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随安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千净出半鞘。 “咳!林娘子放心,云某说话算话,既然说要帮你们,自然送佛送到西,待云某摸清了龙神观的底细,定会给林娘子送消息的。”云中月皮笑肉不笑道,“为表诚意,云某这就送林娘子平安出观。” 林随安挑眉:“哦?你要如何送我出去?” 云中月神秘一笑,退后两步,正欲褪去身上的夜行衣,不料一扭头,发现林随安竟然丝毫不避讳,瞪着一双倍亮儿的眼珠子饶有兴致瞅着他。 “咳!云某要更衣换装。” 林随安拉过蒲团,端端坐在云中月的正对面,托着腮帮子道,“换吧。” “林娘子……男女有别,你这般……不妥吧?” “你也说了,咱们是出生入死的交情,不用见外。”林随安笑道,“你换你的,我看我的,不碍事。” “……” 云中月的脸皮有些挂不住了——靳若的人|皮|面|具下积满了汗水,脱胶八成,再不换下来,就露馅了。 云中月擦了擦汗,“林娘子,你听,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林随安似笑非笑:编,你继续编! 突然,云中月眸色一变,“真的有喊声!” 林随安也听到了,屋外响起了断断续续的吵叫声,忽远忽近,她闪身上前推开窗户一条缝,但见外面火光追逐,巡逻的道士们面带杀气,提着棍棒,朝着济源堂的方向涌了过去,“有人闯观!有人闯观!闯观者,杀无赦!杀无赦!” 不好!源济堂是靳若所在的位置,靳若有危险! 林随安大惊失色,回头,“云中月,你——卧草?!” 云中月不见了! 林随安恨得牙根直痒痒:好你个云中月!下次若不将你从脸到脚扒|个精|光,她就把“林”字横过来写! 林随安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挂上蒙面巾,一脚踹飞门扇,身如飞箭冲进人群,“之”字形风骚走位,手中千净刀鞘抡成了风火轮,割麦子般杀出了一条血路。 龙神观的道士哪里见过这般恐怖的战斗力,只觉一个黑影龙卷风般从眼前刮过,凡近身者,都好似被卷入风暴的破抹布,漫天乱飞,满地乱摔,噼里啪啦,好不热闹。 “贼人扎手!求援!求援!” “快请观主!” “救命啊!” 无数的惨叫和尖叫声风一样掠过林随安耳边,没能留住她半分脚步,林随安一路杀到了源济堂前,定眼看去,靳若正被二十多名道士围攻。 靳若施展着刚学了三成的迅风振秋叶,正是战况焦灼之时。 欺负她徒弟,找死! 林随安抡飞一个挡路的道士,踩着源济堂的飞檐一跃而起,黑衣狂舞遮住半面月光从天而降,稳稳落在靳若身前,单手掷出千净,千净尚未出鞘,漆黑的鞘身在夜色的掩护下犹如生了羽翅的鬼魅,飞旋着、翱翔着、将龙神观一众道士荡平一片。 满头大汗的靳若怔怔看着林随安轻飘飘一抬手,啪一声接住飞回来的千净,少女笔直纤弱的背影堪比八丈金刚,令人不敢直视。 整座龙神观一片死寂,无数火光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差不多有五十、六十,不,近百名道士,为首的正是白日里牛逼轰轰的龙神观观主玄明散人。 玄明散人脸色堪比黑锅底,拂尘的毛都气炸了,声音尖锐得犹如一根针,刺穿了夜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来我龙神观撒野,就不怕龙神天谴吗?!” 林随安冷笑一声,双臂环胸,翘着脚摆了个吊儿郎当的造型,“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天下第一盗云中月是也!” 靳若:诶诶诶???
第135章 靳若的脑子乱成了一锅浆糊。 看武器和刀法, 眼前的“林随安”分明就是师父,可师父为何要说自己是云中月?云中月那厮怎么配和千净之主相提并论? 还是说,眼前的师父就是云中月假扮的? 不可能, 云中月的功夫连给师父提鞋都不配。 想到这,靳若狠狠一拍脑袋, 他竟是忘了之前商量的暗号, 忙低呼道:“宫廷玉液酒!” 林随安侧目,有些好笑,“一百八一杯。” 靳若这徒弟什么都好,就是脑袋一根筋,转不过来弯儿,竟然还真以为她是云中月假扮的。 靳若松了口气:“师父此举可是有什么深意?” 屁深意。林随安想,她就是想临死拉个垫背的, 云中月不仁,她不义,谁也别想好过。 心里这般想着,林随安嘴里却说, “为师自有计较,徒儿无需多问。” 靳若正色点了点头。 “你是云中月?!”玄明散人面冷如冰,“素闻天下第一盗只对世间珍宝感兴趣, 来我这穷乡僻壤的龙神观意欲何为?!” 林随安笑道,“在下听闻龙神观盛产一种符水, 能治百病,能延年益寿,龙神观宝贝的紧, 所以特来讨两瓶尝尝,不知道观主可否割爱啊?” “不自量力!”玄明散人猛挥拂尘, “杀无赦!” 道士们嘶吼着一拥而上,林随安向靳若递了个眼神,足尖一点,身形逆旋,好似陀螺卷进了人群,右手剑鞘抡成大棒,虎虎生风,连环重击,沾边之人断骨断筋,左手拳掌交替变幻,乒乒乓乓扇飞大片,以蛮力降维碾压。 靳若紧跟其后,足踏迅风振秋叶步法,手里全是偷袭阴招,两人一前一后,一个大开大合,一个捡漏扫荡,配合无间。 龙神观的道士虽然人多,但身手最多只能算江湖九流货色,兵败如山倒,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已经伤了小半,剩下的吓破了胆,瑟瑟后退,无论玄明散人如何吼叫,也不肯上前应战了。 