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胳膊动了一下,撑起脖颈,怔怔看着二人,他眼白中怪异的青蓝色渐渐消散了,与伯克布的状态很相似,貌似又恢复了神志,“千净……之主……求你……救救……救救我大哥……” 说着,手指哆嗦着指向那间黑漆漆的厢房,瞳孔漫上一层晦暗的白雾,脑袋重重撞在了地上。 他死了!林随安瞬间就意识到了,脑中嗡一声,仿佛千万只尖锐鬼爪的指甲挠过铁板,吱吱啦啦撕开一片白光视界: 水汽氤氲中,青面獠牙的巨龙跃出水面,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林随安:诶诶诶?!!
第128章 厢房里是一名黑衣男子, 身高九尺二,体型壮硕,手里紧紧握着一柄赝品千净, 左脚有旧伤,显然就是去铁氏医馆家杀人的丙男子。不知为何, 一直昏迷不醒, 似乎中了什么毒,衙吏们忙将此人抬去了太守府,请大夫检查医治。 方刻对死去的乙男子进行了验尸,得出结论,此人的致命死因是心脏血管爆裂,造成大出血身亡,剖开尸体的时候, 整个胸腔里积满了血浆。 “总的来说,就是此人血液流速突然增快,冲击了心脏外的一条主要血管,这条血管有两处拐弯, 可以想象成湍急的河水冲刷急拐的河道,河道不堪重负,内层河堤出现了细小的坍塌。” 方刻一边比划一边讲解道, “这根血管很特别,有许多层, 内层较为脆弱,外层更为结实,当血冲破内层, 又无法突破外层时,血液就会在血管层壁间累积, 此时的血管类似一个水囊,内层破口就是囊口,血液由此进入血管夹层中,不断积累,囊壁被撑得越来越薄,最后——砰!” 众人吓得一个哆嗦。 方刻嘴角咧开,笑容万分渗人,“血管撕裂,血液喷出,瞬间死亡。” 靳若擦了擦汗,“太吓人了。” 车太守:“为何此人的血液流速会突然变快?” 方刻:“他最后一颗槽牙是中空的,里面藏了药,应该是一种烈|性|药物,服用后,刺激血管扩张,心跳加速,能令人精神极度兴奋,力量和速度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 方刻看了眼林随安,“和郝六的状态很相似,只不过此人服用的药物效果更快也更好。” 也就是说,他们服用的可能是同品类的兴|奋|剂药物,而且背后很可能有个能量产此药的组织。 好家伙! 林随安揉了揉太阳穴。 也不知道是这次金手指启动的速度太快,没做好心理缓冲,还是因为金手指里的画面太过玄幻,强烈刺激了脑细胞,看过黑衣杀手的记忆后,她的头就抽着疼,好像脑袋里有个小人揪着脑皮上的神经跳大绳。 花一棠侧目看了一眼,挪步靠近,香囊球的气味让林随安轻松了些。 赵正止推门走进敛尸房,在车太守耳边说了几句话,车太守面色微沉,朝方刻抱拳道,“伯克布和昏迷的男子情况也有些怪异,可否请方仵作一起看看?” 方刻自然愿意,提着大木箱跟着车太守走了。 伊塔和靳若忙不迭跟着去看热闹,花一棠落后几步,拽住林随安,快步走到一处僻静处,从袖子里掏出香膏,用丝帕尖挑了轻轻涂在林随安的太阳穴,又搓热了手指,隔着丝帕替林随安按摩,低声问,“你看到了什么?为何脸色这么差?” 不得不说,花一棠按摩的手艺的确不赖,香膏更是上品,林随安的头疼减弱了不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我居然看到了龙。” 花一棠的手指一顿,“哈?” “不过也做不得准,我看到的景象一般都会经过当事人的记忆加工,像杨都城那几个死者,我看到的都是他们吸食五石散之后的景象,仿佛蒙了层白雾,这次的死者生前也服了药,也许是药物效果导致记忆出现了偏差,或者——”林随安指了指额头,示意花一棠将此处也揉一揉,“他这段记忆根本就是幻觉。” 花一棠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挖出一点香膏,轻轻涂在林随安的额头上,手掌压着丝帕揉按,“我觉得这二人与云水河上的杀手有牵连。” “恐怕和净门也关系匪浅。”花一棠掌心的温度着实舒服,林随安不禁长长呼出一口气。 花一棠突然僵住了,硬邦邦收回手,旁移两大步,递过来一张干净的帕子,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揉、揉好、好了。” “谢了。”林随安擦掉额头多余的香膏,瞄了眼花一棠通红的耳朵,憋笑。 每次她一吹气,他就脸红,真好玩。 伯克布和黑衣人都安置在北院的厢房,方刻和车太守请来的一名老大夫共同会诊后,认为此二人服用过同种药物。 “伯克布心脉受损,又受了重伤,能不能醒过来,只能听天由命。”方刻道,“黑衣人体内有同一种药,只不过是长期小剂量服用,药性浸入五脏六腑,侵入大脑,导致昏迷,我大胆揣测,就算此人醒过来,也是意识混乱,十有八九是个疯子。” 老大夫:“我觉得此药药性有些熟悉。” 车太守:“您以前见过?” 老大夫摇了摇头,“有相似之处,但并不完全相同。我以前曾医治过几名患者,他们砍柴时不慎误食了毒果,症状与此人颇为相似,心跳快,发热,还有——” 老大夫扒开黑衣人的眼皮,“眼白呈青蓝色。” 方刻:“竟有此种毒草,我竟是从未听说过。” 老大夫:“诸位来自东都,没听说过也正常。