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是。” 徐乾想到古书,有些着急:“只是师傅听了,怕是要舍不得了。” 顾丰登心底也记挂着这事:“待会儿顾某会求见徐大家,亲自向他辞别。” “也好。”一听这话,徐乾便放心下来,到时候师傅还能开口借古书一观。 正说这话,忽然见徐凌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而来。 徐乾扫了眼在场的人,目光落到二师弟的身上,皱眉:“你们不在工坊干活,这么多人来这儿做什么?” “大师兄,听说顾木匠马上就要回乡了,我们今日过来,是特意想跟顾木匠切磋切磋。” 徐乾眉头一拧:“瞎胡闹什么!” “我可不是胡闹,顾木匠的群仙祝寿山出尽风头,祖父几次三番的夸赞,既然如此,自是想切磋一番,看看同源与青山木雕的技艺,到底是他姓顾的厉害,还是我们徐家厉害。” 徐乾瞪了眼二师弟:“二师弟,凌儿胡闹,你也跟着一起胡闹?” 徐坤眼神闪烁:“大师兄,木匠之间切磋技艺是常有的事儿,算不得胡闹。” 意识到他们是有备而来,徐乾沉下脸来。 果然徐坤一开口,旁边的学徒们纷纷开口。 “大师兄,顾木匠都没说话,你何必忙着阻拦。” “顾木匠是石老太师都夸过的人,总不会不敢应战吧?” “若是怕了,顾木匠大可以低头认输,我们也不会追着不放。” 顾丰登旁观这一切,拦住要呵斥师兄弟们的徐乾。 “徐大哥,无妨。” 他微微笑道:“既然诸位想切磋技艺,正好这几日探访秀楼有所得,顾某也技痒难耐。” 徐凌见他入套,朗声喊道:“顾木匠这是答应了。” “正是。”顾丰登点头道。 “丰登,此事我与师傅都不知情,你并不需要答应下来。”徐乾提醒道。 顾丰登摇头笑道:“切磋一番倒也无碍。” 他这些日子在徐家秀楼之中,自问学到不少,可却没有上手的时间,如今徐凌找茬,倒像是送上门来的机会。 徐凌此时却满心得意:“既然是切磋,那就得设一个彩头。” “不如这样,顾木匠若是输了,就把你那本青山木雕的古书拿出来,让我们也看一看。” 徐乾皱眉,没想到徐凌会以此作为赌注,倒像是徐家故意设局。 他心底着急,生怕顾丰登误会。 顾丰登脸色不变,淡淡反问:“若是我赢了呢?” 徐凌心底不以为然:“顾木匠想要什么?” 顾丰登看向他:“若是我赢了,想借徐家秘技一观。” 徐凌脸色一顿。 徐坤扯了扯他的衣袖:“凌儿,这个咱们做不得主。” 与他相反,此事徐乾反倒是镇定下来,派人将此事告知徐大师后,他便束手而立,并不插手。 徐凌嘴唇哆嗦了两下,扯着嗓门喊:“可以,不过切磋的内容我来定。” 顾丰登点头:“那就请徐少出题。” “就以桃核为材,比赛核雕高低。” 话音一落,徐乾就眉头大皱,只因为徐大家三位徒弟之中,排行老二的徐坤专攻核雕。 光论核雕一道,徐坤的技艺远胜过自己。 核雕与普通的木雕极易有所不同,徐坤专精此道多年,以此来跟一个刚出茅庐的木匠相比,实在是有仗势欺人之嫌。 徐凌沾沾自喜:“顾木匠技艺高超,不会不敢吧?” “若是不敢,你也能直接认输,将古书交出来就是。” 顾丰登淡淡笑道:“既是切磋比拼,自然没有不战而退的道理。” 徐凌见他死鸭子最硬,心底冷哼:“既如此,到时候在场所有人投票定输赢,顾木匠没意见吧?” 顾丰登微微皱眉,他对自己的手艺有把握,对徐凌带来的人却没信心。 下一刻,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 “不必这么麻烦。” “爷爷!”徐凌脸色微变,狠狠瞪了眼通风报信的大师兄。 徐大家瞥了眼孙儿跟二徒弟,淡淡道:“雕刻之后,由老夫评点胜负,你们可服气?” 徐坤忙道:“师傅愿意点评,无论输赢,徒儿都会心服口服。” “那就开始吧。” 徐家最不缺的就是木匠工具材料,徐大家直接把人带到了工坊之内。 “徐乾,你去选两颗桃核,要一般无二,不分上下的。” 很快,两颗桃核就被放在顾丰登两人面前,乍一看居然一模一样。 徐坤点头:“大师兄的眼光一如既往的好。” 他取出自己常用的刀具,等待开始。 顾丰登倒是犯了难,重生之后,他都是用系统抽奖所得的配套刀具,只是这几日登门拜访,他没有随身携带。 现在回去取也来不及了。 徐大家发现了他的困境,挥手道:“去把老夫房中的那一套刀具取来。” “师傅?!”徐乾吃惊,徐大家的那套刀具极为珍贵,是他在工部任职期间,特意请人打造的,价值不菲。 平时即使是他们师兄弟几个,也是碰不得的。 徐大家只说:“去取来吧。” 很快,一套刀具摆在了顾丰登面前,打开一看,每一把刀都极为出色,保养极好,一看就知道徐大家多么珍惜。 “多谢徐大家。”顾丰登拱手道谢。 徐大家笑着点头:“应该的,你随意取用就是,今日是他们几个太过冒失,幸而顾木匠不介怀。” 徐凌已经掩不住眼底的嫉妒,凭什么,这套刀具他眼馋依旧,祖父却从不许他碰,如今却让顾丰登随意使用。 