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吻她肩膀的赵珩猛然抬起头来,一双眼直视着她,里面已经燃起了熊熊暗火。他搂住她腰的手臂猛然用力,如铁铸一般,紧紧地钳着她。 “你……”他声音发哑,张了张嘴,却似乎是被愤怒堵住了喉舌。 她真当这般随意? 那他算什么? 那三世,又算什么? 他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便只得发了疯似的去吻她,想要去堵住那张嘴,再说出任何一句来让他发狂的话。 他像是要食她肉,啖她骨似的啃咬着唇舌,铁锈的味道顺着这吻滋蔓而出,在两人的口齿之间弥散。无双反手搂住他的脖颈,非但没有躲闪,反而加深了这个吻。 她拥着他,坦然而热情的接受着他的攻掠,双手怜爱似的扶着他的后颈,舌尖唇齿缠绵的回应着他的愤怒。 她温和如苍茫大海,似乎能包揽住他一切痴狂,却又诡谲似伏流暗潮,在他最不经意间,引着他翻天逆海,一念入魔。 赵珩发疯似的吻着她,吻到自己身子发颤,吻到两人缺氧发昏,吻到无双的眼前已经出现了他的重影,这才拽住他的身子,硬生生的将他扯开了去。 她笑:“官家真是热情。” 赵珩垂眸看她,却已不知该说什么。 在这万般心绪下,方才那吻,唯独能使他确定一件事,那便是他已离不开她——任凭她残忍也好,无情也罢,只是她一场挑拨,只是一个吻,便足以使他飞蛾扑火似的迎上去,即使是要在她这虺蜮的温柔中,粉身碎骨,他只怕亦会是心甘情愿。 他似乎,是在这虚无的世界里,为自己寻得一主宰,从此以后,喜怒哀乐,便也都不在自己手中掌握,而是全然托靠在眼前这多情又无情的女子手中,任她玩弄搓揉,也恬不知耻的全然死心塌地。 那双眼已是通红,他颤着身子,抱着她,却始终不愿放手。无双最爱他这幅模样,将他这脆弱,执着,一一纳入眼底,这才伸手,去拭了拭他眼角湿意。 “官家怎么了,哭什么?这么漂亮一双眼,哭肿了,可就不好看了。” 事至如今,听她还在夸这幅皮囊,赵珩终究是有些崩溃了,顺势从那梳妆台前抄起他昨日送她的那支钗,抵在了自己脸上。 手微微使力,那金钗尖锐的尾部,便刺破了他的脸颊,鲜血像是一串水珠似的淌了下来。他咬牙切齿问:“若是没了这幅皮囊,你可还会对我如此热切?” 无双皱了皱眉,道:“官家这是做什么,快放下。” 她现在方觉得自己似乎是有点儿玩儿过火了。 赵珩却没松手,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原本就脆弱的神经像是一条崩到了极点的弦,稍不注意,便会应声而断。 “若是没了这幅皮囊,你可还会爱我?”他又问,倔强的看向无双。 见他真将自己伤着了,无双终于歇了逗弄他的心思,一只手缓缓的,安抚似的握住他拿钗的手,很认真道:“只要是你,不管是哪副皮囊,我都觉得漂亮,都觉得喜欢。”
第96章 春日晨风过境, 带起无双丝衣袖口如薄云烟霭,遮住了赵珩眼中的震惊。 他恍然愣在那里,握着金钗的手便那么僵住了。细密未干的血珠子顺着他白皙的脸颊, 滴滴答答地落在檀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无双伸手,顺势将那金钗从他脸颊拿开,又笑道:“怎么了?你以为我认不出你吗?我该叫你什么好呢?师兄?陛下?还是陇雀?” 她勾唇一笑, 扯着赵珩的手,又将他扯到了自己面前来。 “你……”赵珩一下似是被噎住了似的, 眼角红痕未散,可眼里的伤心却逐渐化为了惊愕震惶。 她竟然, 认出他来了……她说, 只要是他, 她都喜欢…… 一时间, 欣喜, 雀跃,惊怖,惶恐, 种种情绪夹在一起, 让他那颗原本聪明的脑袋忽然宕了机。无双见他呆愣的模样, 心情越发愉快起来,抬头, 凑到他脸颊处轻啄她,唇齿落在他被金钗划破的伤口上,将那缓慢渗出的血液轻轻吻尽。 “不管是哪个, 都很小气就是了。”她又笑,话语极尽温柔, “不光要同旁人吃醋,便是连自己的醋也要喝上一口。” 脸颊处传来温热的触感,赵珩不知为何,在混沌之中只觉自己那双眼睛热得厉害,鼻头也发起酸来,不多时,便有湿漉漉的东西,顺着眼眶落了下来,砸在无双鼻尖。 “爱哭鬼,”她似是揶揄般地轻声道,却又将他拉得离自己更近了些,伸手帮他拭去了脸上的眼泪。 不管是那一世,都那么爱哭。 真是可爱。 她笑,知他这般啼泣皆是因为自己,却又不自觉地想要更加恶劣地欺负他。 他是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嗔,皆由她。 “你,你怎么知道?”他问,声音哑得厉害。 “怎么,你以为换了瞳色,又拿龙涎香盖住身上的味道,我便认不出你来了?” 说着,她在他颈间轻轻嗅了嗅,龙涎香之气扑鼻而来,她皱了皱眉又道:“我不喜欢这股味道,你不许再拿它熏香。” 活脱脱将自己熏成了香炉。 赵珩闻言,后知后觉地在自己身上闻了闻,却因为香薰多日,鼻子早已对这龙涎香的气味免疫了。无双伸手,松松地拽住他那银线绣花的衣襟,晨光之下,那细密针线下的雀鸟图,栩栩如生。她笑:“你既想要借着赵珩的身份吓唬我,何必又绣上这狐狸雀鸟,惹我生疑?” 说着,她又拾起了手边那只金钗,她原以为上头的金纂的图案该是飞凤,今早起来借着烛火一看,却发现那繁复细密的花纹,竟是九尾白狐下山图。她这才恍然明白,眼前人这扭曲的小心思。 