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是残次品,居然卖的比花氏的还贵,”花一棠“哈、哈、哈”大笑三声,“啖狗屎,鬼才信嘞!” 靳若:“姓花的,你是不是被骗了啊?” 方刻:“四面庄为何要骗花一棠,吃饱了撑的吗?” 花一棠骂了半天,终于撒气了,长吁一口气落座,木夏送上鸡汤蒸饼,花一棠咬了一大口蒸饼,鼓着半边腮帮子道,“我明天就想办法查查四面庄的账,若是吹牛,一查就露馅,若不是吹牛——”他吞下蒸饼,皱起了眉头,“那就是另一种可能——” 林随安:“四面庄真正售卖的不是绣品,而是别的什么。” 众人神色一凛。 朱母说过,四面庄的买卖一直仰仗贤德庄照拂,而贤德庄和龙神观沆瀣一气——换句话说,他们真正售卖的,十有八九是龙神果。 方刻幽幽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号白瓷瓶递给了林随安,林随安不禁一个哆嗦,心有余悸打量着,根本不敢接,“敢问方大夫,这里面装的是——” “我刚刚研制出的龙神果解药,只是药引不足,起效可能有些慢,”方刻道,“先给你防身。” 方刻的眼圈比以往黑了三个色号,想必这是他多日熬夜爆肝的成果,林随安心中涌过暖流,郑重接过,“多谢!” 花一棠颠颠凑过来,摊手。 方刻:“干嘛?” “我的呢?” 方刻白了他一眼,“你已经被香料腌制入味了,不需要。” “……” 花一棠好大不乐意,抱着胳膊缩在一旁嘀嘀咕咕,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林随安看得好笑,摇了摇瓶子,听声音里面应该有好几颗,倒出两颗递给花一棠,“分你两个。” 花一棠看了眼林随安,又看了眼方刻,方刻翻着白眼起身,拍了拍屁股走了,花一棠气得两个腮帮子鼓了起来,把两颗药丸塞回瓶子。 林随安眨眼,“你真不要?” “我自小鸿运当头,福大命大,”花一棠把药瓶放在了林随安掌心,“都给你。” 林随安笑了,“谢了。” 方大夫不会无缘无故不给花一棠解药,定是有特别的原因,她相信方大夫的专业判断。 如此想着,林随安收起解药,却发现手腕被花一棠拽住了,一愣神的功夫,就见花一棠掏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小瓷瓶,用牙拔开,以丝帕沾了药膏,小心涂在了林随安的指尖上。 林随安愕然,“你干嘛?” “你受伤了。” “……” 林随安这才想起来所谓的“伤”是什么,再瞧指头上的针孔早就没了痕迹,有些哭笑不得。 “已经好了。” “好了也要涂药。”某人执拗道,“谁让你不告诉我。” 林随安抽了抽手指,花一棠捏的更紧了,歪头一瞧,花一棠眼角微红,垂着长长的睫毛,抿着嘴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罢了,随他去吧。 林随安无奈地想。 花一棠指尖温热,像阳光烤过的宝玉,隔着丝帕也能感觉到温度,微微颤抖着拂过,又像振翅的蝴蝶,林随安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十指连心,那触感太痒了,一直痒到了心里。 木夏、靳若和伊塔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四周一片宁静,只能听到雨顺着屋檐的滴水瓦坠在石板上,叮叮咚咚的响,林随安不敢说话了,她能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正从黑暗的心脏里缓缓地一步一步走了出来,时间仿若搅入新鲜的蜂蜜,澄净而粘稠,带着一丝丝甜。 过了差不多一个世纪——林随安觉得——花一棠终于涂完了药膏,把药膏和方刻的药瓶一起塞进林随安掌心,突然,一猛子跳起身,衣袂如飞跑了。 林随安怔了半晌,试着动了动手指,手指已经僵了。 * 小剧场 花一棠面红耳赤奔回了厢房,钻到被窝,捂着脑袋呜呜呜,又突然掀起被子,嘿嘿笑了两声,继续捂着被子呜呜呜。 蹲守屋外的木夏握拳:果然,告诉四郎林娘子手指受伤是正确的!
