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中,太平公主安排人手,准备先发自人,起兵杀了李隆基。 眼见长安城的兵变,即将一触即发。 李旦见局势已经不受他控制,怕再起乱事,匆忙退位,由李隆基登基,年号为先天。 过了约莫半年之后,李隆基亲率高力士等人,杀了太平公主的亲信十余人,宰相岑羲,萧至忠,尚书右仆射见状知晓大势已去,自缢以求保住家人性命。 太平公主当场逃走躲避,可惜长安城的城门已经被李隆基牢牢控制住,她自知逃走无望,躲也躲不过去,干脆回到了府里。 李旦心软,念着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向李隆基求情,免其一死。 两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李隆基岂能放过太平公主,高力士亲自前往太平公主府赐死了她,守着她断了气。 又是一翻血腥清洗,秋日的长安城,木棉花,桂花等,不理会人世的悲欢,次日争相开放。 香满长安城的时节,却再也闻不到花香。 空气中,从早到晚萦绕着香烛纸火与血腥的气息,哭声从早到晚,呜咽不绝。 李隆基正式掌控了全部朝政,改元开元。 张九龄升任中书令,知政事,为右相入主中枢。 同时,姚崇从被贬之地被召回中枢,一同为相。 此时的朝廷上,张说,宋璟,姚崇,张九龄一同为相,开元盛世的格局初现。 雪奴去世一年的忌日,恰好来临。 长安城今年没下雪,入冬之后天气很是暖和。 郊外的墓地里,树木苍翠,忘了时节的桃树上,甚至懵懂开出了花。 谭昭昭盘坐在雪奴的墓碑前,一边吃酒,一边低声叙说。 风吹着树叶草木哗啦,盆里的纸钱灰翻卷。 “是你在回答吗?” 谭昭昭望着空中盘旋的纸钱灰,她抬袖拂去了落在脸上的灰,将杯盏里的葡萄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盏,再拿起另外一盏葡萄酒倒在了地上,道:“今年不冷,还是多吃杯酒暖和一下吧,地下肯定冷着呢。吃完这杯,我就回去啦。待到我有脸再面对你的那一天,我再来看你。” 车马隆隆,离开了墓地。 纸钱灰依旧在空中盘旋着,逐渐消失在了天际。
第一百零四章 转瞬间, 五年时光倏忽而过。 看似繁华,实则历经数次兵变重创的长安城,新帝励精图治, 在贤臣的辅佐下,终于重新回复了繁华。 张九龄的相府宅邸,依旧在原先的坊。按照规定,宰相有权利从每座坊的围墙上, 开一道门自由出入,不受宵禁的约束。 张相府却始终没开这道宣示着特殊权势的门。 并非张九龄故意显得清高, 而是他一直致力于推行律法规矩的落实。 另外一点则是,张九龄以为, 宵禁制度已经不适合如今长安的发展, 小贩干脆在路边支起摊子叫卖, 市坊混乱且不提, 地上脏污不堪, 长安城治理过变得清澈的水,又逐渐开始变得浑浊,井水如以前那样无法饮用。 而引来河流的水, 已逐渐无法负担长安百姓的用度。若是遇到天旱河水断流, 长安城成千上百万的百姓一旦没了水吃, 将会彻底大乱。 因为宵禁制,在开坊闭坊的时辰, 长安街巷拥堵不堪,不但给百姓的日常带来不便,因此发生的纠纷争斗层出不穷。 张九龄上书, 请求停止宵禁制度,重视长安城的整洁, 河流的治理。强调律法的重要性,官员绝不可以权谋私。 尤其是举荐人才上,无论由谁举荐,都应当通过考核,以示公平。 张九龄的谏言,无疑等同于在繁花似锦的大唐朝堂上下,猛地兜头淋了一大盆雪水。 九月的长安城,秋意浓浓。 到了下衙的时辰,张九龄走出官廨,解下腰间的锦带,千山上前接过捧着,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追上,张说在喊道:“张相。” 张九龄停下脚步转身见礼,张说回礼,大步走上前,千山躬身退到了一旁。 张说袖着手,道:“张相此次真是,唉。” 除了张九龄的才,因着上次在流放路上,张九龄赠送暖汤饭罗袜的情分,张说对他一直颇为亲近。 对于这次张九龄的谏言,除了宋璟支持,姚崇历经了几次宦海起伏,如今变得愈发谨慎,他未曾轻易发表看法。 张说与姚崇面和心不和,彼此看不顺眼。 姚崇提出的“十问”,让他位居了首相之列。但张说对他的“十问”何不屑,以为他只是在“抄书圣人言”。 但张说打心底深处,这次却不由自主与姚崇站到了一处去。 市坊宵禁这方面的问题不大,治理长安城的河水,他们当然赞成,毕竟他们也生活在长安。 官员不以权谋私,举荐人才需要考核,这点他们却不敢同意了。 姚崇的儿子们在长安为所欲诶,张说的女婿想要随同陛下一起,前去泰山参禅,他身为燕赵文人之首,底下依附他的官员文人们,不计其数。 宋璟刚直不阿,不近人情。张九龄的亲兄弟张九皋进京考中了进士,他并未以权谋私,吏部举的时候,张九皋考试成绩不佳,外放到了岭南道一个县做县丞。 