一方面,他记恨自己丢下了他,想要换个身份报复她,将她关在身边; 一方面,却又期望着她能认出,这赵珩的皮囊下,藏着的是他。 真是委屈又别扭。 想到这里,她唇边的笑意又深了两分,凑在他面前,吐气如兰:“嗯?乖,告诉我,为什么?” 赵珩被她逼得说不出话来,他不想将自己那些卑微的心思摆在她面前,他已经够可怜了不是吗?为何还要亲口承认他的这低劣又可悲的心机肚肠? 可是无双却不依不饶。 她自认是个不识好歹的人,回回都一定要将人逼得引火烧身了,才自觉过分,方才罢手。 于是她伸手,攥住了他的下巴,如悬珠般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引诱似的问:“你是不是恨我?恨我丢下了你?” 话方一落,赵珩方才稍稍褪去红色的眼复又红了起来,眼珠子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叫人看得好不心生怜爱。 赵珩还是不说话,只是那脸上的委屈却是分明。 陆慎,秦不疑,陇雀,那万万夜的孤寂,日月蹉跎;他等啊,等啊,等啊……等到沧海桑田,青丝白发,也再没能等回她。 三生三世,世世如此。 恨吗?怎能不恨? 可这恨,源自贪,源自痴,源自……爱。 如今,这予他贪恨嗔痴爱的人就在眼前,他又怎能只说得出恨呢? 所以,半响,他也只是用那双像是要心碎了的眼凝着她,任凭无双怎样挑拨逗弄,也不肯说出一个字来。 他倒是第一次如此油盐不进,无双眼中划过一丝恼意,心思一转,便轻轻将他推开,双手抱臂,侧过脸去不看她道:“你不说话,我便只当是你恨恼了我。若是如此,倒也不必费唇舌,左右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要如何报复,便都随了你的意。” 说着,她便像是真恼了似的,再不搭理他。 赵珩被她逼得没法,伸手去捉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推开。 这下子,倒是刺|激了他,较真似的又来抓她,无双挥开一次,他便去抓一次,苍白着唇,抖着身子,可就是倔强得不肯说一句话来。 见他这副模样,无双知道是将人逼得狠了,倒是也不慌张,微微软了态度,让他捉住了自己的手。他手心滚烫,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像是攥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无双叹了口气,道:“你既恨我,如何又一副舍不得我的模样?既想要我,如何又用这陌生人的皮囊试探我?言行相顾,倒叫我不知该拿你怎么办了。” “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干涩得不像话。 他抬头看她,神色里带着一丝哀求。 无双轻轻抚着他的脸,道:“你记不记得上一世我同你说过,我最恼人骗我……我只道你最乖,从不肯骗我,所以告诉我,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每一世,每一世她都问他同样的问题。 赵珩不知,就是在这一次次的问答中,她编了一张弥天大网,温柔地引诱着他成了自己网里挣脱不出的自己的猎物。 说着,她另一只手又反握住赵珩的手,将他带到自己面前来,唇角笑意温柔,似乎是能够包容他那些扭曲而阴暗的心思。 “告诉我,你想要我怎么做?”她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声音缓慢温和,一步步地诱着他将心里那些话都说出来。 “我……”他紧了紧喉咙,喑哑道,“你知道的,不是吗?我从始至终,不过只是想要一个你罢了,你答应会陪着我的,每一世你都答应过的,每一世你都食言。我该恨你的,我该恨你抛下我,我一开始,是想将你一直锁在那里的……” 说着,他伸手指向了那张床。无双想起,她来的第一天晚上,的确被他锁了四肢,绑在床上动弹不得。 可是不过一夜,不过一夜他便松开了她。 眼前人心软得让无双觉得好笑又心疼。她拥住他,温声问:“后来呢?” “我舍不得……”他直白道。 见她四肢血痕,他便舍不得了。 那是他的金乌明月,他见不得她被人欺负的模样,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眉间起了两道浅浅的褶皱,男人低沉的声线含着浅浅的哭腔,“我为何会喜欢上你这样一个没心肝的坏东西?叫我平白生出些可怕的念头,又叫我被你拿捏,心满愿足的做你手中玩物。原本,我盼着你认不出我,我便可以借着这身份向你讨些债;可见了你,却又更盼着你认出我,让我知道,我终究在你心里还有些位置。” 有时候他自己也分裂得有些看不起自己,这世间哪儿会有人,爱得这般低三下四,却又甘之如饴? 他就这样,由她几句哄骗,将自己原本想要死死藏在心底的话倒豆子似的倒了出来。无双见他红肿的双眼,对面前人生出些前所未有的怜爱来,甚至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对他太恶劣,才叫他这般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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