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刻说的不错,解药起效果然很慢,林随安咬紧牙关,攥紧双手,指甲深深割入掌心,双拳用力抵着粗糙的墙壁一点一点向前蹭,皮刮破了,血流了出来,有些疼,但还不够疼。 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她也像裘老庄主一样,失去记忆、失去理智,变成一个“不是人”的人…… 无穷无尽的黑暗仿佛有了生命,从四面八方涌过来挤压着她,汗顺着额头滴落,滴答、滴答落在地上,声音惊人的响,林随安咬破了下唇,尝到了铁锈腥,汗水糊住了刘海,黏住了睫毛。林随安停住了脚步。 前面出现了一面墙。 林随安随手抹了把脸,抬手摸索,果然,又发现了一处茶花浮雕,按下,墙壁发出咔哒哒的声响,裂开缝隙。 林随安汗流浃背,心跳如擂,全身肌肉颤抖着,双掌抵住暗门,几乎靠着仅存的意志力推开,就在此时,她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密室里有人! 林随安瞳孔剧烈一缩,拼尽全力才压下的杀意爆腾而起,仿若荒原野火瞬间烧遍全身每一个细胞…… 林随安杀了过去,甚至笑出了声。 杀!杀!杀! 杀了所有人! 用指甲撕碎皮肉,抽出筋骨,捣碎内脏,滚烫的血浆飞溅到嘴里,定是无比香甜—— 香……香甜?! 是果木香! 林随安心脏剧烈一抽,耳边响起刺耳的鸣啸,弥散在眼前的黑暗倏然散去,视线里出现了一根清透的白玉簪,簪着黑缎般的长发,那是她万分羡慕的发质。 眼前人豁然回头,灿若星辰的眸子一闪而逝。 林随安骇然变色,左手狠狠拍击右肩,巨大的冲击力将身体凌空逼停,飞旋数圈,仓皇落地。 心脏几乎要破腔而出,耳膜一鼓一鼓得疼,林随安双脚禁不住发起抖来。 只差一点,她就杀了…… 杀了花一棠! “林随安!” 突然,一团暖暖的白扑上来紧紧抱住了她,视线和鼻腔里充满了缤纷灿烂的果木香,林随安呆住了,心脏隔着薄薄的衣物贴到了另一颗心脏上,同样急促的心跳,同样炽热的温度。 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咕噜噜滚到了脚边,温柔的明光抚慰着她狂乱的心,渐渐的,她的心跳慢了下来,那些漂浮着腐烂和血腥气息的杀意一层层褪去,透出了水落石出的清亮和洁净。 于此相对的,另一个心跳却越来越快,咚咚咚激荡着胸腔,震得林随安半边身子都酥了。 花一棠在发抖:“好黑好黑好黑好黑!” 林随安眨了眨眼,噗一声笑了,拍了拍花一棠的后背。 “你怕黑啊?” “我堂堂七尺男儿,自、自然是怕的!”花一棠双臂死死箍住她的腰,越箍越紧。 “咳,你的夜明珠掉了。” 花一棠委委屈屈放开林随安,捡起夜明珠照了照,面色大变,“你受伤了!” 林随安这才想起身上大约是沾了裘老庄主的血,笑着摇了摇头,“是别人的血——” 花一棠攥着林随安的手腕高举,目光灼灼瞪着她。 林随安的手背上皮开肉绽,很是惨烈。 林随安:“啊,忘了。” “我上次给你的伤药呢?” “哦。” 林随安从怀里摸出小瓷瓶,花一棠一把抢过,一手托着,一手上药,那药膏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分,止血止疼效果奇佳,冰冰凉凉的,林随安却觉得有些痒,目光不自在移向四周,在夜明珠的光线下,勉强能看到这是一间较大的密室,差不多有裘老庄主茶室的五分之一,他们所在位置正好是密室中央,左侧是一面书架,上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书籍和摆设,右侧是一方茶案,茶案上摆着一个茶壶,两个茶盏,沉积灰重,应该是许久都没有人用过了。 正前方摆着一张双人床榻,两个枕头,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头还挂着一件轻薄的红色纱衣。 “裘老庄主怎么死的?”花一棠突然问道。 “应该是中了龙神果之毒,爆心而亡。”林随安道,“死之前,神志不清,体质有异,很是诡异。” 花一棠“刺啦”撕下两截内衫衣摆,捧着林随安的手小心包扎,语气有些犹豫,“你刚刚……” 林随安叹了口气,“一时不慎,也中毒了。” 花一棠豁然抬眼,眸光惊惧。 “没事,刚吃了方大夫的解药,已经好多了。”林随安忙宽慰道。 花一棠抿紧嘴唇,靠近半步,呼吸几乎吹在林随安耳廓上,林随安痒得不行,退了半步,不想花一棠突然手上用力将她拽了回去,这一拽,两个人几乎又贴在了一起。 花一棠脖颈以可以目测的速度变红了,可依然死死拽着林随安的手腕,“离我近些。” 林随安不自觉吞了吞口水,意味深长瞥了那床榻一眼,“啊?” “我身上水浴银蟾的熏香是解药的药引。” “……” 林随安用缠满绷带的手搓了搓鼻子,“咳,那个,你怎么在这儿?” “贤德庄说你杀了裘老庄主,派人来四面庄抓人,朱家主将我藏入了私库的密道中,里面有机关,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了。”