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看,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林随安的十根手指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有的很深,出了血,结了痂,有的很浅,只有小小的红点。 方刻:“这是——针扎的?莫非是针指酷刑?!” 靳若当场就炸了:“那个天杀的混蛋敢给我师父行刑?我剁了他十八辈祖宗!” 木夏要晕倒了:“哎呦我的娘啊,四郎看到八成要疯。” 伊塔急得团团转:“猪人,呼呼,呼呼,就不疼了。” 林随安:“咳,是我自己不小心扎的。” 众人:“……” 林随安实在是难以启齿,“我发现四面庄有问题,便寻了个借口请朱县尉的母亲带我去四面庄务工,本想着潜伏后慢慢探查,不想,在四面庄务工的要求是绣花……”林随安用指节尴尬地挠了挠头,“我不善女红,又急于求成,一时不慎,便成了这般……” 说起来真是太丢人了,一个屁都没绣出来,还因为控制不住力道,弄坏了几十根针,染的绣布上都是血点,周围的绣娘们实在是看不下去,压着林随安帮她包扎成了这般模样,本也不是什么大伤,林随安本想路上偷偷拆了,可十根指头都被捆得硬邦邦的,弯都弯不了,加上宵禁的时间快到了,无瑕拖延,只能这般狼狈地逃回来——真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木夏和伊塔面面相觑,靳若竖起大拇指,“俗话说十指连心,这般钻心之痛都能忍下来,师父果然是江湖豪杰,徒儿敬佩!” 方刻翻了个大白眼,“几个针孔,又死不了,包什么包,浪费绷带,松开透透气,睡一觉就长好了。” 林随安干笑。 她也不想的,只是那些绣娘非要帮她包扎,现在想来,八成是怕她继续嚯嚯针线和布料。 “你们一个两个的能不能让人省点心,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方刻怒道,“还有花一棠——” 说到这,方刻一顿,众人同时一个激灵。 林随安回过神来,“花一棠还没回来吗?” 靳若抓头:“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伊塔:“我、也是。” 木夏快哭了:“四郎啊——” 林随安腾一下站起身,“我去贤德庄瞧瞧。” “木棠可住在这儿?”街上传来一声大吼,炸雷一般,就见一个宝塔般的汉子扛着一条东西弯腰钻进了医馆,“我是贤德庄的裘老八,我把人送回来了。” 说着将肩上的东西一甩,扔了过来,林随安瞳孔剧烈一缩,闪身上前双手稳稳托住,果然是花一棠,全身泥泞,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双臂软软下坠,仿佛一个了无生气的白玉瓷娃娃。 林随安全身杀气奔腾翻滚,衣袂砰一声飞了起来,“你对他做了什么?!” 裘老八惊得倒退半步,“天地良心,我根本没碰到他,他自己莫名其妙晕倒了,我好心将他送过来,你们可不能仗着人多势众碰瓷啊!” 方刻捏住了花一棠脉门,屏息诊脉片刻,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没受伤,只是晕了——”花一棠的肚子“咕噜噜”响了一串,方刻补充,“饿的。” “真和我没关系啊!我走了啊!”裘老八一溜烟跑了。 众人:“……” 靳若抓起一块糕点拍到了花一棠脑门上,万分嫌弃道:“花饭桶,起床吃饭了!” * 花一棠盘膝坐在蒲团上,双手以一种恐怖的速度撕扯着羊腿,吃得两眼冒绿光,映着摇曳的烛光,比鬼火还鬼火。 桌上是木夏用尽平生所学以最快速度做的羊腿,只用清水洗一遍,整只羊腿放在大铁锅里,以水没过,中火、小火交替煮熟,肉九成熟时,加少许盐,待肉烂后盛出,或以小刀切块,或以手撕肉食之,配上进口胡椒和新鲜的蒜头祛膻,便是极为鲜美,是响当当的“果腹硬菜”。 花一棠的速度飞快,一整只烤羊腿不消片刻便只剩了骨头,靳若在一旁直吞口水,“姓花的你吃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木夏眼泪汪汪,又给花一棠添了两个蒸饼,“瞧把我家四郎饿的,都瘦了。” 众人:“……” 才少吃了一顿,不至于吧。 花一棠吃了一大条蒸羊腿,十个蒸饼,喝了两碗羊肉汤,添了三盘糕点,终于吃饱了,以皂角水净了手,心满意足掏出小扇子摇了两摇,赫然起身破口大骂,“啖狗屎!拉磨的驴都没不带这么干活的!干一堆杂活也就算了,居然还不让人吃饱饭,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待此案了了,我定要将他们都关在鸟笼子里,天天只能吃糠咽菜,笼子外找一帮人顿顿吃肉,馋死他们!” 方刻翻白眼:“出息——” 林随安托着下巴将花一棠今天的苦逼经历梳理了一下:根据花一棠对贤德庄的描述,只靠熟人介绍是无法入庄的,还需要通过面试考核,考核标准大约为:老实吃苦,耐力长久,武功不是必需项,但肯定是加分项。 林随安勾起嘴角,问,“花一棠,你会绣花吗?” 花一棠骂完气顺了不少,刚靠着凭几喘口气,听林随安这么问,不由一怔,“哈?” “不会绣花也无妨,”林随安道,“想必画些梅兰竹菊的绣花图样对你来说易如反掌吧?” 