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 ◎红塔山◎ 宋知玉拿回娘家的东西不多, 水果布什么的，卖的卖给的给，就只剩下一个装衣服和化妆品的包, 早上出门的时候就已经被宋知书给抢到自己车筐里。 本来她应该是轻车上阵，没有任何负担。 但她偏偏也塞了一堆东西。 宋知书之前还在想是不是他姐娘家让回家帮忙带的, 宋育金也有这种想法, 所以本来准备用两辆自行车去城里的计划变成了三辆他们俩也没吱声，寻思着到时候不行多跑两趟给带回去就成。 没想到她这堆东西是给别人带的。 但不是给她娘家。 是给唐红惠。 就是她之前去棉纺厂拿人家名头使的那位，现在乡下都转了一圈回来，当然也要和人联络联络。谎话扯一百遍依旧是谎话，要想把事情给办法, 还得拿出点真的东西来。 要说骗人, 那其实也不算是。 以前她和唐红惠关系是真的挺好。 “你等一下啊, 我去给你叫人。” 宋知玉打的是棉纺厂的电话, 电话这种东西现在还是个稀罕物, 没有普及到家家户户，大家打电话一般都是去店里能打的地方租时间来打。厂里就更简单一点, 车间里专门有几台电话, 谁家里有急事都可以打过来。 “红惠姐，你有电话。” 叫嚷的声音和机器运作的声音响成一片，耐心的等待了一会儿后, 就有人再度接起了电话。 “喂？” 唐红惠的声音听起来比她印象里年轻了很多很多，带着陌生的软糯味道，和记忆里那个泼辣的人完全不一样。 “你好,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娘家前段时间才给我送过一回东西, 怎么会又送呢？” 城里和乡下远是远, 又不是到不了, 真想来的话随便找个时间坐车就来了，没必要再托别人帮忙送吧？ 而且她娘家也不是特别富裕的人家，她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再受宠也不会让他们天天送东西过来。上次送还是因为她查出来怀了呢。 “唐红惠？我是宋知玉，你高中同学，坐你旁边后面的那个，记得吗？” “宋知玉？” “怎么是你啊？你这是……在家吗？” “哪儿啊，我刚进城，前两天回娘家待了一段时间，正巧昨天撞上你妈，听说我今天回来，栽了一袋子豆子和白菜，让我给你带过来。” “你晚上有空吗？到你们住的那边公交站台来拿一下？” “有是有空，可你跑那么远不好吧？要不我现在找人去接你吧？我妈也是，她没怎么来过城里，不知道这里有多ᴶˢᴳ大，劳烦你跑来跑去的。” 唐红惠说话很客气，很显然是没想和她扯上什么别的关系。 宋知玉笑吟吟的：“这有什么可劳烦的，你还不知道吧？我也嫁人了，嫁在城里，就离你哪儿不远。要不是我现在还有点事，现在就能给你顺路带回来。” “你也嫁人啦？”唐红惠语气立刻松了一些，不是乡下来想借她这边帮忙的就行。不是她嫁的好然后就看不起娘家人，主要是嫁人之后总是会冒出来一些打着她娘家旗号，要这里帮个忙那里帮一点的。 帮就帮了，还闹得沸沸扬扬。 她走出去，那些人都要笑着问她一句，是不是你娘家又来人啦？哦哟小唐你娘家真的是人丁兴旺哦，我们这边结婚满打满算都凑不到十桌客人呢。 躁地她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在那之后，她就不怎么愿意让娘家的人直接进城过来给她捎东西。 就算是真的娘家人，也是让他们少来。 不过要是对方本来就是这边的人，就符合了这边社交的状态，不会有人再故意说点有的没的。唐红惠起了点好奇心：“嫁在哪块啊？也是我们棉纺厂的吗？” “不是，我婆家人都在鞋厂。倒是我有熟悉的邻居是你们棉纺厂的，之前和她聊天，我才知道你也嫁到城里，改天咱们俩出来吃个饭呗。“宋知玉主动向她提出了邀请，”这边的人都挺好的，不过毕竟是城里人，有些事和她们说不到一块。再加上我现在还没找工作，一个人在家空的很呢。“ 唐红惠有点犹豫，但宋知玉说的话直接打在她心坎上。 来了这边，她怕别人嘲笑她是乡下来的，整天都要端着像，想和娘家那边的人聊聊天，又怕她们有别的目的。 就算是在厂里天天上班，其实也闷得很。‘ “行啊，那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们出去吃个饭逛逛街，前两天听说百货商场那边新进了一批货，都是海市那边来的紧俏货呢。“ “那我得去看看，正好我还想去买点化妆品呢。粉和霜都缺，咱们俩到时候好好转一圈。” …… 女人们的友谊，有时候就是开展地那么快速。一个合适的话题，一个相似的身份，再加上一起去逛街的邀请，一通电话讲下来飘出去的笑声听起来就像是真的关系很好的朋友久别重逢。 谁能想到她们俩高中的时候根本就不熟悉呢。 等打完她预付的一块钱电话费，宋知玉还有点没聊够，她决定等之后和唐红惠见面再聊。现在就先解决她弟的住宿问题。 “姐？” 宋知书一直乖巧地在旁边等着，捧着兜里的一堆零食，愣是一口都没吃过，就吃了她塞过去的小布丁。 “给你你怎么不吃？”宋知玉拿了罐旺仔牛奶打开，味道香醇，好喝地让她眯了眯眼睛，“先尝一点，等下吃完面还吃得下就继续吃。哦对了，老板给我拿两包黄金叶，你这有红塔山吗？有的话也给我来一包。” 黄金叶和红塔山都是香烟。 区别就是后者比前者要贵很多，在这个时候算是香烟中的奢侈品。 宋知玉不抽烟，对这方面了解不多，不过她爸抽，以前更小一点经常帮忙跑去小卖铺买香烟，顺带给自己赚几毛钱跑腿费。现在开口也顺畅地很，一点都不含糊。 在面店里一直等着，等到担心他们俩会不会被谁给拐了，正担忧地站在门口眺望的宋育金看见他们过来，刚想开口说两句，手里就被塞了一包红塔山。 宋育金：“……” 想说的话突然就被咽了回去。
