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玩不起。 苏酩神态从容,仿佛强行把人空运带回的不是他,再度出声问道: “可愿拜我为师?” 台下的弟子们鸦雀无声。 台上也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围成一团的长老们散开,看着祁妙与苏酩,心知收徒一事多半没了希望,不由得扼腕叹息。 兰莳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问药拦住,笑眯眯道: “兰仙子,凌云宗宗主的弟子,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这是她的机缘,咱们,还是勿要插手为好。” 兰莳也知苏酩在修仙界的地位,权衡再三,黯然退了回去。 另一边,执法长老脸色黑的犹如锅底,重重一甩袖摆,低声斥了一句什么。 离得近的空寻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是—— “简直乱来!” 空寻不解,暗中传音问紫苏:“宗主要收祁妙为徒,执法长老怎的发这么大火?她不是天资很好吗?” 紫苏凝视前方的两人,长睫在眼底镀了层浅浅阴翳,嗓音依旧轻柔: “谁知道呢,大抵,是觉得他们师徒男女有别,不方便罢。” 空寻啧啧两声,“这老头儿果然迂腐,管的也忒宽了。” 紫苏含笑不语。 那边,祁妙站在苏酩面前,极力忽视台上台下热切的目光,张张嘴,拒绝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真的说不出口。 指得生理意义上的说不出口。 喉咙好似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任凭她如何努力,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跟被人灌了哑药一般。 苏酩还在等她的回答。 祁妙额头霎时沁出一层细汗,正想手动比划两句,告诉他自己的声带貌似被人捐了,“啪叽”一声,她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然后弯腰,叩首。 这一刻,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的,坚定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对着眼前人叫道: “师尊。” 青年缓缓舒展眉头,垂眸看她时,睑间一粒朱砂小痣若隐若现。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她柔软发顶,他声线清朗,徐徐开口时,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碎冰与裂玉。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凌云宗宗主,苏酩,唯一的徒弟。” 这一刻,仿佛时空倒转。 祁妙听见耳边传来多年前的声音,与他的混在一起,嗡嗡的,响彻整个脑海。 火光照亮半个夜幕,昔日奢华的宅邸沦为废墟。 满地狼藉里,黑衣女子一字一句道: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凌云宗宗主,云渺,唯一的徒弟。” …… 祁妙怔然抬眼,定在了原地。 再回过神,已是拜师大典。 檀香如云如雾,浸透来人衣衫。 宗门最深处的祠堂中,墙上挂满了画像,桌上供奉了一排又一排的灵位,皆是凌云宗历代宗主。 烛火如星,祁妙粗略扫了一眼,祁亦然的赫然放在最前端,自己的却没有踪影。 行吧,看样子这是直接把她从族谱给除名了。 是这群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宽大的殿内,苏酩与执法长老站在灵前,其他长老们揣袖分站在两侧,身后跟着亲传弟子,再身后,则是凌云宗的内门弟子。 不知为何,兰莳也来了,她与霜岚站在一处,神情冷肃。 往外看,门窗具都大敞着,所有外门弟子垂手立在台阶下,落针可闻。 祁妙端详着众人的脸色,身上的束缚还是没有解开,只能勉强动上一动。 她脑中的弦缓慢收紧。 这种熟悉的感觉…… 是傀儡术。 有人正在幕后操纵她。 前方,执法长老高声念完祝词,示意祁妙上前敬香。 她宛如提线木偶,一步一步走到了灵前。 青烟袅袅,她擎香而立,定定的看着祁亦然的牌位。 正要行礼时,左侧戒律阁的二长老忽的出声: “等一等。” 这一声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看向他,后者很是不满,对祁妙道: “既站在先代宗主灵前,为何戴面具遮掩真容?速速摘下。” 祁妙僵住。 这要摘了面具,恐怕供桌上缺的那块牌位,即刻就能给补上。 她生怕操纵自己的人真听了他的话,让她强行取下来,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幸好,那人并没有任何动作,似乎也在观察形势。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二长老不悦:“为何还不摘?” 祁妙察觉堵在喉头的棉花似乎消失了,哑声开口,“回长老,弟子之前不慎中毒,导致面目丑陋至今未愈,实在不敢污了各位的眼。” 二长老还要说些什么,其他弟子纷纷道: “的确,师妹脸上受了伤,情有可原,还请长老网开一面。” 人群中,兰莳与霜岚一脸诧异。 霜岚偷偷问道,“师妹这是又吃错药了?” 兰莳目光带了点深意。 她分明没事…… “宗主,这于礼不合。”二长老不顾弟子们的请求,坚持对苏酩道,“还请让祁妙摘下面具。” 祁妙又开始紧张了。 