张九龄何尝不知张说话中未尽的意思,亦知晓将药面对的风雨刀箭,却装作不懂,温和地道:“不知张相以为如何?” 张说本想直言劝几句,想了下,终是话锋一转,道:“陛下明年将要前去泰山参禅,自大唐立国以来,乃是首次,算是偿还了太宗未曾尽的心愿。朝堂上,不能乱呐!” 眼下正是陛下最为高兴的时候,张九龄的谏言,就是惹他不满。 正是因为陛下要前去泰山参禅,张九龄才发现,大唐的繁华,只是表象,其实处处污泥不堪。 就泰山随行的官员,为了好处与争抢功绩,私底下动作不断。 张说身为统领泰山参禅的官员,任人唯亲。 张九龄沉吟了下,委婉道:“张相,烈火油烹,切莫忘记了前车之鉴。时辰不早,告辞。” 张说愣愣望着张九龄离去,他身形颀长,从背影都能看出绝佳的风仪。 朝堂的官吏兴许不喜,但文人,百姓却对张九龄多赞美之言。 没出路,有本事的文人,能通过考试出仕为官,一尝内心的抱负,报效大唐。 百姓能得到公道,吃上长安城干净的井水,经过大庾岭南下的百姓,无人不感念他。 张说立了一会,琢磨着张九龄的话,随从上前恭敬提醒,府中的筵席已经备好,快到开筵的时辰,他方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大步离去。 张九龄骑马进了坊,沿着巷子缓步走了一阵,在“雪奴”居前下马,千山上前接过缰绳,门口守门的老妪上前请安:“夫人交待过,张相若是回来,且先归家,夫人会晚一些。” 张九龄无奈而笑,道:“你去告知夫人一声,我已归家,等着她一道用饭。” 老妪应是,躬身退下进来院子。 谭昭昭与武夫人在屋子里对账,眉豆走进来,回禀了张九龄的话。 武夫人从账本里抬起头,抿嘴笑道:“哎哟,早上方见过,张相又舍不得,前来催促了。” 谭昭昭不理会武夫人的打趣,道:“夫人的账算完了?算不完可不能归家。” 武夫人扬眉,道:“就这么一点账,哪难得住我。再说我归不归家都无所谓,又没人记挂着我。” 裴光庭升任了御史,比以前要忙碌百倍。夫妻之间感情本就淡,武夫人爱玩,如今被谭昭昭拉来做胡语学堂的管事,从中找到了乐趣,有时干脆不回去,歇在了学堂里。 谭昭昭将雪奴留下的钱财,一部分拿出来,支助与雪奴身世相近,飘零在长安的胡姬,没了生活着落的女伎,被赶出夫家无家可归的妇人等。 一部分钱,利用雪奴留下的宅邸,开办了由孤女,穷人家机灵活泼的小娘子们免费进学的胡语学堂。 前世的大唐,就是在安史之乱之后,仍旧称霸了世界一百多年。 在这一百多年里,长安与大唐天下,依旧有无数的胡人,讲着各种语言。 胡人带来的文化与书本,一方面因着朝局的关系,一方面因为缺乏专门的译官,很快就失传了。 谭昭昭打算将她们培养成第一批大唐女译官,接待来使,翻译书本经史 无论是金钱的救助,学堂能收取的学生数额,都只能尽到绵薄之力,但谭昭昭却已经很满足。 在等级森严的大唐,身为底层的娘子们,能稍微活得畅意些,雪奴在地下,也能安息吧。 想起雪奴,谭昭昭心情依旧不受控制揪紧了下。 武夫人未察觉到谭昭昭的低落,收起账本,道:“盘来盘去,还是钱少了些。无妨,我再拿出五十金添进去!” 学堂开办,以及做善事并不容易,多靠武夫人帮着出钱出力。 谭昭昭忙道:“哪能让夫人一人出,我比不过夫人富裕,我添二十金,夫人只出三十金即可。” 武夫人咯咯笑,豪迈地挥手,道:“既然你比不过我富裕,就无需与我争了。你手上那点钱,加上张相赚得的俸禄,须得要养一大家子。韶州府的三郎也该定亲了,又要送钱回去,来长安考试,又要你这个长嫂安排,出钱。哎呀,只一想这些就头疼,真是奇怪,算学堂的账,与算府中的账,都是算账,为何有这般大的区别呢?” 谭昭昭笑道:“既然夫人这般说,我就却之不恭了。这学堂的账,是我们女人自己做事的账,府里的账,是我们作为妻子,母亲等等的账。一个是给自己算,一个是给他人算,当然不同了。” 武夫人神色若有所思,道:“我懂得了,在男人背后掌家做事,总隔着一层,哪有做自己痛快!” 谭昭昭笑着点头,道:“便是如此。” 两人笑说了一会,谭昭昭起身道别,走出学堂,朝左手边走了约莫几百步,便到了府门前。 门房迎上前见礼,谭昭昭颔首,刚踏进门,眼前便出现了一枝盛放的月桂。 谭昭昭闻着迎面扑来的香气,看着手握桂花的修长手指,笑着伸手接过来,道:“张相,就这么一颗月桂,你可别折完了。” 张相张九龄拥着她,往院子里走去,笑道:“我今朝忙了些,未能亲自前去东市买,就从庭院里折了一枝。月桂乃昭昭所种植,算是借花献佛了。” 庭院里的花木葳蕤,木棉,月桂,菊花等争相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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