私塾,除了背书厉害些,其他什么都不会,字写得也像鬼画符,先生也还是留下了我,一直对我照顾有加。” “眼下他也上了年纪,不知还能再见几回,就想着带你和元宵过去给他瞧一眼,也算是有个交代。” 宋和璧微抬下颌:“既是启蒙恩师,对阿源的意义自然与众不同,合该登门拜访。” 苏源勾住宋和璧的手指,回以一笑。 很快来到镇上,苏源中途停下,给元宵买了个冰糖葫芦。 面对元宵渴望又好奇的注视,苏源把冰糖葫芦递到她嘴边:“只可以舔几下,不可多食。” 到底才周岁出头,本身糖吃多了对身体就不好,买这东西也是单纯想让元宵尝尝味。 元宵点头如捣蒜:“好哦~” 说罢迫不及待地凑上前,舔了一口。 元宵砸吧着嘴,似在品味。 两秒后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好恰!” 宋和璧rua了她一下:“好吃但不可多吃。” 元宵嗯嗯点头,舔了几下解解馋,又扑回苏源怀里:“不、不恰啦~” 苏源顺口夸一句“元宵真乖”,跟宋和璧把冰糖葫芦分着吃完了。 刚漱了口,陈正的声音传来:“公子,夫人,到季家了。” 季家,即曾经的私塾。 夫妻二人整理好衣物,顺带着扶起元宵的小揪揪,先后下了马车。 不同几年前的热闹,现在的季家冷冷清清,木门泛着陈旧的痕迹。 苏源轻扣叩门扉,不多时有人过来开门:“你是?” “在下是季先生的学生。” 那婆子急忙去传话,很快回来:“老爷让你们进去。” 进入季家,苏源轻车熟路,领着妻女直奔季先生的书房。果然不出他所料,季先生正在书房练字。 瘦削严肃的脸,花白的头发,都是记忆中的模样。 苏源上前作揖:“学生见过先生。” “现在我可不是什么先生,不必行此虚礼。”季先生笑了笑,目光转向宋和璧和元宵,重点在元宵身上,“你这女儿,倒是与你当年有几分相像。” 苏源轻笑一声,把元宵放到季先生跟前。 元宵扶着交椅扶手,眼神澄澈地盯着季先生。 季先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类幼崽,眼里的宠溺连苏源看了都吃惊。 “对了。”季先生忽然想到什么,“你既已及冠,可有表字?” “尚未有表字。”苏源正色道,“学生此次前来,也是想让先生帮学生取个表字。” 季先生脸色骤变:“不可!”
第115章 “为何不可?” 苏源还是头一次见先生情绪这般激烈,难免心生郁悒。 及冠时不论是同僚还是宋备都曾问及他的表字,他都含糊应付过去,只是想让季先生为他取个表字。 他没想到会被先生冷声拒绝。 季先生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大掌轻抚似乎受惊的元宵,难掩愧疚:“元宵别怕,是我失了分寸。” 好在元宵很好哄,季先生一温声细语,她又弯眼笑了。 季先生重重咳了好几声,低声道:“季某不过一乡村老儿,年逾半百头脑不清,又怎能为你取表字?” 苏源还有什么不明白,正要开口,突然被宋和璧轻捏了下手指。 他下意识侧头,只见宋和璧唇畔含笑:“先生有所不知,在松江府时阿源时常提起您,总说若是没有您的教导,他定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季先生眼神微闪。 “铭心镂骨,感德难忘;结草衔环,知恩必报。阿源一直惦记着您的教导之恩,您又何必妄自菲薄,一味推拒呢。” 季先生嘴唇颤抖,声音同样也发着颤:“我何德何能......” 苏源轻叹一声:“不论如何,我都是您的学生,学生想求个表字,先生连这个要求都不愿答应吗?” 眼看着苏源面露失落,季先生哪还顾得上翻涌的心绪:“你莫要如此,我应了还不成!” 苏源一扫落寞,拱手而笑:“学生多些先生。” 季先生立马明白苏源有一半是在做戏,没好气瞪了他一眼:“你啊,就仗着我这老头子上了年纪,好糊弄!” 苏源眉目含笑:“先生不过知天命的年纪,再过个十年二十年都不算老。” 这下不仅季先生,就连宋和璧都掩嘴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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