花一棠顿时得意起来,吧嗒吧嗒摇起了小扇子,递给木夏一个眼神。 木夏上前一步,端正姿势介绍道:“花家四郎乃为扬都城第一丹青妙笔,草木图、花鸟图、人物图、山水图无一不精,花氏卖的最好的绣花图样都是四郎起的稿子,毫不夸张的说,四郎撑起了花氏绣坊的半壁江山。” 伊塔竖起大拇指:“四郎画画,威武的。” 林随安锤掌,“如此甚好,花一棠,明日你和我换一换,我去贤德庄,你去四面庄。” “我才不要!”花一棠嘟囔,“四面庄都是女子,我堂堂七尺男儿,顶天立地,扎到女人堆里算怎么回事儿?!” 木夏:“四郎,大局为重。” 花一棠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妥不妥不妥,大不了我明日多带些吃食再去闯一次贤德庄。” 方刻、靳若对视一眼。 靳若:“师父,不妥的。姓花的这般肤白貌美,身娇体弱,去了四面庄岂不是羊入虎口,任人宰割,有去无回?” 花一棠大怒:“小靳若你骂谁呢?我好歹也是纨绔出身,百花丛中走,片叶不沾身可是我多年练就——咳,洁身自好的本事——” 方刻:“花一棠说到没错,堂堂扬都第一纨绔,与女子逢场作戏周旋应酬最是擅长,当不至于孱弱窝囊至此。” 花一棠:“……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太——” 林随安郑重点头:“方大夫所言甚是,花一棠,我信你。” 【花一棠,我信你。】 【我信你——】 【信你……】 层层叠叠的回音飘入花一棠耳中,如听仙乐耳暂明,花一棠脑子还未追上,嘴里的“好”字已经跑了出去,只觉好似被什么璀璨明媚的东西迷了魂,恍惚片刻才反应过来,林随安在朝着他笑。 是夜,花一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回味的时候方才恍然大悟—— 他竟是中了林随安的美人计! * 小剧场: 林随安:哈哈哈哈,花一棠你也有被忽悠瘸的一天啊,爽! 木夏:啊呀,忘了告诉四郎林娘子的手受伤了,大失误!
第142章 裘伯看着一大清早就冒雨守在门口的小鱼, 只觉一个头两个大,昨天好容易被把那个小饭桶给打发走了,怎么今天又送来了一个? “咳, 小鱼啊,你伯母不是说只需介绍木棠一个人进贤德庄吗?” 小鱼撑着伞笑吟吟上前, 亲热挽着裘伯的胳膊, “裘伯,这位是方娘子,是我的好姐姐,您好人做到底,也给方姐姐一个机会呗。” 裘伯挑眉:原来这个小娘子就是那小饭桶的心上人,瞧着十七八岁年纪,长相平平无奇, 远不如那个小饭桶漂亮,倒是这双眼睛很有精气神,有股子向上的劲儿。 只是这小身条,也太瘦弱了吧。 “昨个木棠来试过工了, 他一个大男人都累晕了,你一个娇弱的小娘子能行吗?” 林随安抱拳道:“裘伯您有所不知,木棠自小身体羸弱, 是个吃软饭的,家里的力气活都靠我。” 裘伯:“……” 不得不说, 那个小饭桶的确长了张吃软饭的脸。 林随安:“我可以在庄里试工一日,若是行,您留下我, 若是不行,这一天也不用付工钱, 您看如何?” 裘伯看了眼小鱼。小鱼拽着裘伯的胳膊撒娇,“不管这事儿成与不成,我都给您和伯母送一个月的百花茶好不好?” 裘伯揶揄道:“你这么上心,是瞧上了方氏医馆的波斯小子吧?” 小鱼红着脸哼哼两声。 “行吧,试工一天。”裘伯拍了拍小鱼的脑袋。 小鱼欢呼一声,蹦蹦跳跳跑向了街角,伊塔欢呼着跑了过来,两个小屁孩跳起身凌空击掌,伞都撞掉了。裘伯和林随安都笑了。 “方小娘子,我丑话说在前面,若是无法通过试工,别说小鱼,谁来说情也没用。”裘伯道。 “裘伯放心,我从小吃苦,力气大,一个人能抵十个人。”林随安道。 裘伯礼貌性笑了笑,心里不以为然:这小娘子和那个小饭桶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口气一个比一个大。估计撑不了两个时辰就要哭鼻子了。 * 朱母瞧着门口提着糕点礼盒的小郎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啥?” 花一棠笑成了一朵花,将手里的糕点塞道朱母怀里,道:“小的不才,想去四面庄做工,谋个前程。” 朱母哭笑不得,心道这小两口到底想干啥?昨天那个方小娘子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哭着喊着非要来四面庄,结果绣花也不会,织布也不行,画图、裁剪样样都不通,还废了庄里几十根针,好几块绣布,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这尊大神送走了,怎么又把这小子给招来了? “方小郎君不是去贤德庄谋前程了吗?”朱母问,“又来我四面庄作甚?” 花一棠重重叹了口气,“朱婶子有所不知,我自小身体羸弱,干不了重活,只能凭一张脸吃软饭,贤德庄的活太累了,我根本做不了。唉,昨晚上我回家,方大夫听说我没能入的了贤德庄,又是好一顿数落,幸好我家方娘子告诉我四面庄有我的出路,还说朱婶子为人心眼好,热心肠,定会帮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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