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握住装着鳞片的储物袋,脸上笑容渐渐放大。 来了。 逃走的鱼儿,回来了。 蜀州城郊外。 此地远离人烟,树影幢幢,偶有几道鸟雀清啼。 月光清幽,霜一样落在少女肩头,平添几分单薄。 她收好葡萄,双手环着手臂,翘着脚坐在青石上,抬眼看对面的人时,瞳仁又黑又亮,似名贵宝石。 蓝衣公子静静站着,同样也在打量她。 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睛时,他身体抖了抖,膝盖控制不住的一弯,差点又给她当场跪下。 两人同时开口: “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场面静了静后,再次同时传来两人的声音: “离兰莳远点。” 又是一片寂静。 僵持了好一会儿,祁妙抬手妥协: “停停停,我看你也没什么恶意,要不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不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蓝衣公子软着脚坐到另一方青石上,勉为其难的点头: “好。” “你干嘛老是要给我下跪?”祁妙不解。 “你以为我想?”他咬牙,“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的想这样,比对我老子还恭敬!” 祁妙挠头,“这么奇怪吗?” 他一字一顿道:“所以,我才问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强的压迫感,仿佛是印在血脉中的诅咒,无法摆脱,无法抗拒。 唯有臣服,才是最原始的冲动。 而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族修士能做到的。 “我?”祁妙面无表情的比了个剪刀手,“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柔弱可爱善良又美丽的人族少女罢了。” 听到这番回答,他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你说话一直这么恶心吗?” 祁妙:“呵呵。” 她正经了些,自我介绍: “我叫祁妙,是兰莳的好朋友,不是什么‘东西’,确实是正儿八经的人族。” “至于你,”她拿出两枚鳞片,上下扫了他一眼,“多半是个海鲜?” “什么海鲜?”他怒了,“我重溟可是鲛人族高贵的王子殿下!” “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水产界,我是老大!” “原来是条美男鱼。”祁妙若有所思,“所以只能算半个海鲜?” 重溟:“……” 祁妙又问:“你刚刚说你叫重溟,莫非你就是那个被兰莳甩了的前夫哥?” “说话放客气点,”他不满道,“我们那明明叫和离。” 祁妙懒得绕弯子:“那你追到这里来,是想复合?” “不是复合,是重新开始。”他理理衣襟,自信满满,“她一定会和以前一样,喜欢上现在这个我的。” 祁妙适时想起元元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从始至终,兰莳的那些夫君,都是你吧?” 她语气复杂: “每次兰莳对你厌倦决定分开后,你便会换另一个身份接触她,从里到外都变成她当下最喜欢的样子,如此循环往复。” 他大方承认:“是又怎样?我就是要天长地久的陪在她身边。” 祁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他心机深重吧,偏偏他的出发点简单到令人发指;说他单纯吧,他还知道换马甲玩钓系。 最后的最后,她问道: “你为何对兰莳执念如此之深?” “我们鲛人族,一生只有一个配偶。” 重溟低头瞧着地上杂草,声音虽轻,但字字坚定,仿佛在说着某种誓言: “她当初许了我一生一世的约定,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停止对她的爱意。” 说到这里,他嗓音中含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算她不喜欢我了,腻了,都没关系,我会变成她所喜欢的样子,继续……与她白头到老,一生一世。” 祁妙听的头皮发麻。 如果把这两人放在小绿江里,大概就是—— 喜新厌旧不爱就拜拜的大美女X绝世恋爱脑极度偏执的美男鱼 还是个人外。 草草草,这也太抓马了! 水产界的都像他这样吗??? 不行不行,好窒息。 “我总觉得你这样不太好,”祁妙试图委婉一点,“怪……怪变态的。” “我觉得好就行,你的意见不重要。”重溟理所当然道,“我爱的又不是你。” “可是,兰莳是我的朋友,”祁妙纠结道,“你们这段感情太畸形病态了,很不健康啊。” “我问你,”重溟认真道,“如果没有我,她是不是同样会爱上别人?” 祁妙点头:“对啊。” 他继续问:“那你能保证,那个人能像我一样爱她,接纳她,尊重她,一心一意对她好,永远不背叛她不辜负她,只忠诚于她吗?” 祁妙:“……” 她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他满脸执拗。 祁妙彻底语塞。 对啊,为什么呢? 她禁不住自我怀疑,如果去告诉兰莳真相,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之所以对你完全坦白,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利于兰莳的选择,”重溟尾调上扬,“毕竟,你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吗?” 祁妙思绪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她揉着太阳穴,“现在也确实不是个好时机,后面再说吧。” 