第144章 之后, 林随安和花一棠便开始了在两大山庄打工的生活。 贤德庄和四面庄都是只包吃不包住,白日里管一顿中饭,早饭和晚膳需要自理, 辰初一刻,坊门开, 务工人员入庄上工, 宵禁前一刻,庄门落锁,所有人必须离开山庄,贤德庄除了裘文老庄主之外,甚至裘伯都不能在庄内过夜,四面庄只有朱母能留下盘点绣品。 林、花二人能留在庄内探查的时间十分有限,满打满算也只有五个时辰, 还要除去必要的工作时间。 自从“木棠”在画绣样上露了一手,就被朱母视为振兴四面庄的救世主,花一棠也不负所望,对纺线、织布、裁剪、配线、针法等等一系列流程都提出了卓尔有效的改进办法, 使得四面庄的工作效率、绣品质量、审美水平都大大提高。 花一棠的本意是以实力在四面庄立住脚跟,并以此为契机进入四面庄的管理层,进而接触到四面庄的核心机密——账册, 可不曾想,越努力越悲剧, 朱母似乎将他当成了高端技术性人才,恨不得日日将他绑在绣坊里。 这下可好了,除了如厕时间, 花一棠甚至不能离开绣娘们的视线,加上本人形象太过璀璨招摇, 走到哪都是万众瞩目,想低调探查简直是痴人说梦,彻底沦为悲催打工社畜一枚。 * 比起四面庄,贤德庄的工作内容很是轻松。林随安的日常工作职责就是与裘老八等人轮班扫地、劈柴、挑水,因为诚县这个月几乎日日下雨,连洒水都省了,早上完成工作,下午闲暇时间便与大家在练武场四周闲逛。只是闲逛范围有严格规定,只能在厨房、柴房、仓库和练武场,除此之外的厢院都有内院护卫把守,无法进入。 这般舒适的工作环境,每日居然有三十文的工钱,林随安甚至想一直做下去。 三十文是新人价,入庄的时间越长,薪俸越高,比如裘老八,来了大半年,日薪高达五十文,和他同期入庄的十几个,有的是四十文一日,有的是四十五文一日,波动不大,据说裘老八祖奶奶的亲妹妹的女婿的侄子的表嫂的外甥的姘头和裘伯是亲戚,所以得到了裘伯的特别优待。 如此浑浑噩噩了三五日,林随安有些待不住了,便想着趁着挑水的时候甩开旁人,去别的厢院探探。 贤德庄的水井设在偏院,距离厨房尚有一段距离,而且位处死角,很是偏僻,根据林随安的观察,无论在柴房、厨房还是库房,都很难观察到水井周围的景象,正是脱身的最佳位置。 贤德庄有十个大水缸,一挑两桶,需要几十挑方能注满,比起劈柴洒扫,是最繁重的工作,平日里大家都偷懒耍滑躲着不做,全扔给老实的裘老八一人做苦力,所以当林随安自告奋勇承担挑水大任时,众人皆是有些诧异。 林随安连挑了五日的水,众人惊喜地发现这小娘子竟真能凭一己之力在一个时辰内挑满十大缸,纷纷夸赞林随安吃苦耐劳,尤其是裘老八,对林随安大为赞赏,夸她是个干活的好苗子,渐渐的,也就放心让林随安自己去做了。 林随安算过,平日里大家完成工作汇合需要一个时辰,而她最快一刻钟就能装满十个水缸,还有大把时间足够她离开探查。 来到贤德庄的第十日,又是细雨连绵,众人与平日一般分工各司其职,林随安抓住时机,以极限速度完成挑水任务,脱去外衫,里面特意穿了身黑衣,又扯出黑头巾把脑袋包成了个黑蛋蛋,只露出两只眼睛,猫腰沿着墙根溜到了偏院角门。 角门挨着水井,门外也是一条回廊,与他们平日里走的回廊不是一条,应该是真正的主路,可通向贤德庄更为深远的内院。 角门上自然是上了锁的,不过对林随安来说如同虚设,她左脚蹬墙根,右手攀墙头,身体噌一下窜了上去,正要一跃而下之时,厨房方向突然传来了喊声。 “方娘子?方娘子——诶,人呢?” 是裘老八的声音,林随安吓得一个激灵,好死不死脚下踩到了墙头厚厚的青苔,差点一个劈叉滑下来,手忙脚乱稳住平衡,裘老八的大嗓门已经朝着水井的方向过来了。 “方娘子,方娘子——” 林随安叽里咕噜滚下墙头,一把揪掉头巾,衣服是来不及换了,灵机一动,挽起袖子拿着头巾开始闷头擦水井。 “方娘子——你果然在这儿——”裘老八快步走过来,瞧见林随安动作不由一怔,“方娘子这是干嘛呢?” 林随安以店小二的标准手势甩了甩手里的头巾,“这里的青苔太厚了,我擦擦。” 裘老八狐疑:“我记得你早上不是这身衣服。” 林随安:“唉,别提了,刚刚一脚踩在青苔上,滑了一跤,衣服全湿了,只能脱了,我想着把这青苔擦干净,免得又摔了。裘八兄找我有事?”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擦什么青青苔!”裘老八道,“快跟我去练武场,内院考核马上开始了。” 林随安一怔:“什么考核?” “裘伯没告诉你吗?”裘老八走得飞快,“哦,是我忘了,入庄半年后才能参加内院考核,方娘子才来了几天,告诉你也没用。” 好家伙,感情折腾了半天,她只是个临时工,还要熬过半年试用期才有转正的机会,太坑爹了,再等半年时间,估计诚县百姓已经被龙神观吃干抹净,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林随安心中骂|娘,口中抱怨:“啊呀,竟然要半年这么久啊——” 裘老八耸肩,“半年的考察时间是死规矩,裘伯说了,这半年考察的是忠心和人品,少一天都不行。” 林随安嘴里啧了一声,想了想,跟紧裘老八步伐,压低声音,“去内院是不是有什么好处啊?” 裘老八停下脚步,四下望了望,也放低声音,“我看你干活实诚,做人定也是个实诚的,偷偷跟你说点内部消息。” 林随安连连点头,“裘八兄果然是大前辈,做人厚道!” 裘八乐了,搓了搓鼻子,“去了内院,就能替门主办大事,半年前,我有个远房堂兄进去了,深得门主赏识,据说去了外地开铺子,可风光了,一个月寄给家里的钱顶我半年的赚的。我若是也能有个铺子,当个掌柜,赚了钱,就能娶个好媳妇,好好养几个娃,厚厚厚——” 裘老八满面红光,满眼都是对未来媳妇的向往,林随安有些好笑,点头道,“裘八兄功夫好,定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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