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源被他娘说得有些意动,等吃完饭,回屋翻出小金库,轻点一番。 几年过去,当初苏慧兰给他做的小布袋早就装不下这般多的银钱。 铜板和银锞子都被他换成了银票,整整齐齐地放在木匣子里。 将厚厚一沓银票取出,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微凉的存在,是当初福公公替当今送来的龙纹玉佩。 苏源只看了眼,耐心将银票数算一遍。 除去当今赏赐的六千两,专属于他的小金库就有三千多两。 只差三百多两就能凑齐一万两。 等过两日唐家管事把年底分红送来,就能超一万两了。 自从苏源把红尖分给唐家,双方就达成了合作关系。 之后的红尖酱和红尖粉也有一部分放在酒楼代为售卖,每年也能赚上不少。 更遑论苏源借技术入股,每隔一段时间就出一两道新菜,以致于唐家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如今分店已经开到隔壁府。 摊子越铺越大,苏源作为唐家酒楼的小股东,腰包也越来越充实。 之前苏源是想把这些银钱交给苏慧兰的,只是苏慧兰怎么都不肯收,他也只能作罢,自行存放在木匣之中。 “暂且买个三进的,到时候把娘接过去,唐胤和方东也得有住处。” 这么一算,差不多要花个几百两银子。 勉强还能接受,苏源将银票竖起,在木匣上怼了两下,确保整齐后放回匣子里。 数完了银票,苏源又打开书箱,把里头的书本一股脑翻出来放在桌案上。 挑选了几本可能会用到的,一转身进了自习室。 再出来已是一个时辰后。 苏源刚动弹一下,准备起身熄灯,屋外响起窸窣脚步声。 迟疑片刻,轻唤:“娘?” “源哥儿还没睡?”等苏源开了门,就见苏慧兰手里捧着个茶碗,“晚上吃的有点咸,渴了起来喝水。” 到底儿子长大了,苏慧兰止步于门口,也没往里看,轻声说:“这一路车程颠簸,今晚就别再看书了,好好歇一晚,想看书明天也能,身体要紧。” 苏源忍下到了嘴边的哈欠,尾音有些失真:“我知道了,正要睡呢。” 苏慧兰喝完最后一口水,说了声好,回屋歇息去了。 苏源关上房门,顺手熄了灯,摸黑爬上床,仰面躺下。 不消多时,意识就沉沉坠入黑暗之中。 一夜好眠。 翌日一早,苏源身着青色圆领袍,拎上年礼去拜访季先生。 唐胤和方东还在府学,要等到年末考核结束才能回来。 左右闲来无事,就提前一两日来给季先生送年礼,也和先生叙叙旧。 一晃七年过去,季先生的私塾一如从前那般,只是从外观上略微陈旧了些,屋顶的瓦片泛着岁月的痕迹。 苏源每年都会过来,久而久之私塾看门的老叔已经记住他了。 瞥到苏源手里拎着的熏肉、腊肠和干笋,老叔咧嘴笑:“小公子又来看季先生了啊?” 苏源将提前备好的一串干笋递给老叔:“这干笋是今年新生的,不论是清炒还是做配菜,味道都很不错,您带点回去尝尝。” 老叔推辞一番后还是收下,末了又好心提醒一句:“前段日子季先生病了一场,虽已痊愈,但我总觉得他少了点精气神,现在你来了,季先生一定会非常高兴。” 苏源心神一动,方意识到如今季先生已至知命之年。 “多谢老叔提醒,我这就进去了。” 这几年来,私塾的学生走了一波,又很快有新的加入,苏源放眼望去,竟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终究是各奔东西,奔赴属于自己的人生了。 苏源无声感慨,敲响季先生的房门。 “笃笃笃——” 三声过后,苏源清晰地听到咳嗽声,不多时又恢复如常:“进来。” 苏源推开门,迎上季先生诧异的目光:“先生,我回来了。” 季先生狠狠揉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出现了幻觉,脸上登时浮现笑容:“苏源!” 一边说着,一边急忙起身。 许是起猛了,他身子陡然摇晃两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才堪堪稳住身形。 苏源神色骤变,放下年礼冲上前,扶住季先生:“先生您慢些。” 说话时,双眸在不着痕迹地端量着季先生。 也不知是否与大病一场有关,季先生明显比上次见面时瘦削、苍老了许多。 两颊几乎挂不住肉,鬓角也白了大半,好似初冬的碎雪停驻在那上面。 季先生笑着摆摆手:“我这是上了年纪,和我同龄的差不多都有这么个反应,你不必担忧。” 苏源喉咙发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先生定要长命百岁才是。” 季先生对他的意义十分特殊。 他不仅是苏源的启蒙恩师,在求学路上也给了苏源诸多精神方面的引领与指导。 季先生微微仰头,惊叹道:“源哥儿个头又蹿高了,再这样下去,为师日后想看请你都要费劲了。”苏源闻言哭笑不得,搀扶着先生的手纹丝不动,同时弯腰低头:“这样,您可看清楚了?” 季先生不住点头:“看清了,看得不能再清楚了。” 