这种毒草乃是青州独有,喜温热,喜阴暗,多生长在潮湿水泽边。茎秆修长,似龙身;叶多为三片一簇,短而厚,似龙爪;果实生在顶端,蓝黑色,晶亮如宝石,似龙目。猛一看去,整颗毒草仿佛画中蛟龙一般,故而名为龙神果。” 花一棠飞速看了林随安一眼,林随安大惊:莫非金手指看到的画面其实是这种毒草? “龙神果——龙神……”任参军面色微变,“莫非龙神果最多的地方就是——” 老大夫叹了口气,“没错,虽然龙神果在青州各县皆有产,但最适合龙神果生长的只有那个地方。” 任参军和车太守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花一棠:“车太守有话不妨直说。” 车太守有些犹豫,又看了任参军一眼,任参军重重点了点头。 “实不相瞒,青州有一县,自古以来有龙神降临的传说。”车太守道,“最近一年来,愈演愈烈,县内百姓无不信奉龙神,几近疯魔,而龙神果就是此县的特产。” 靳若:“喂喂喂,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伊塔:“我、也是。” 花一棠挑眉,“车太守说的莫非是?” “青州,诚县。” * 抵达广都城不过一日一夜时间,破了白嵘杀人案,赢了一座南乡赌坊,查封了大批走私物,端了贩卖人口的团伙,还得到了青州诚县“龙神果”的线索,工作效率之高,连林随安都惊叹了,待案件了结,众人放松下来,这才发觉累得够呛,乘车回了花氏八十八宅,分头回房蒙头大睡。 林随安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未时,粗粗算来,竟然睡了八个时辰。大堂里,所有人也皆是刚刚起床吃早饭,方刻显然是被伊塔拽起来的,还没睡醒,边吃馎饦边打盹。 听木夏说,起的最早的是花一棠,辰初不到就起身了,泡了澡、熏了香,挑了身葱绿渐白的轻薄袍衫(木夏:此衣名为冰肌玉骨衫),摆着妖娆的坐姿,摇着檀木镂空雕花的扇子(木夏:此扇名为清凉无汗扇),盯着大门方向,貌似在等什么人。 不多时,居然真有人来访,更神的是,来人竟然是白嵘和白向。 父子二人显然精心捯饬过,皆是一袭锦缎紫袍,紫玉簪,白玉石带勒着同款粗腰,挺着同款圆肚子坐在了花一棠的对面。 林随安总算明白为何花一棠宁肯牺牲睡眠时间也要臭美打扮了,感情是料到青州白氏要来道谢,早早做好准备与这俩人争奇斗艳呢。 花一棠笑得风采照人:“白家主赏脸登门,花宅真是蓬荜生辉啊!” 白嵘脸拉得老长:“你和你大哥长得很像。” 一样讨人厌。 “白家主谬赞了。” “三郎说,是你帮我洗脱了凶手的嫌疑?”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呵,好大的口气,那你倒是说说,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家主这是要考我吗?” “我不信你这种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能考上进士,更不信你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能查案子,定是花氏给了车太守什么好处,他才帮你破案,替你扬名!” 白向:“阿爷!” “你闭嘴!”白嵘厉喝,“我还没罚你引狼入室之罪呢!” 白向委屈地瘪了瘪肚子。 众人飞快交换眼色。 靳若:“还以为是来送礼的,没想到是来踢场子的。” 伊塔:“蹬鼻子、上脸,不能忍!” 方刻:“说花一棠是狼,我不敢苟同,他分明是狐狸。” 伊塔:“四郎是好看的狐狸。” 林随安:“狐狸精吗?” 木夏:“林娘子果然一针见血。” “噗!” 众人笑作一团。 花一棠的脸黑了,瞪了几人一眼,摇了两下扇子,眼梢长长挑起,笑道,“既然白家主问了,花某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若花某能将此案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白家主又待如何?” 白嵘挺起肚子,“青州白氏至此以后与扬都花氏化干戈为玉帛。” “好!”花一棠啪一声合起扇子,做了个“请”的手势,“白家主想问什么,尽管问。” “第一个问题,铁氏医馆的玉牌是怎么回事?” “玉牌虽然是白家主贴身之物,但当夜带玉牌去铁氏医馆的并非白家主,而是白十六郎。所以花某推测,那块玉牌是白十六从白家主处偷来的。” 白嵘瞪大了眼睛。 “白十六的口供上说,案发那日清晨去白家向白家主请安,当时白家主佩戴的就是这块玉牌,若按他所言,白家主便是从早至晚,一整日都佩着这块玉牌,这便不对了。” “哪里不对?” “白三郎说过,白家主极爱玉,所以定对每种玉的品性和养护方法极为熟悉。羊脂玉怕光,若被阳光直射,便会玉质受损,青州阳光炽烈,凶案发生那日又是晴天,白家主断不会整日戴着羊脂玉牌,而会选择其他玉种的玉牌替换。所以,结论就是——白十六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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