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舟拍拍他的右肩:“在你看来和十二皇子是再单纯不过的君子之交,可在有些人看来,便是你违背君臣之道,大逆不道。” 苏源轻叹一声:“道理我都懂,只是事情确实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复杂。” 莫须有的罪名兜头扣下,心情属实算不得好。 林璋又何尝不知:“你心中有数就好,这几年越来越激烈,咱们看在眼里,可绝不能掺一脚进去。” 说着,他指了指上头,一脸的意味深长。 林璋好意提醒,苏源自是好声好气应下:“我日后会跟十二皇子保持距离的,多谢二位提点。” 这样的弹劾来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他二人闻言皆露出欣慰的笑。 林璋隐晦道:“日子还长呢,但我瞧着那一天也快了。” 苏源心领神会,温言道:“正好船舶司新帆造成,准备推广试行,也挤不出多少闲暇时间。” 王一舟跟着附和:“可不是,废了牛鼻子老劲儿才把新帆给造出来,又历时两个月上头才批下来,估计要到冬季才能完全推广开来。” 林璋会心一笑:“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回吧,吏部也还有好些事等着我呢。” 去年吏部尚书致仕,由林璋顶了他的缺,如今已是一品大员了。 官职越高,责任越大。 不过一年多,林璋两鬓就生出不少斑白,自觉头发也少了不少。 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老腰,林璋促狭地说:“我顶多再干个十来年就能致仕了,至于你们,可还早着呢,起码还要再干个几十年。” 苏源和王一舟皆满脸无奈,看得林璋哈哈大笑。 三人沿长阶拾级而下,边走边说笑,悠悠然赶往点卯处。 ...... 怀王立于长阶之上,目送着苏源几人远去,眼底晦暗不明。 赵澹从旁经过,见他直愣愣杵在门口,眼中飞快闪过什么:“五弟这是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怀王循声看去,眼光凝在太子嘴角温雅的弧度上:“臣弟是在想,近来天气渐热,天薯长势应该很不错,用不了多久百姓们就都能尝到天薯的滋味儿了。” 谈及天薯,赵澹就想到皇庄上那绿油油一片,神色愈发柔软:“是啊,再过一两个月就能收获了。” 怀王拱了拱手:“那臣弟就先在此恭贺皇兄了,届时百姓定会对皇兄感恩戴德,铭记皇兄的功劳以及苦劳。”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这厮在给他挖坑呢,聪敏如赵澹又怎会掉坑里。 “五弟此言差矣,这一切都是父皇英明神武,撤销封海令,船队才能带回天薯。” “更何况,这功劳和苦劳再如何也轮不到孤的身上,该属于远靖舟上那些人,以及户部的诸位大人。” 早知赵澹老奸巨猾,怀王还是头一回切身体会到他的滑不丢手,还真挺棘手。 “是臣弟想岔了,但不论如何,天薯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赵澹不可置否,这时孙见山过来:“太子殿下,今日微臣准备去皇庄一趟,您可要随同?” 赵澹正愁找什么借口离开,二话不说便应下了:“自然是要去的。” 说罢看向怀王:“五弟,孤有要务在身,就不奉陪了。” 怀王披着一层假面皮子,恭谨地笑着:“臣弟恭送太子皇兄。” 龙涎香的气味拂过鼻尖,再抬头赵澹已经走远了。 这股熏香却宛若跗骨之蛆,钻进他的血管他的骨骼,吞噬着他所剩不多的理智。 龙涎香,只帝王一人可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就是这样独一无二的龙涎香,出现在了赵澹的身上。 怀王快要被嫉妒淹没,若眼神能化为利剑,早把赵澹戳成了筛子。 不远处,孙见山不知说了什么,赵澹露出一抹笑,如清风明月,衿贵又不失亲和,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赵澹的温润是由内而外的,是在身份和父皇偏爱的前提下,长年累月浸润而来。 反观自己...... 都说怀王淡泊名利,温润如玉,殊不知这只是他亲手贴到脸上的一层假皮。 只有这样,宫里那些跟红顶白的奴才才不会仗着他生母身份低微践踏他,弘明帝和赵澹也不会提防他。 终究是不一样的。 赵澹生来是天上的云,而他赵洋则是脚下泥,天生卑贱的存在。 “怀王殿下。” 尖细的嗓音打破赵洋愈加偏激的念头,他转头看去,眼里的猩红吓了那小内侍一跳。 认出是在御前伺候的人,赵洋脸色变了变,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公公可有什么事?” 内侍被吓得不轻,再看过去发现怀王脸色如常,好似那一幕只是错觉。 兀自摇了摇头,怕不是昨夜没睡好,出了幻觉。 “陛下传您去御书房一趟。” 赵洋目露愕然,平白无故的父皇传他过去作甚? 难道是周御史的事情败露了? 不可能,明面上他们俩根本没有任何交集,没人会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父皇肯定也不例外。 