她禁不住偷瞄沉默的苏酩,呼吸渐渐急促,脑海中已经开始演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坏的一步,她就破釜沉舟,先下手为强!苏酩肯定是打不过的,最好挟持一名弟子逃出凌云宗,然后在…… 正安排后续逃亡生活,身边的苏酩冷不丁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事出有因,不必摘下。” ……好的,不用做通缉犯亡命天涯了。 这一刻,祁妙由衷感激自己的新任师尊。 二长老道:“宗主!” 执法长老赶在苏酩前面呵斥道:“放肆!还不退下?!” 他只得退回人群中,兀自忿忿不平。 空寻阴阳怪气对紫苏道: “你说奇怪不奇怪,历代宗主又不靠脸认人,他操这份闲心做什么,非要人家小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次他没有传音,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不少人都小声憋着笑,双肩颤抖。 二长老气的脸色发紫。 比紫苏的衣裳还紫。 而祁妙说完那句话后,她再度被手动封嘴,仪式继续。 蓦地,又有人开口,打断道: “等一下。” 腰弯了一半的祁妙:“……” 到底有完没完。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的看向声源处,颇有些意外。 这一次,是苏酩。 显然,其他人也没想到他会叫停仪式,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要宣布,具都垂手屏息等着。 苏酩手腕翻转,掌心多出一团白芒,悠悠落到供桌上。 光芒散去,露出一方古朴的木牌。 上面竖着刻了两行黑底描金的小字。 似乎是被人常常抚摸,字迹已经开始微微模糊。 祁妙聚精会神,一字一句看去,那里刻的是—— 【第六百三十二代宗主云渺之灵位】 她心神猛地一震。 自己不是都被除名了吗?怎么牌位还在? 其他人同样被吓了一跳。 “宗主怎么把她给搬出来了?” “就是,师妹拜师的大喜日子,不嫌晦气吗?” “宗主这样,是不是等于依然承认她宗主的位置,除名的说法另有隐情?” 不止弟子们好奇,长老们同样揣测着苏酩的用意。 揣测出来的结果是: 宗主这是想以此做反面教材告诫弟子。 他们略感欣慰。 下一刻,苏酩道:“此乃本座师尊云渺仙姬,你应该称她一声师祖,既要祭祀先代宗主,自然不可少了她。” 长老们:“……” 不,他应该是疯了。 “宗主,你这是何意?!”二长老果然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的,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霍乱宗门的妖女怎配受我们祭拜?!” 对比他的激动,苏酩的反应则过于漠然:“她亦曾是凌云宗的宗主,有何不可。” 另外几位上了岁数的长老也皱紧了眉头: “宗主,凌云宗本就被她所累几百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确实不该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苏酩道:“本座若是偏要呢?” 几位长老神情倨傲:“那就恕我等不奉陪了!” 苏酩随手一指:“门在那边。” 长老们:“……你!” 执法拉住身边想开口帮忙的问药,摇摇头。 他们都是上一代凌云宗的旧人,在这件事上,闭嘴不言,反而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苏酩—— 随他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这样胡来了。 想到这里,执法长老又看了眼祁妙,眸中闪过几分忧虑之色。 不管长老们如何反对,苏酩力排众议,坚持让云渺的灵位留在了供桌上。 长老们虽恼怒,但也真不敢就这样走了,只得咬牙忍下这口气。 现场再度安静。 他挺直脊背,专注的望着云渺的灵位,对祁妙道: “跪下,磕头。” 祁妙:…… 得嘞,马上给您表演一个我拜我自己。 不知是不是恶趣味,她身上无形的丝线收紧,邦邦磕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头。 声音之响,让离得近的几人纷纷忍不住侧目,心里对她的印象更是又好了几分。 这孩子,倒是实诚。 虽然剑风像那谁,可人品却堪称天壤之别。 老实人祁妙顶着脑门上的两个大包,面无表情。 谢谢,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加分。 * 仪式有惊无险的结束,祁妙身上的束缚也彻底消失。 按照规定,她搬去了宗主所居的云起峰,住的是水行阁光线最好的那间屋子,布局大气中不失精致,推开窗就能看见小花园。 可祁妙高兴不起来。 日光温软,她坐在海棠树下,愁眉苦脸。 “007,你用你那破程序帮我算算星盘,我最近是不是真的在水逆?” 这不仅仅是倒霉了。 人家都是心想事成,她是想啥啥凉,根本没有半点选择。 现在好了,不仅没能离开凌云宗,还直接成了苏酩的徒弟,每天抬头不仅低头见。 最重要的是,她还得叫他师尊。 就很烦。 007叹气,“星盘得在隔壁西幻频道才能看,在修仙界,我劝你还是直接去慈悲崖找高僧开光吧。” 祁妙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不想面对现实,“先这样吧,后面看能不能找机会死遁跑路。” 007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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