苏源莞尔:“先生您坐下歇着,我给你泡壶茶。” 说着就跑去一旁忙活。 季先生靠在交椅上,抬手捋须:“这半年在书院学得如何?” 这些年苏源一直和季先生保持书信联络,包括中举和前往松江书院也都写在了心中。 季先生心底骄傲,又十分关心苏源的学习进展。 苏源手上动作不停,将进度说给先生听,忽而想到什么,抬手探入袖中。 摸了一把,什么都没摸到。 苏源神情有些懊恼:“原本我是打算将笔记带来的,谁料竟忘在家里了。” 季先生摆手道:“无妨,反正我这里的学生顶多就是童生,你的那些笔记多半是用不上的。” 苏源手腕轻动,杯中清茶晃动:“反正过几日唐兄和方兄回来,我还要和他们一起来探望先生,届时再带来也不迟。” “先生应该记得,我教的那些学生就是童生,一部分笔记内容也是针对他们的。” 季先生:“那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苏源回头一笑:“能帮上师弟们,我很开心。” 季先生眼角皱纹加深,久久未散。 “好了。”苏源端着茶杯上前,“先生尝尝看我的手艺。” 季先生浅酌一口,中肯点评:“不错。” 泡茶的手艺是苏源在书院跟王教习学的,虽比不上那些个茶道大师,但也略有小成。 得到先生的认可,苏源不免心生欢喜。 再一看时辰,快要到上课时间,遂起身道:“上课要紧,过几日我再来看您。” “好。”季先生爽快应下,拿上书本往课室走去。 苏源紧随其后,在岔道口与先生分别。 ...... 腊月二十七,唐胤和方东乘马车回镇上。 尚未下车时,唐胤还同好友嘀咕:“你说源哥儿何时回来,可别卡在年三十。” 方东掀起眼帘:“应该不会,源弟不是说了,书院腊月十五就考核了。” “也是。”唐胤大马金刀地坐着,摸索下巴,“话说半年不见,不知源哥儿长高了没有。” 方东不紧不慢地将书本翻页:“我记得源弟离开前就跟你差不多高了,以他蹿个儿的势头,说不准现在已经比你高了。” 唐胤表情僵住:“不、不会吧?” 方东轻哼一声,继续看书。 一刻钟后,马车在杨河点心铺门口停下。 刘兰心还在铺子上,方东打算傍晚和他娘一起回村。 方东跳下马车,唐胤也跟着下来,拍了拍手:“我去跟婶子打个招呼,顺便问问源哥儿何时回来。” 他才不是急于确认源哥儿的身高是否真的超过了他。 绝对没有! 唐胤在三人中年纪最大,自诩是大哥般的存在,恰好源哥儿年岁最小,肯定没他高。 唐胤暗戳戳想着,脚下不停地进了铺子。 然后,他就被打脸了。 后院,唐胤和苏源面对面站着,略微仰头,露出一张满是呆滞的俊俏脸蛋。 “源源源......源哥儿?!” 苏源双手负后,绕着他转了两圈,口中啧啧:“唐兄啊唐兄,半年不见,你怎的缩水了?” 唐胤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时一蹦三尺高:“谁缩水了?!我才没缩水!” 苏源只意味深长地笑着。 对面的唐胤每一根头发丝都炸开了:“反倒是你,这半年你磕了什么仙丹灵药不成,怎会长这么高?” 苏源和方东相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哪有多高,也就八尺三左右。” 唐胤手捂着胸口,做作地往后倒去:“源哥儿你太过分了!” 方东眼疾手快一把撑住他,没好气地说:“都是要成亲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幼稚?” 唐胤噎了下,讪讪稳住身形:“我这不是在跟源哥儿联络感情么。” 苏源:“......” 方东:“......” “不过源哥儿你可能赶不上我的大婚了。”唐胤颇为遗憾,“本来我还想让你和方东做傧相呢,多半是不成了。” 关于唐胤的婚事,一直是唐老板和唐夫人的一大心事。 儿子虽然上进了,考取了功名,但对于男女之事那是完全不感兴趣,每次提起婚嫁之事就要开溜。 连着溜了三年,唐老板夫妇二人也懒得说了,索性放之任之,等他考完科举再说。 谁知就在去年过年时,唐胤陪着爹娘走亲访友,无意中在外祖家遇到一个姑娘。 唐胤对其一见倾心,惦记了整整半年。 最终还是没忍住,写信给唐老板,表达了自个儿的意愿。 唐老板差人一打听,原来这位岳韵岳姑娘是唐夫人舅母娘家那边的小辈。 既然彼此之间有亲戚关联,双方一通气,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之后的几个月,唐胤只要一休沐就往岳家跑,给未来媳妇儿送这个送那个,彼此之间的感情更上一层楼。 方东给苏源写信时曾提及此时,还表示“唐兄的殷勤程度不亚于当初升入甲班、以及考取童生。” 苏源看完,那叫一个啼笑皆非。 不过他也为好友找到合乎心意的另一半而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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