玄明散人脸色由黑转青,又由青变白,指着林随安的拂尘剧烈抖动,抖断了好几根马鬃,“好、好一个云中月,我玄明与你不共戴天!” 话音未落,突然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袖珍葫芦,拔下盖子,仰脖将葫芦里的东西喝了下去,林随安看得清楚,那葫芦与白天装符水的葫芦造型十分相似,只是符水葫芦是黄色的,而这个葫芦是墨蓝色的。 下一瞬,玄明散人厉声长啸,眼白仿若水彩晕开漫上一层墨蓝色,手中拂尘化作一道厉风朝着林随安杀了过来。 林随安一惊,玄明散人的状态与之前广都城遇到的杀手几乎一模一样,速度几乎突破了人类的极限,眨眼间就到了眼前,拂尘搅动着夜风,银色的马鬃一根根炸起,仿佛一大坨尖锐苍白的仙人掌,杀意刺得脸皮生疼。 林随安不敢怠慢,甩开膀子抡出刀鞘,直接放大招使出“刀釜断殇”轰了过去。 拂尘千万道马鬃和刀鞘凌空相击,激起一串火花,马鬃根本承不住千净的刀压,齐刷刷从根|部断下,被千净刀风吹得漫天狂舞,林随安大喜,心道原来这玄明散人只是虚张声势,手腕一扭,顺势使出连环招,欲砸断玄明散人的手筋脚筋,岂料就在此时,玄明散人脑袋一扭,啐出一口蓝色的口水,小型喷泉般朝着林随安的眼睛射了过去。 林随安猝不及防,飞速后撤,几点吐沫星子溅到了手背上,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用衣襟擦了两把。 靳若跳脚大骂:“你好歹也是修道之人,打不过就啐人,恶心不恶心啊!” 玄明散人又啐了口吐沫,将手里光秃秃的拂尘杆扔到了地上,冷笑道,“天下第一雅贼云中月如今都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土匪买卖,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空中乱飞的马鬃缓缓飘落,几根落在了林随安的头顶,几根落在了肩头,还有一根扫过裸露在外的脖颈,有些痒,林随安不觉用肩膀蹭了蹭,突然,心头咯噔一下,许久未出现的嗜血杀意犹如一缕无形的烟雾,钻进了五脏六腑,沿着血管抵达了末梢神经。 怎么回事?! 林随安余光扫了眼手背,皮肤下的血管隐隐跳跃着,月光下,血管的颜色渐渐变成了青绿色,仿佛血液中生了菌斑一般。 好家伙,刚才的口水莫非有毒?! 玄明散人笑意愈盛,眼中的墨蓝色缓缓褪去,变成了满满的嘲讽,“我这符水和拂尘的滋味如何?” 林随安攥紧千净,脸上不动声色,“又臭又恶心,果然是龙神观的的垃圾。” “这种时候还有功夫嘴硬,不愧是云中月。”玄明散人缓缓后撤,提声道,“此人已是强弩之末,杀无赦!” 小道士们有些犹豫,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试探着上前。 林随安皱眉,不禁退了半步。 血脉中杀意的叫嚣声越来越大,变成了尖锐的耳鸣,撞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杀!杀!!杀!!! 你的宿命就是杀了这些魑魅魍魉! 千般邪祟,必须净之! 黑暗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悄悄漫过了林随安的身体,手脚变得越来越凉,血管中的液体却越来越热,眼球灼烫得仿佛铁水浇筑过一般。 玄明散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笑声,道士的杀人围了上来,靳若大呼“师父!小心!” “退后!”林随安厉喝。 靳若“诶?”了一声,还未回过神来,就听风中传来一声脆响,千净灿然出鞘,林随安腾空跃起,刀光将夜空染得一片诡绿,似传说中极寒之地的天光,美丽又残忍的杀意随着千净飘荡在天地间,无情收割着铺天盖地的血光。 断了的手指、半截的脚掌、飞起来的耳朵,伴随着血雨降落,浸透了黑色的大地。 靳若吓傻了,他从未见过这般的千净,在他的印象里,林随安虽然战力惊人,所向睥睨,但从未用过这般残忍的招式,这不是林随安的战斗风格——现在的林随安杀意凌厉,招式残忍,但在每一次的生死瞬间,千净都会硬生生偏差毫厘,就是这毫厘之差,留下了那些人的性命。 林随安紧蹙着眉头,眼瞳赤红,眸光时而涣散,时而凝聚,似乎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战斗,像是和千净,又像是和自己—— 靳若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莫非千净失控了?! 腥风血雨中,肝胆俱裂的道士们护着玄明散人频频后退,玄明散人双目暴突,惊声尖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人!不是人!!” 林随安身体一顿,停住剿杀的动作,扭头,甩了甩千净上的血,呲牙笑了,骤然踏空而起,双手握刀朝着玄明散人的头顶狠狠劈了下去。 玄明散人:“啊啊啊啊!” 靳若:“师父!” 说时迟那时快,源济堂屋顶突然腾起一道火光,火蛇瞬间将整座源济堂裹在其中,滚滚浓烟直冲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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