赵洋如是安慰自己,随内侍去往御书房。 ...... 两人在御书房门口站定,由临公公进去通传。 不多时,临公公出来,笑眯眯地说:“王爷,陛下让您进去呢。” 赵洋随口道了句谢,发现一年轻内侍从里头出来。 看那脸孔,倒是个面生的。 御前有哪些人伺候,怀王私底下多少也做过调查,此人还是头一回见过。 不过他也没多想,一心揣度弘明帝的用意,迈步走进御书房。 弘明帝正在批阅奏折,赵洋即便对他有百般不满,也还是得老老实实行叩首礼。 “儿臣拜见父皇。” 赵洋维持着叩首的姿势,迟迟等不来弘明帝叫起,面色当即白了几分。 直到他跪得膝盖生疼,大脑充血脑袋发晕,头顶上方才响起弘明帝淡漠的声线:“起来吧。” 赵洋忍痛站起身,眼前一黑差点晕厥。 无论弘明帝还是候在一旁的福公公等人,都跟没看到一样,批奏折的继续批奏折,木桩子继续充当木桩子。 赵洋恨得滴血,手指尖都在发颤。 要是换成赵澹,他的好父皇早就急得传太医了吧? 赵洋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道:“不知父皇传唤儿臣来此有何要事?” 弘明帝执笔的动作一顿,看向下首的赵洋,眼底尽是漠然的冷酷:“朕为何传唤你,你难道不清楚吗?” 赵洋头皮隐隐发麻,仍是嘴硬道:“儿臣不知,还请父皇明示。” “放肆!” 弘明帝一声怒喝,震得御书房的琉璃瓦抖三抖,宫人们齐刷刷跪下。 赵洋习惯了弘明帝的“无视”,乍一遭到这般待遇,也随着琉璃瓦抖了下。 见赵洋仍不知悔改,弘明帝眼里浮现失望,又很快被压下去。 “周御史是你的人吧?” 虽是疑问句式,口吻却是极为笃定的。 赵洋瞳孔骤缩,不知哪里出了差错,竟叫父皇察觉出了他们俩的关系。 深知否认无用,只能另辟蹊径。 “父、父皇明鉴,儿臣只是担心十二弟被苏大人带坏,这才让周御史......” “带坏?”弘明帝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坏的那个,不是你赵洋么?” 赵洋浑身一震,满目不可置信:“父皇!” 这话一旦传出去,他辛苦经营十多年的名声都将毁于一旦,他怎么能! 弘明帝摆了摆手:“你别说那么多,朕不想听。” 万千话语堵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憋得赵洋脸色涨紫。 “这是朕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弘明帝手撑着御案,倾身说道,“太子是朕看好的继承人,除了他,你们所有人朕都没考虑过。” 被当众揭开潜藏心底多年的野心,赵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想要解释,却又无从开口。 “当然了,就算没有太子,储君之位也不会是你的。” 这算得上是诛心之言了。 赵洋目眦欲裂,沙哑着声音:“为何?父皇您告诉我,为何?!” 他们都是父皇的儿子,都是皇子,为什么赵澹可以,偏他不行? 面对五儿子声嘶力竭的质问,弘明帝面不改色道:“太子以百姓之心为心,你们......难以企及。” 他的这些个儿子,只是为了那个位子争斗。 只有太子,只有赵澹,他一切的行事都是以百姓为先。 不论私心还是大义,赵澹都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 斜了眼如丧考妣的赵洋,弘明帝又下最后通牒:“再有第二次,朕不会顾及父子之情。” 曾几何时他也顾及过,只是那个孩子几次三番让他失望。 赵洋听出话里的杀意:“父皇,你可还记得我是您的儿子?您为何要这么对我?” 弘明帝懒得再跟他废话,重又坐回御案后:“来人,怀王犯了癔症,送他回王府好生休养。” 一个皇子犯有癔症,就是和皇位无缘了。 赵洋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又哭又笑,最后抵不过御林军的力气,被“请”回了怀王府。 整个过程,弘明帝眼都没抬,冷漠得让人心惊。 又或者说,他本就是一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人。 诸如赵澹、苏源等人,恰好戳中了弘明帝心尖尖上的某个点,为他们开再多特例也愿意。 诸如刘章、崔之荣之辈,挫骨扬灰也是轻的。 赵洋觊觎皇位,弘明帝看出他的执拗与偏执,索性来一招狠的。 让赵洋明白自己的身份,间接避免储位之争给靖朝带来的不安定因素。 弘明帝看向殿外,总觉得心里有几分不安。 这份不安,是来源于赵洋,还是其他什么? 为将一切危机扼杀在摇篮里,弘明帝又召赵归入宫。 “彻查赵洋背后势力,朝中所有和他有关联的人都要列出来。” 赵归进宫的路上听说了怀王突发癔症的事,隐约猜到了什么,忙垂首应是:“微臣遵旨。” 待赵归离开,弘明帝长叹一声:“朕老了,孩子们大了,心思也多了。” 福公公被怀王吓得不轻,仍不忘安慰陛下:“陛下爱子心切,王爷定能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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