第22章 ◇ ◎租房◎ 宋育金是老烟枪, 以前年轻的时候就爱抽上两口，不过他不是买的香烟，多数时候就是那烟叶卷吧卷吧, 自己弄点来抽。 后来家里条件好了，最多也就弄点红梅之类的。 红塔山这牌子的香烟, 他这辈子一共就碰过一次, 就是他闺女结婚的时候，女婿程煜给的一包。那一包他现在还藏在家里，就动了一支呢，没想到一个转头，他闺女又给买了一包。 “你买这个干什么？我又不缺烟抽, 上回程煜带来的烟还有呢。” 说是这么说, 手却特别老实地接了过去。 “你这花了多少钱啊？你说你买这个干什么……” 手在壳子上小心翼翼地摸两把, 然后再装进自己兜里。宋育金笑得开心, 嘴上埋怨, 脸上的笑容却藏不住。 “没事，就一点钱。我这两天稍微赚了点, 给你们买点东西怎么了？”宋知玉招呼他们俩快点过去吃东西, 心里却也是说不出的畅快，不寄人篱下，不是每天为了女儿的事情东奔西跑, 也不是为了一点点钱无可奈何地跑去娘家借。 那个时候，她连吃饭的钱都缺，纵使再不愿意, 都还要定期去娘家打秋风弄点蔬菜果子回来。 老话常说是养儿防老, 可当年他们姐弟几个, 都没能做到这句话。有些人是不愿意, 她是无能为力。 挺直腰杆花自己赚的钱，这种感觉实在是让她太过沉迷，所以她迫不及待地就想找到个好地方，继续把自己的生意做下去。 宋知玉自己中意的地方是在高中旁边。 新造起来的楼房旁边还有几片老式的弄堂，占地面积大，看起来稍微简陋了一些，实际上里面的屋子收拾地都还不错。 黑瓦白墙，最外面沿街的墙壁上还刷着一片标语。 【严禁生育超计划的二胎和多胎】 白墙上刷着红漆，看上去血淋淋的，十分引人注目。 这个时间正是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候，到处都是抓超生的，连他们乡下都经常有人搜查。当初她生下晚晚后被那么苛待，未尝也没有因为她生的是个女儿的原因。 程煜死了，她生的又是个女儿。 那他们老程家的根不就断了嘛。 现在想起当年吕凤英的哭嚎，心情早就已经波澜不惊。她是一个受过后世教育的先进份子，生男生女都一样。 再说了，生出来是什么性别是程煜定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宋知玉熟门熟路地拐进弄堂，左右绕了两圈后，找到了一家关着门的小院。 “谁呀？” 干瘦的小老太太听到敲门声，出来后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找谁？” “阿婆，听说你这边可以租房子，我们来问问租出去了没？” 老巷子里的房子租金能便宜不少，你要是不挑剔，租个不搭卫生间那种小单间的话，价格能低到和宋育金之前问的那块地方差不多。不过比起那边的鱼龙混杂，这边靠近学校和公安局，安全程度更高，但相对应的，房屋也更破旧一些。 好些被组出来的房子半夜都漏雨。 宋知玉当年就租过一间漏风漏雨，哪儿哪儿都能见着虫子的屋子。 那样的屋子，她当年足足住了七八年。 等晚晚小学后，她才换了住处。 这地方在她记忆里比程家的房子还要让人熟悉，不过这回她不会再去住那间屋子。而是转向了在这片巷子里的高级房屋，能够对外出租的三层小楼，还带院子。虽然要与房东合住，但这位老太太绝对算是这片里最和善的那几位房东之一。 “租，”老太太往后让开了一点，带他们进去看房子，“这楼现在就我一个人住，出租二楼，一个两个房间加一个正厅，旁边还有一个书房和一个杂物间。” “你们是想整个一块租了二楼，还是单独租房间？” “先说好了，我这的租金可不便宜。而且我还要看人，定的几条做不到的，统统不租。” “行，没问题。”宋知玉大致转了一圈，看到挺久没人睡，但依旧干净整洁的二楼卧室时她就很满意，再看到窗明几净，打开窗就能看到小院里那颗桂花树时，她和宋知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里都是惊喜。 “我们租二楼，您这边定的租金多少？” 老太太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们一眼，她这里放出消息能租房后，来看的人也不算少，有意向的更是不少，但说起价格和租房范围的时候总是挑三拣四地，把她闹腾烦了，就干脆不租让他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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