他低声道:“二师兄,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今日不压下他,他日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地。” 徐坤却已经隐隐后悔。 他看得出来,徐大师因为此事对他极为不满。 可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若是输了,那才叫面子里子都没了,此遭是非赢不可了! 徐坤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到那桃核之上。 能以核雕扬名,徐坤也有几分技艺在身上,只见他手稳刀落,精细的动作却顺畅流利,寥寥数刀,便露出雕琢的轮廓来。 那正是徐坤最擅长的核舟。 所谓核舟,就是用果核雕刻成画船亦或者小舟,方寸小核,要雕刻成船舟已经不易,技艺高超的匠人却还会在小舟之上,雕刻游人、船家等。 因此这项技艺,比平面雕刻艰难十倍,精巧雅致、微中见宏,是青山木雕中的一绝。 不同于徐坤,顾丰登并未直接动手。 徐坤那桃核快要成型的时候,顾丰登依旧施施然开着,甚至打开了直播蹭流量。 【主播最近都是晚上开直播,今天提前了】 【这人是谁,不是主播啊】 【他在雕桃核,今日主题是核雕!】 【孩儿们快来看,主播又开启新技艺,今天是核雕专场】 【不想看这个男人,只想看赏心悦目的主播】 【虽然长得丑,但他动作娴熟,也是位高手】 看了一会儿,顾丰登才举起自己的那颗桃核,细细观察起来。 核雕讲究顺势而为,会根据材料的大小、形状、颜色来进行构思,在这些基础上再雕刻。 徐乾选择的这两科桃核都极为出色,大小适中,形状饱满,颜色红润,且上头没有疤痕瑕疵,是桃核中的佳品。 顾丰登一边看,一边在心底构图。 他的双眼如同齿距,摸索观察之中,已然在心底勾勒出一副草图来。 只是他这番作态落到旁人眼中,便是底气不足,不知道从何下手。 徐凌忍不住嗤笑道:“看来顾木匠对核雕一窍不通,倒不如直接认输更加痛快。” 【这人是谁,凭什么嘲讽我家主播】 【长得丑还不会好好说话,打他】 【主播必须狠狠打他脸,两边脸都打肿】 徐大家冷声道:“静心旁观,不要多嘴。” 迎着祖父冰冷的眼神,徐凌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 徐坤听见他的声音,不免分心看了眼顾丰登,见他果然还未动刀,心底一松。 虽然以大欺小,用自己的专长来切磋未免胜之不武,但赢了,总比输了好。 就在这时候,顾丰登动了。 徐家提供的桃核是处理过的,外皮已经去除,并不需要再处理。 他举起平刀,落刀开眼。 一看他动作,徐凌心底嗤笑,就等着看他笑话。 核雕与寻常木雕可不同,开眼极为重要,徐坤敢用平刀开眼,是他专精于此,艺高人胆大。 顾丰登一看就是生手,居然上来就用平刀,到时候一刀下去桃核尽毁,比赛就结束了。 下一刻,徐凌却惊讶的瞪大眼睛。 只见顾丰登一刀精准,核桃侧开小眼。 铁丝掏肉,半圆刀转折,三十几把角刀到了他手中,运刀如手指,随取随用,仿佛他与这套刀具磨合多年。 顾丰登脑中已有构图,几刀下来,便将脑中勾勒好的图案打好胚。 换上刻刀,接下来便是粗刻,成型之后,再对作品细部仔细雕刻。 两人切磋已经引来工坊内所有人旁观,此时他们也看出一二来。 “他雕的也是核舟?” “这不是学咱二师兄吗。” “跟二师兄比核舟,那就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徐乾咳嗽一声,众人连忙闭嘴,可一个个脸色依旧带着轻蔑。 皱了皱眉,徐乾心底却不这么想,顾丰登用气师傅的刀具来得心应手,且构思缜密,技艺精巧,每一刀落下都极为精准,不用重复修改。 光是看他雕刻的过程,就是一种视觉享受。 顾丰登与徐坤两人,一老一少,并肩而立,乍一看,徐坤速度更快速一些,可仔细观察,却不难发现顾丰登更加从容。 胸有成竹,落刀如有神。 【主播就是主播,这刀工比隔壁大叔厉害多了】 【看来木匠不是年纪越大越厉害,主播的小舟明显更妙】 【主播加油,打脸爽文走一波。】 顾丰登此时的心神,却都挂在这小小的桃核之上。 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好,顾丰登心底的勾勒图越来越细致,灵动,仿佛从他心中一跃而出,跳落到桃核之上。 桃核不再是简单的桃核,变成一块孕育生命的土地,顾丰登便是造物主,塑造着新生命。 核舟之上,门窗具备,开关自如。 船舱之内,竟有八个小人,主客尽欢,船夫、书童不一而足。 每个人神态各异,灵动生趣,顾丰登却只用了五刀。 鼻头一刀、眼睛二刀、耳朵两刀,每一刀之精准,堪称神仙手段,雕刻出神韵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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