花一棠包扎好另一只手,小心握着林随安的手腕,好像生怕她跑了一般,“你是从贤德庄的密道过来的?” 林随安点头,“裘老庄主死时,我在他的回忆里看到了密道的入口。” 花一棠鼓起腮帮子,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林随安无辜,“他恰好死在我眼前,我不是故意看他眼睛的。” 花一棠叹气,转目四望,“四面庄和贤德庄为何要建一条连通的密道?还要在中间建一座密室?” 林随安:“这条密道应该只有裘朱两家的家主知道。” “裘鸿不知道?” “裘鸿继任家主的时候,裘老庄主已经糊涂了,大约是忘了告诉他。” 二人对视一眼,开始四处翻查,可翻了半天,除了两手灰,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找到。 林随安拎起床头的红色纱衣抖了抖,灰尘飞扬,呛得她打了个喷嚏,花一棠突然面色大窘,一把抢走纱衣,扔到了床上。 林随安一头雾水瞅着他,花一棠不自在用衣襟擦了擦手,“此衣名为临晚镜纱衣,乃为贴身衣物,多用于增、增进情谊之用……” 那红色纱衣单薄如蝉翼,莫说一件,就算穿上十件八件,也没有任何遮挡效果,贴身穿着,自是通风凉爽,半|隐半|透,风|情|绰约。 林随安挑眉,“花家四郎果然博学多才,见多识广。” 花一棠顿时涨了个大红脸:“我我我才才不是,我就就就就是在书书书书里读到过——” “慢着,”林随安突然想到了一个啼笑皆非的可能性,“莫非这间密室其实是裘朱两家家主用来偷偷幽|会的地方?! “……” 一时间,气氛迷之尴尬。 花一棠抽出小扇子,疯狂扇风,一边扇一边左顾右盼,就是不敢看林随安,偏偏手还死死拽着林随安,掌心又湿又热,都快能蒸包子了。 林随安失笑,戳了戳他的肩膀,花一棠一个激灵全身紧绷,回头,喉结飞快滚动,“你、你你你要作甚?” 林随安翻白眼,“松手,我把床榻搬起来看看。” 床榻是实木材质,分量十足,加上密室内面积有限,林随安只能将床榻整个掀起来立在墙边,花一棠举着夜明珠在地面和床底细细探查,果然又发现了一处浮雕。 但是这处浮雕既不是茶花也不是葡萄,而是一种奇怪的植物。茎秆修长,短叶一簇三片,对称两簇,顶端生着两颗果实,像两只眼睛,整株植物神似一只出海的蛟龙。 林随安和花一棠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答案:是龙神果! 林随安示意花一棠退后两步,压下浮雕,浮雕旁移,显出一块巴掌大的铜器,上面有一个细小的锁眼,和龙神观遇到的机关锁一模一样。 林随安顿时没辙了:“完了,云中月不在,咱们开不了这机关锁。” 话音未落,就见花一棠蹲下身,从头顶拔下簪子,手指在簪尾一推,簪头跳出一根细细的钢针,大约有一根手指长,插入锁眼缓缓拨动着,机关锁中发出咔哒哒的响声,“叮”一声,机关锁下陷,整个地面一震,林随安忙拉着花一棠躲到一边。 地砖轰轰旁移,出现了新的密道入口,十分宽敞,内有楼梯延伸向下。 林随安诧异看向花一棠,花一棠哼了一声,得意道,“区区机关锁,云中月小贼都开的了,岂能难得住我堂堂扬都第一纨绔?!” 林随安憋笑,抬起手,“走吧。” 花一棠:“诶?” “你不是怕黑吗?” 花一棠笑了,夜明珠耀得一口大白牙璀璨惑人,小心翼翼握住林随安的手,二人肩并着肩走进了幽深的黑暗。 * 小剧场 花一棠:堵上男人的尊严,这机关锁无论如何都要打开!
第149章 朱达常去县城里转了一圈, 得到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贤德庄将整座诚县翻了个底朝天, 都没找到林随安和花一棠的下落。 坏消息是,裘鸿去了裘县令府上, 要请县令大人颁布缉凶通缉告示, 将方安、木棠、方刻等人皆列为通缉要犯。 这通缉令若是签发成功,他堂堂一个诚县主簿,就变成了窝藏通缉要犯的从犯。 朱达常心中感慨了一句“呜呼哀哉”,不动声色溜达回县衙,入了后衙厢院,进入主屋,回身关好房门。 屋内水汽氤氲, 东北角的伊塔征调了他的风炉、茶釜、茶碾子、茶罗子等物,釜中咕嘟嘟煮着黑色的不明液体,沸腾的水泡鼓起又破裂,翻起难以言喻的辛辣气味, 闻着像李尼里三个月没洗的臭袜子。 波斯少年的英俊脸庞淹没在黑色的蒸汽中,眼中蓝光频频闪烁,诡异若狼。 西北角的方刻征调了他的书架和书案, 架子上的书全堆在了地上,取而代之的是几十个小瓷瓶, 三寸高,红色蜡封,瓶身上贴着密密麻麻的怪异编号, 方刻坐在书案前,碾药粉、称药草, 将奇奇古怪的药粉勾兑在一起,案头小木匣里躺着两个华彩流转的琉璃瓶,以棉布垫着,很宝贝的样子。 朱达常捏着鼻子瞟了眼伊塔,晃到了方刻身侧,“方大夫,解药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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