重溟掸掸袖摆上的灰尘,轻巧跳下山石,神情已是胜券在握: “一言为定。” 祁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这衣服你打哪儿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他得意洋洋,“你说巧不巧,我只是随便靠墙一站,天上就掉下来一套衣裳,还正好是兰莳喜欢的样式。” 祁妙:“。” 整半天,墙外的人原来是重溟。 “你最好不要再穿这身衣裳,”她幽幽道,“容易被打。” “我找你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他心有余悸,“听说这是某宗主的衣服,被一个女变态潜进浴场偷了。” “实不相瞒,”祁妙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指指自己,“那个女变态,就是我。” 重溟大受震撼:“什么?!” 他一叠声的追问: “我没想到你居然好这一口,传言里说你是为了偷窥男修洗澡才潜进去的,这是真的吗?还有还有,另一个传言是,你痴恋那个宗主,特地去偷他的衣物做法,好让他也爱上你……” 祁妙正懊悔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智障行为,听到这些话更是烦不胜烦,忍不住用力瞪他一眼,也带了几分脾气: “闭嘴!” 天边猛地响起一声炸雷。 “轰隆——!” 重溟直挺挺跪在地上,并强行合上了嘴。 祁妙:??? 他面容扭曲,唔唔唔地说不出话。 祁妙试探道:“张嘴?” 重溟总算得以张开嘴,大大地喘了口粗气,看她的眼神带着惊恐: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祁妙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难得带了些不确定,“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绝无此种可能!”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表情凝重: “刚刚那一瞬间,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一定不属于人族。” 祁妙傻了:“你说我不是人?” 重溟围着她转了两圈,摇头,“我不知道。” 鲛人族是如今妖界的水族之主,地位只在妖皇之下,何曾被这样压制过? 这气息,恐怕……已不在人或妖的选项范围内。 那是更高的存在。 祁妙很忧愁,“我不会和你一样,也是个海鲜吧?” 重溟用力握拳: “说了多少遍,我是高贵的鲛人王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海鲜,请你不要再提起这两个字!!!” “007,你能查出来吗?”祁妙转而偷偷在心里问系统,“我是真的有点害怕,自己某天醒过来会变成八爪鱼。” 007也觉得奇怪:“可基因检测结果显示,你就是纯正的人族啊,连混血都不沾边。” 祁妙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基因都没问题了,她总不能来个中途变异吧? 至于这个奇奇怪怪的buff,姑且先放在一边,反正对她没什么坏处。 “不过,你既然是水产界的老大,”她想起另一件事,双眼放光,“一定能和小鱼小虾什么的交流吧?” 重溟不明所以:“那是自然。” “淡水的也行?”她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重溟不耐烦,脱口道: “对,也不分河鲜海鲜。” 祁妙立刻撇清关系:“这次可是你自己说的海鲜,不关我事啊。” 重溟:“……” 他痛苦捶树。 可恶,这才多久,他怎么就被带偏了?! 祁妙搓搓手,“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他恨声问道。 祁妙好声好气的与他商量: “在凉州相思镇那里有条河,前不久刚从河里捞出一具白骨,但魂魄却不知所踪,我想请你去替我问问河里的鱼虾,她的魂魄去哪儿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重溟想也不想的拒绝: “魂魄不见了要不然是投胎往生,要不然就是彻底湮灭,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不,”祁妙声线微沉,“她还没有湮灭。” 重溟:“你怎么知道?” 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四周光线逐渐黯淡,祁妙的表情一同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细节,他只能听见微凉的嗓音: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况且,有锁魂钉在,她并不具备,让自己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的能力。” 有时候,结束痛苦,也是需要资格的。 很显然,那名亡者,没有这个资格。 她唯一能做的,是在河底一遍又一遍的向天道祈祷。 祈祷祂能为她舍下一丝怜悯,结束这场漫长的虐杀。 “我凭什么帮你?”重溟呛声道。 “我不想威胁你。” 祁妙笑了一声,语调轻飘飘的: “但如果你非要叛逆,我也不介意这样做,不管是告诉兰莳你的身份也好,又或者是再试试强制命令也罢,效果应该都差不多。” 重溟脸色几番变幻,胸口急促起伏,最终,咬牙吐出三个字: “算你狠!” 说罢,身形一晃,化作水流消失。 雷声越来越密,狂风吹起祁妙的裙摆,空气湿润,慢慢洇开几分泥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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